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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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喜歡去玩笑商店,我想在那個年代人人都喜歡去海邊的玩笑商店,而且經(jīng)常相互開玩笑。我們喜歡找些可以粘在香煙頭邊上的小箔片,誰接了這樣的香煙誰倒霉,因為一點著,箔片就會爆,然后香煙聞起來就像燒焦的橡膠。我們也喜歡洗臉時能讓人臉變黑的香皂。我甚至在某次度假時讓安吉上了一次當。想想現(xiàn)在都沒有人喜歡玩笑商店真叫人傷心。
那個特別的晚上,大家都去了我們入住的公寓馬路對面的那家酒吧,因為我們選定了溫妮作為那天晚上的捉弄對象,所以每一次她離開餐桌,尼爾和我就往她的飲料里摻放屁粉。等待某件事情發(fā)生就像它真的發(fā)生了一樣有趣,安吉和黛安娜幾乎笑出了眼淚,因為每當她們的眼睛隔著桌子相遇時,她們都不得不拼命憋著不笑出聲來。
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溫妮離開酒吧時就像她進來時一樣,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據(jù)我們所知,也沒有放屁,我們都一致認為,盡管那個粉末讓人有點兒失望,但單就我們那么忍俊不禁地等待一件好笑的事情發(fā)生也值了。
但那天晚上還沒有結束。還沒有。
“嘿,你們聽著,”赫伯特把鑰匙塞進公寓門的鎖孔時小聲說,“你們進去的時候不要弄出聲響。悄悄地上樓去,聽到?jīng)]有?上面有人在睡覺,你們盡量小聲點!
我們這時都喝得有點兒醉了,但我們向他保證我們會注意,然后便開始小心翼翼地往樓上走去,他和溫妮走前面,我們謹慎地踩著樓梯不讓它發(fā)出吱嘎聲。我們做到了。結果我們剛悄無聲息地爬上我們所住那層的樓梯平臺,情況就發(fā)生了:溫妮終于開炮了。
而且聲音大得驚人!皽啬荩 焙詹貒u道,轉身瞪了她一眼,“小聲點兒!”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拼命地維持面部表情。但結果是溫妮自己把我們給引爆了。她一開始咯咯笑,我們其他人就完全沒辦法忍住,令赫伯特惱火的是,我們所有人很快便為了不發(fā)出響聲而彎下腰來,這只能導致一個不可避免的結果:安吉爆笑如雷,然后我們全都笑作一團。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的確是安吉的笑聲,但可憐的溫妮卻成了替罪羊!翱纯茨阕龅暮檬拢飩儍!你一點火安吉就放炮!她那個笑聲,可以把整個該死的大街上的人都吵醒!”
不消說,我們絕不會主動招供。
如今我們都不指望安吉會笑多少,我們得盡量讓她高興起來!坝袀東西管用!蔽覀兘(jīng)過醫(yī)院商店的時候尼爾說。他指著一個上面有“祝你早日康復”字樣的藍色氫氣球。果不其然,當我們來到病房,安吉一看到它便笑個不停。
“看他拿著那個傻了吧唧的大氣球,”他把氣球系到她床頭邊時她說,“你這個瘋子,尼爾!”她夸張地抓著胸口說,“你把我給笑死了!”
我不能相信她看上去那么好。是的,她神色倦怠,肯定在經(jīng)受著痛苦。她甚至還不到三十一歲,剛剛做了個乳房切除術,這是不能逃避的事實。但她的笑聲在整個病房里久久回蕩,那么具有感染力,很快地,病房里的其他五個女人也跟著我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哦,我要是能像她那樣就好了!”她隔壁床的女人說,“她總是在笑個不停。你往她喝的水里摻了什么東西嗎?”
那天她讓我感到那么驕傲。
回首過往,我想也許也是在那天,我第一次懂得了安吉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吹剿椰F(xiàn)在感覺好多了。把尼爾和黛安娜送回家后,我從馬爾克和艾琳那里把孩子們接了回來,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們誰都沒料到她那么樂觀地接受了手術。盡管我們一致認為一旦開始化療,她遭受的打擊也許會更大一些,但我們還是很高興她能應付得這么好。
結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因為過去我?guī)缀醪粫鲲垼ㄎ覐膩矶紱]有這個需要,這是安吉管轄的范疇),猜也猜得到我手忙腳亂了好幾天。我知道我媽會幫我做幾頓飯,馬爾克和艾琳也會,但今天只有我和孩子們,他們都需要人喂飯,我決定給他們做些我不會搞糟的東西。全部做豆子吐司吧,我想。就這么辦。
但房子里有三個小男孩,安吉是怎么做到的?我們到家不到幾分鐘,整個房子便亂成了一片。水槽里我早上放進去的碗碟多到都快要掉出來了;地毯上沾滿了泥,那是瑞安和達蒙在花園里跑來跑去帶進來的;還有兩歲的尼斯,不能進的地方他都會去,所以我后腦勺上還要長眼睛。
在我忙得打轉,又是翻豆子,又是看烤面包,又要擺桌子,又是拿飲料這整個過程中,三個孩子還在不停地扯我的褲腿。
“爸爸,我們能吃冰淇淋嗎?”
“爸爸,你能給我們講個故事嗎?”
“爸爸,飯做好了嗎?”
“爸爸,我餓了!
“爸爸,我渴了!
“爸爸,我要去上廁所!
“爸爸,跟我玩好不好!
“爸爸,尼斯剛把蔬菜架子上的土豆全給拽下來了!”
“爸——爸!瑞安打我!”
“爸——爸!我搞錯了,是達蒙!”
“爸爸!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呀?”
很快,我真心希望。很快。因為我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房子里一片混亂,我不知道從哪里下手。有三個小男孩在房子里到處跑,你怎么能開始做任何事呢?就算你的確開始了,又究竟該如何結束?
我充滿恐懼,也無比沮喪。接下來的六個小時,我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被送去急診室或把房子給燒了。等到把他們全都送上床,我已經(jīng)累得渾身散了架,等到終于能坐下來看會兒電視的時候,我立馬呼呼大睡。
在礦場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似乎不再那么難熬了,反正和這比起來是這樣。我真想不通,安吉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怎么還能笑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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