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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丁山（4）

我們將船放下水，并將東西裝上船，留下熊熊燃燒的火堆，在早餐前再次出發(fā)。伐木工人們很少花力氣去熄滅火堆，因為原始森林太潮濕了；不過馬薩諸塞州煙霧彌漫的時候，我們常常聽說緬因森林著了火，毫無疑問，這應(yīng)該是其中一個原因。

在白松被砍伐一空之后，森林被看作是毫無價值的；開發(fā)者和獵人祈求下雨，僅僅是希望雨能清除煙霧。

在航道中撐船行駛了半英里后，我們又劃行1 英里穿過帕馬杜姆庫克湖腳，這個名字代表的是地圖上的一整串湖，盡管這些湖都由小河段分開，且河道狹窄多礁，遍布險灘，但仿佛就只有一個。這個湖是最大的一個，向北延伸10 英里，直至遠(yuǎn)處的小丘和高山。麥考斯林指向遠(yuǎn)處，在那個方向的一個山坡上還有一片白松林，目前那里還無法靠近。西邊的喬梅麗湖位于我們和穆斯海德湖中間，不久前還“被這個州最好的林地環(huán)繞”，不知現(xiàn)在是否依然。我們又穿越另一條航道進(jìn)入深灣，是這個湖的一部分，有2 英里長，流向東北方向。我們劃行2英里穿過這里，通過一條短航道進(jìn)入艾姆貝吉吉斯湖。

我們時常會在湖的入口處看到術(shù)語叫作“圍柵欄用的東西”，或者是用未切削的木材做成的水柵欄，有的是捆在一起置于水中，有的是放在礁石上并綁在樹上，以待春天使用。我們總能在那里驚奇地發(fā)現(xiàn)文明人留下的清晰痕跡。我記得在我們返回的途中，在孤零零的艾姆貝吉吉斯湖源頭，一個帶環(huán)螺栓被鉆進(jìn)巖石并用鉛牢牢固定，這一幕讓我倍感詫異。

在這個寧靜的周日清晨，我感到眼前的艾姆貝吉吉斯湖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湖。據(jù)說它是最深的湖泊之一。從湖面上可以看到喬梅麗山、達(dá)布爾峰和卡塔丁山絕美的景色�？ㄋ�丁山的頂峰看起來是一塊異常平坦的臺地，像短途公路一樣，或許某個神仙一般的人物會在某天下午降臨在這里，轉(zhuǎn)上一兩圈來消化他的美餐。我們又劃行了1.5 英里，來到湖的源頭附近，穿過一大片睡蓮葉后上岸，在麥考斯林熟悉的一塊大石頭旁邊準(zhǔn)備早餐。我們的早餐有茶、硬面包、豬肉和煎鮭魚。我們將那里長著的榿木樹枝精心削割后做成叉子，又用樺樹皮做成的窄條當(dāng)盤子。茶是紅茶，既沒加奶調(diào)色，也沒加糖調(diào)味，兩個錫長柄勺便是我們的茶杯了。無論是伐木工人還是愛聊閑天兒的老婦人，這樣的飲品都是必不可少的。

接下來的9 英里航程，我們用了這一天中剩余的所有時間才完成。我們劃過幾個小湖，撐船駛過無數(shù)湍灘和航道，又經(jīng)過四條水陸聯(lián)運線。

在繞過艾姆貝吉吉斯瀑布的水路聯(lián)運線上，我看到岸邊的巖石上靠著一桶豬肉，桶的一邊開了一個八九英寸見方的洞；熊并沒有把桶翻轉(zhuǎn)或推倒，而是在桶的另一側(cè)咬出一個大洞，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老鼠洞，足以讓它們把頭伸進(jìn)去；桶的底部還剩著幾片被撕扯后黏著口水的豬肉。由于攜帶不便，伐木工人們常常將這些補(bǔ)給品留在水路聯(lián)運線或者營地里，而后來者也會毫不客氣地享用這些東西，因為這些物品通常不屬于個人，而是屬于團(tuán)隊，而團(tuán)隊是有能力自由處置這些東西的。

