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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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揆笑著，十分可惜地說道：“咦！尚哥太偏心，咋不叫叫我哩？這東行游玩，要是有我，豈不是更熱鬧？”黃揆說著，放下筷子：“記得去京師應(yīng)試時(shí)，咱們行到靈寶城外，我適逢內(nèi)急，急尋溺地。三春仲月，又沒有莊稼遮身，全德兄給我指說：‘路南邊的矮墻邊上，那就是善地�！乙膊辉羯�，把包袱遞給尚讓，緊跑了幾步就解衣撒尿。哪知，墻里邊竟有一個(gè)婦人！那婦人開口大吼道：‘哪的人呀！何處不可撒尿，偏在這茅廁門邊堵住口尿！叫人如何落腳呀？’驚得我剎車不住，又被那村婦咕咕噥噥，數(shù)落我好幾句！我也不敢吭氣，回頭看時(shí)，尚兄他四個(gè)笑得直不起腰，我一愣，方才知道，這是他們合伙在捉弄我哩！”
黃巢見說起往事，大笑不住，嘴里的酒食噴鼻而出。他兄弟們見了，拍手笑得更歡。黃鄴笑罷，擦一把淚，看著黃揆笑問道：“你也太莽撞！要是道場，你也去撒尿？”大家聞言，又是哄的一聲，拍掌大笑起來。
王仙芝笑說道：“其實(shí)，在靈寶捉弄黃三的人，不是老尚�！秉S揆笑說道：“不是尚哥是誰？是他指給我，叫我去那地方的�！蓖跸芍バφf道：“還是你家的黃老大！是他先看見有個(gè)胖婦人進(jìn)了茅廁。老尚本要指墻后，你家黃老大趕緊搖手。等到你撒尿時(shí)，黃老大才對俺仨說道：‘里邊有個(gè)婦女！’說罷，黃老大自先笑了，俺幾個(gè)才知道茅廁里面先有人了�！�
王仙芝說罷，黃巢手拿毛巾，一邊擦臉，一邊笑道：“誰也怨不得，怨他自己。老大一個(gè)人進(jìn)了小茅廁，你卻望不見，可見你走路心不在焉了，豈能稱為飽學(xué)之士耶？”黃揆聽說，自己也笑了起來。
黃巢擦罷手臉入座，品了一口酒，夾了一口菜，忽問王仙芝道：“王哥路經(jīng)魯南，可知道徐州的戰(zhàn)事如何了？”王仙芝說道：“從沂州來薛城時(shí)，路上人傳說：徐州已平，龐勛早已懸首國門了�？荡髱洶鄮熁爻�，又被貶任潮州的司戶參軍了�！�
黃巢聞言，睜眼�？�，問道：“咦？平賊立功，例應(yīng)加封，如何卻貶他為潮州的司戶參軍？”王仙芝笑道：“人人都是這樣說。偏咱們的宰相路巖路大人上奏一本，說咱們的康大帥‘克扣軍餉、貽誤軍機(jī)，使徐州數(shù)萬巨賊漏網(wǎng)’云云。今上大怒，一道圣旨，把康承訓(xùn)大帥從河?xùn)|的節(jié)帥、北都留守貶到潮州‘享�！チ恕！秉S巢聽罷，頓足拍桌，說道：“咦，真是糊涂的皇爺呀！”
黃鄴放下筷子，擦一擦手，說道：“要說那康大帥，也不是什么上等賢良之輩！只看他軍中的種種惡行，就令人發(fā)指！他是好是歹，咱們且不去評說。只是，兄弟想問尚大哥、王大哥，你二人游歷，足遍三齊、身經(jīng)二魯，其地其人，古風(fēng)古跡如林、名人名勝鋪地。二兄都是大才，必有吟誦佳作，何不把一路上的謳歌取出來，叫咱兄弟們欣賞欣賞，以佐酒間雅興？”
王仙芝對黃鄴笑道：“黃二所言果然不錯(cuò)。我與君長哥哥游蕩這一遭，每遇良辰，直想高歌；每臨勝景，心扉大開，真?zhèn)�是憂愁盡忘、榮辱去身。只是愚兄才拙，文字抒情不盡如意。要說一字沒有寫，那是欺人。有是有，只有三言兩語，也都是七絕、七律，韻轍也有不工的地方。況且所留筆墨有限，今愚兄獻(xiàn)丑，傾篋捧上，望勿以艱澀為笑�！�
王仙芝說罷離席，去到行囊里，檢出自己所記的炭稿，拿過來放到桌子上。黃家少昆仲都停下筷子和酒杯，把王仙芝、尚君長的詩稿一一瀏覽。
王仙芝途中的手稿：
運(yùn)河
船父放歌慢搖槳，數(shù)枝荷花映京杭。
