-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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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薩卡只有一家當地的報紙,電影院也只有一家,到了周六我們會去那兒看電影。沒有電視,晚上我們聽收音機里英國BBC電臺的新聞。周日晚上,葡屬東非 有一家電臺播送排名前二十位的流行歌曲,想收聽體育節(jié)目必須用短波。想聽最新的流行歌曲還可以花些小錢購買每分鐘78轉的唱盤。盧薩卡城外幾英里的地方偶 爾還可以看到野生的獅子。
這里的人一貧如洗。居住在北羅得西亞的多數非洲人都衣衫襤褸,赤著腳走路。不過從很多方面來說,當時那里的貧困現(xiàn)象并不像現(xiàn)在非洲某些地方那么嚴重,因為如今有太多的人從貧窮的鄉(xiāng)下遷徙到城市,住在搖搖欲墜的貧民窟里。
窮歸窮,北羅得西亞的人非常友好,日子也過得樂呵呵的。這令我驚訝。他們看上去對生活心滿意足。社會結構似乎很合理,人們顯得安寧平和。不過,有些受過 教育的贊比亞人開始不滿現(xiàn)狀,已經出現(xiàn)了要求獨立的政治呼聲,這個國家最終于1964年獨立。與非洲其他國家相比,北羅得西亞爭取自由的進程幾乎沒有什么 破壞性,而且一些歐洲來的移民也開始擁護這一潮流,其中就包括我們家。
北羅得西亞講很多種部落語言,但是在學校里非洲的孩子們學 的是英語。因為部落之間的語言存在很大的差異,所以無論在當時還是如今,英語都是政府的官方語言。父母和我都學了一點當地的切瓦語,亦稱尼昂加語。每當遇 到不會講英語的人,我們學的這點兒土語也能對付過去,但這只在講尼昂加語的地區(qū)管用。
在學校里,我第一次遇到南非的白人,他們是 荷蘭人的后裔,隨著歲月的推移,這些人已經形成了自己的語言,叫南非荷蘭語。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們一起玩兒一種叫“博克—博克”的比較粗野的游戲,幾個男 孩子搭成一個人體隧道,游戲的另一方用力往這些孩子的背上跳,以壓垮這個隧道。
在非洲生活也要遭受磨難。我中暑,鬧痢疾,最后還 患上了瘧疾,而且當時沒有空調。不過,總的來說我在這個新環(huán)境里還是很健康的。父親也一樣,他喜歡他的新工作,而且很快就活躍在當地的橄欖球場上。他最熱 衷的是培訓非洲人,要讓他們成為指紋專家,他的白人同事們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到1967年從贊比亞警署退休的時候,他交出的是一個由二十名訓練有素的 當地人組成的指紋處,他的繼任者也是他培訓的第一個學員,后來還成為了警署的副署長。當時,父親所在的這個處是警署里唯一一個由清一色贊比亞人組成的單 位。
但是,母親開始的時候卻感到生活乏味。她只能待在家里和仆人們一起料理家務。我上學,大部分時間在學校,她于是就開始想念家 鄉(xiāng)。最后,她去了一家公辦的藥房干文書工作。她度日如年,整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就等三年的合同到期,那時候我們會有六個月的法定假期回貝爾法斯特度假。
在非洲,我第一次有了當企業(yè)家的念頭。我在庭院里種玉米,然后烤熟了在午餐時間讓家里的園丁拿出去賣給工人們,我還給這個園丁發(fā)工資。從各個角度看,這 個園丁都稱得上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雇員。買賣上的事情我可以對他發(fā)號施令,讓人家多干了活兒就得給人家報酬,這個想法應該是對的。
1957年的夏天,母親望眼欲穿的假期到了,我們返回了貝爾法斯特,那時候我十三歲。貝爾法斯特那邊朋友家的孩子們見了我之后有些失望,因為我在非洲住了三年居然一點也不黑。他們原以為我會很黑的。