為了避免水路聯(lián)運線上可能出現(xiàn)的困難，我們決定將船“曳過”帕薩馬加梅特瀑布；所以, 當(dāng)其他人帶著行李翻越水路聯(lián)運線時，我則留下來協(xié)助曳船。我們很快便身處湍灘之中，這比我們撐船經(jīng)過的任何湍灘都更加洶涌澎湃，為了便于曳船，我們將船駛向河邊，兩個船夫又看了一眼如瀑布般的急流，我猜想他們一定是為自己高超的駕駛技巧而自豪，并雄心勃勃地想做一點不同尋常的事情；當(dāng)一個船夫問我們是否能劃上去時，另一個船夫回答說他想盡力一試。于是我們又將船劃到河中間，開始與激流搏斗。我坐在船中間來保持船體平衡，當(dāng)船掠過礁石時，我便向左或向右輕微移動。在搖擺不定的晃動中，我們快速向上游駛?cè)�，在最陡峭的地方，船首翹起，比船尾高出2英尺�，F(xiàn)在一切都要靠船夫的努力了，但就在這時，他的撐桿啪的一聲斷成兩截；還沒接過我遞過去的備用撐桿，他便用手中的斷桿撐在巖石上化險為夷。我們這一路上來真可謂是命懸一線啊。喬治大叔驚呼，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如果換做是他，在不知道船首是誰的情況下，絕不會在船尾；同樣，如果不知道誰在船尾，他也不會在船首。

從這里向上游又走了半英里，我們中的兩個人想要試試手，將船撐上一個水流不太急的湍灘；就在我們將要克服最后一道難關(guān)時，一塊倒霉的礁石打亂我們的計劃；平底河船已經(jīng)不可挽回地陷入旋渦之中打轉(zhuǎn)，我們不得不將撐桿交還給技術(shù)更好的人。

凱特普斯科尼根湖是最淺的也是水草最多的一個湖，而且湖中似乎有許多的小梭魚。在這條運輸線的中途，通向加拿大路上的緬因森林深處，我們看到一幅2 英尺長的、火紅而巨大的橡樹堂廣告，它被瀝青環(huán)繞著黏在一棵被剝?nèi)テさ乃蓸錁涓缮稀?

在森林中這條荒涼的河上度過的一上午寧靜而祥和，和我們想象中馬薩諸塞州的周日早上沒什么差別。我們時常會被從平底河船前飛過的禿鷹或魚鷹的叫聲驚嚇到，那是禿鷹在和魚鷹搶食。河岸上間或會出現(xiàn)幾英畝的草地，未被割下的牧草隨風(fēng)舞動，吸引著船夫們的注意，他們一邊為這些牧草離自己的森林空地太遠(yuǎn)而感到遺憾，一邊暗自盤算著能割幾堆草帶回去。

有兩三個人有時會在夏天到這些草地上割草，并在冬天賣給伐木工人，因為在當(dāng)?shù)刭I比在州里任何一個市場買價格都更高。

我們登上一個長滿這種燈芯草的小島，并在這里討論下一步的行程。

波科沃克姆斯瀑布周圍的運輸?shù)啦紳M礁石，極其崎嶇難行，必須將平底河船從水中抬高四五英尺放在一塊巖石上，到一個類似的岸邊的地方再放下水。這條聯(lián)運線的巖石上布滿了坑坑洼洼的凹痕，那是伐木工人們扛著沉重的平底河船蹣跚走過時，靴子上的鐵釘留下的痕跡；你可以看到，一些常常停放平底河船的大石頭表面已被磨得十分光滑了。就這片水域而言，我們只抬著船走過這里通常意義上的水路聯(lián)運線一半的路程，便將船放在蜿蜒流向瀑布的平靜的水波上，并準(zhǔn)備好與即將遇到的最洶涌的急流作斗爭。