運(yùn)河兩千三百里，漂去隋家托起唐。
運(yùn)河
運(yùn)河承載舟船利，錯(cuò)叫督工酷吏役。
游幸龍舟影里望，白骨堆前楊柳堤。
晏子
淮橘味寡妙說甜，南王不及北相端。
托獻(xiàn)紅桃能戮士，諸葛《梁父》臥龍川。
曹沬
世間俠客何其多，曹沬開山是祖河。
壇上劫持霸主日，汶邊疆土復(fù)魯歌。
柳下惠
美色醉人不待言，金釵故意誘紅簪。
齊國大名柳下惠，坐懷不亂白玉般。
孔圣
自從圣賢出東寰，奔走周游江漢間。
堪嘆列國拒復(fù)古，文成空就儒家天。
齊桓公
公子才德在下乘，多虧管鮑萬機(jī)擁。
鵬因金翅壓千獸，虎借爪牙破太空。
迎戰(zhàn)北戎陣陣鼓，排兵南楚紅紅纓。
晚年忽去圣哲句，終叫霸魂啼閉宮。
豎刁
三齊圣賢去何鄉(xiāng)？誰叫王宮刁霸猖？
仲父不修身后計(jì)，忍將霸業(yè)息風(fēng)光。
孟母
孟母三遷慧眼真，擇來善地?fù)Q儒身。
萬古千秋作明鏡，神圖高供賢德尊。
尚君長途中的手稿：
孫臏
裝瘋刑臏太心酸，原是德才種禍端。
仇報(bào)馬陵終雪恨，《兵法》一著至今傳。
魯哀公
伯禽不計(jì)御魯年，后世兒孫誰重天？
侯王驕奢無遠(yuǎn)計(jì)，三桓分霸錦江山。
魯仲連
六國文武百千千，卻把帝秦引魂幡。
東海一條奇男子，魯連正氣干云天。
孟嘗君
孟嘗養(yǎng)士四千排，多是半分亡命乖。
雞叫啼醒關(guān)上吏，狗偷竊裘竇邊哀。
馮諼鑿窟關(guān)大計(jì)？薛邑笑顏為散財(cái)。
十萬秦兵圍歷下，一派降幡哭蒿萊。
慶父
搖蕩朝綱是甚狨？奸臣連禍喧囂宮。
封國壯士今何在？立斬狗頭慶父腥！
陽虎
三桓暗移魯家鐘，陽貨效法開霸風(fēng)。
天理昭昭須有報(bào)，上梁不正下梁傾。
無題
名落帝鑾折桂路，蹤游齊魯展詩才。
云遮明月西庭暗，雨過紅曦東海來。
鯨占汪洋翻巨浪，雕憑健翅破空霾。
好將茫茫海中水，滌去層層心上埃。
時(shí)景
才過三齊春韭嘗，又觀二魯禾灌漿。
黃鸝先報(bào)春光去，布谷唱來麥浪香。
黃巢看罷二人的吟稿，把最后一頁遞給黃鄴，說道：“巨山，你仔細(xì)看看后邊這兩首�！闭f完轉(zhuǎn)身對王仙芝、尚君長二人說道：“兩位兄長的新作，句工韻美、清新流暢，功力又勝過前年，可比元白，足敵劉柳！不是兄弟虛夸，這詩稿和他們相比，真?zhèn)�是毫不遜色。這‘鵬因金翅壓千獸，虎借爪牙破太空’，竟又是前后互意、借比貼切、寓意深長，當(dāng)作諸篇中的名句。最可惜的，是少了哀嘆民生的大作�？磥�，我輩讀書人失意之后，蓬頭垢面、呼天號地、恨書于萬丈深淵，究其本心，實(shí)未忘書。由此看來，實(shí)為我輩文人之短�！蓖跸芍�、尚君長二人聽罷，點(diǎn)首表示同感。
黃鄴看罷詩稿，手指擊桌，說道：“哥呀，到底是應(yīng)過京試的儒生，筆法揮灑不俗。世上吊古褒賢的詩作甚多，然而，那都是賣弄辭藻，讀起來艱澀饒舌，卻自詡為詩之正宗。似此等詩，融經(jīng)貫史、霸氣十足，卻又清麗流暢，比之于兩榜進(jìn)士臨軒頌圣顏、入窗吟佳人、依紅偎翠、諛笑應(yīng)和之詩，不啻天淵！我特別喜歡《無題》與《時(shí)景》兩首，當(dāng)為數(shù)篇之翹楚！其詩境，造詣甚高�！普诿髟挛魍グ担赀^紅曦東海來’，當(dāng)作佳句；‘鯨占汪洋翻巨浪，雕憑健翅破空霾’，更是霸氣十足、美不勝收！看它內(nèi)情外景、遠(yuǎn)指近寓、憂國憤臂，可算是胸臆無際了！便是今之宿儒大筆，也不及此等詩作多了！”黃鄴說到這里，看著王仙芝、尚君長，拱手說道：“兩位哥哥，這詩稿，等到我閑時(shí)略作裝訂，抄錄下來，置于幾案，郁悶時(shí)念誦念誦，足可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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