我們先是探望親戚朋友,之后,記得在晚飯的餐桌上父母邊吃飯邊談話。母親說親戚朋友們都變了很多。父親的回答我永遠也忘不了。他說:“不對,親愛的,是我們變了,我們再也不是以前的樣子了。”他的話太對了。
有件事表明我和非洲越來越有感情。在貝爾法斯特我看到了BBC電視臺一條關于盧薩卡的報道,于是我就給他們寫了封信表示不滿。那個節(jié)目展現(xiàn)的全是盧薩卡 的老城,把這座城市描繪成了一片塵土彌漫的荒地。“盧薩卡比你們拍的要漂亮得多,”我在信里寫道,“我父親有很多關于盧薩卡的漂亮錄像,我可以肯定他愿意 借給你們。”
但父母對此事并不知情,后來BBC電視臺邀請我去他們那兒錄制節(jié)目,給我支付去倫敦的機票,父母都驚呆了。1957 年6月30日,電視臺播出了一個專題節(jié)目,題目是《來自盧薩卡的孩子》,我出場為我的新家鄉(xiāng)正了名,還為父親在盧薩卡拍的片子充當解了說員。我上了電視節(jié) 目,感到很榮幸。在我的節(jié)目之后出場的是伊麗莎白女王的丈夫,就是愛丁堡的公爵菲利普親王。他介紹了國際地球物理年的情況,這一年有六十七個國家攜手合作 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科研活動。這樣的節(jié)目順序安排讓我覺得我有了一個杰出的伙伴。
回到盧薩卡才知道,我的電視節(jié)目已經成了報紙上的頭條新聞,我還得到了市政府的嘉獎。市長給我頒發(fā)了裝飾精美的城市盾形紋章的復制品,還有全體市議員都簽了名的表彰信,上面寫著:“你對盧薩卡的自豪感以及表現(xiàn)出的公民意識已被銘記。”
我愛上了非洲,這就是為什么三年之后當父母再次回貝爾法斯特度六個月的長假時,我卻選擇住寄宿學校留在盧薩卡。
我住的那所學校叫吉伯特蘭尼學校。按英國的學制,我成了那兒一年級的學生。他們把新生叫做“差役”,在入學后的適應期中,這樣的學生必須自己學著疊衣 服、收拾床鋪,同時還要替人跑腿干一些雜活。我打橄欖球、板球和網球,也踢足球。當時我想將來做一名地理教師或者歷史教師什么的,但假期的時候也去雜貨店 打零工。另外,我一個朋友的父親開了一家服裝店,這也讓我產生了興趣。我還平生第一次擔負了真正的職務,當上了學生宿舍的頭兒。這樣的頭兒全校只選拔四 個,這是這所學校的慣例,是為了培養(yǎng)學生的競爭能力。
中學畢業(yè)之后,市政府給了我一筆獎學金到南非的開普敦大學繼續(xù)讀書,其中的部分原因大概是因為我曾在BBC電視臺維護過這座城市的榮譽。此后,我險些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差一點落個“雞鳴狗盜”的名聲,那樣的話可就成不了可口可樂的老總了。
我上大學的公寓區(qū)在學生入住之初有一種儀式,要求一年級的男生每天清晨必須穿著內衣出來,每人還要帶一只活的動物。這種表演完全暴露在女生公寓的前面, 到時候她們的窗子前就堵滿了擠眉弄眼的女孩子。男孩子們牽著各種各樣的動物來到外面,狗、牛、馬,什么都有。這是一種愚蠢的儀式,但卻由來已久、頗有歷 史。我和幾個同學發(fā)現(xiàn)校園附近的牧場上有幾只羊。一天晚上,我們開了一輛破舊的龐蒂克汽車,準備用它抓羊。農夫晚上把羊鎖在了一個倉庫里,于是我們就傻乎 乎地砸開了鎖,逮了四只羊塞進那輛破車的后邊。為了能把羊裝下,我們事先已經把車的后座拆了。回來的路上趕上了紅燈,當時有位婦女在過馬路,順便往車里看 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我們四個人和羊?吹轿覀兒脱驍D在一起的狼狽相,她就呵斥了幾句。她耷拉著下巴,瞧著我們的蠢樣,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綠燈亮了,我 們開車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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