當(dāng)我們在阿波爾扎卡梅古斯瀑布撐過半英里的急流時，我們中的一些人看到河岸兩旁高高堆積著的巨大而干燥的原木中，有一些上面標(biāo)有他們自己的標(biāo)志。這些遺留下來的原木很可能是春洪爆發(fā)時擁堵在這里的。

走完之后的半英里，我們來到索瓦德尼亨克死水，這是以同名的河流命名的，意為“在山間流動”。

今天已經(jīng)走了15 英里，我們決定在這里扎營。這個地方位于默奇河和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河的河口處，它們都是從卡塔丁山流出的山澗；距水壩20 英里，距卡塔丁山頂峰約12 英里。

我們已從麥考斯林那里得知這里可以抓到許多的鮭魚；所以當(dāng)一些人在搭營帳時，其余的人便都去釣魚了。我抓起一根印第安人或白人獵人留在岸上的樺樹桿，將豬肉當(dāng)魚餌掛在魚鉤上，一旦抓到鮭魚，也可以用鮭魚肉做魚餌。我們將魚線拋向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河口，這是一條源自卡塔丁山的河流，清澈、湍急并且很淺，瞬間便引來附近游弋著的眾多魚群，有白鮭、銀色斜齒鳊、鮭鱒魚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魚兒，它們爭相來吃我們的魚餌，然后一個接一個地被扔到灌木叢中。沒過多久，它們的兄弟，真正的鮭魚便出現(xiàn)了�；ò啧q和銀色斜齒鳊輪流咬鉤，我們的魚鉤能拋多快，它們就能咬多快；我所見過的這兩種魚中最好的品種都被拋到岸上，其中最大的一條有3 磅重。

當(dāng)魚兒還活著，身上的色彩還沒褪去時，它們看起來像最美的花朵，那是原始河流的饋贈；當(dāng)我們站在這些魚的旁邊時，很難相信自己的感受，這些珍寶居然在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河中游了那么久，度過了那么多黑暗的歲月——這些明艷的河中之花生得那樣美麗，只有印第安人曾見過它們，只有上帝知道它們?yōu)楹卧谶@里游弋。我能更好地理解這一點，這是真實的神話，是普羅透斯的寓言，是所有那些美麗海怪的傳說——事實上，所有歷史，對于凡間來說，都僅僅只是歷史；但是對于神界來講，永遠(yuǎn)都是神話。

這時傳來喬治大叔粗獷的聲音，他在煎鍋旁命令我們將抓到的魚都送過去，然后你就可以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了。豬肉咝咝作響，仿佛在召喚魚的加入。幸運的是，夜幕終于為這愚蠢的物種，為這一帶愚不可及的鮭魚降臨了。在卡塔丁山的背陰面，夜色愈發(fā)深邃�？ㄋ�丁山像一個永恒的影子聳立于東岸。

這天晚上，我們喝了一杯金鐘柏或雪松茶，在沒有其他香草煮茶時，伐木工人們有時就拿這些當(dāng)茶喝。

喝一夸脫金鐘柏，

讓他身強(qiáng)力又壯。

但我不想再嘗試了。我的味蕾感受了太多的藥味。

夜晚，我夢到了抓鮭魚；當(dāng)我終于從夢中醒來之時，我看到一只彩色的魚游到離我的臥榻近在咫尺的地方，跳起來咬昨晚的魚鉤，這一切像寓言一般，我甚至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夢。

于是，在天亮之前，趁著我的同伴們還在睡覺，我便起身來探個究竟。月光下的卡塔丁山晴朗無云，輪廓分明；只有急流的潺潺流水聲打破寂靜。我站在岸邊，再次把魚線投向河里，我發(fā)現(xiàn)夢想實現(xiàn)，寓言成真�；ò啧q和銀色斜齒鳊如飛魚一般，在月光的映照下騰空躍起，在卡塔丁山的陰影中畫出一道閃亮的弧線，直到月光淡去，曙光浮現(xiàn)，這給我?guī)�來了極大的滿足，也讓我身邊的同伴們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