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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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看到了一條橫江索橋。橋很高,橋索由麻繩、竹篾編成?缟先ィ瑯蛏砭兔土覕[動(dòng)。越是猶豫進(jìn)退,擺動(dòng)就越大。
在這樣高的地方偷看橋下,一定會神志慌亂。但這是索橋,到處漏空,由不得你不看。一看之下,先是驚嚇,后是驚嘆。
腳下的江流,從那么遙遠(yuǎn)的地方奔來,一派義無反顧的決絕勢頭,挾著寒風(fēng),吐著白沫,凌厲銳進(jìn)。我站得這么高還能感覺到它的砭膚冷氣,估計(jì)是從雪山趕來的吧。但是,再看橋的另一邊,它硬是化作許多亮閃閃的河渠,一片慈眉善目。人對自然力的調(diào)理,居然做得這么爽利。如果人類做什么事都這么爽利,地球早已是另一副模樣。
都江堰調(diào)理自然力的本事,被近旁的青城山作了哲學(xué)總結(jié)。
青城山是道教圣地,而道教是唯一在中國土生土長的大宗教。道教汲取了老子和莊子的哲學(xué),把水作為教義的象征。水,看似柔順無骨,卻能變得氣勢滾滾,波涌浪疊,無比強(qiáng)大;看似無色無味,卻能揮灑出茫茫綠野,累累碩果,萬紫千紅;看似自處低下,卻能蒸騰九霄,為云為雨,為虹為霞……
看上去,是人在治水;實(shí)際上,卻是人領(lǐng)悟了水,順應(yīng)了水,聽從了水。只有這樣,才能天人合一,無我無私,長生不老。
這便是道。
道之道,也就是水之道,天之道,生之道。因此,也是李冰之道、都江堰之道。道無處不在,卻在都江堰作了一次集中呈現(xiàn)。
因此,都江堰和青城山相鄰而居,互相映襯,彼此佐證,成了研修中國哲學(xué)的最濃縮課堂。
那天我?guī)е冀叩臏喩硭畾,在青城山的山路上慢慢攀登。忽見一道觀,進(jìn)門小憩。道士認(rèn)出了我,便鋪紙研墨,要我留字。我當(dāng)即寫下了一副最樸素的對子:
拜水都江堰,
問道青城山。
我想,若能把“拜水”和“問道”這兩件事當(dāng)作一件事,那么,也就領(lǐng)悟了中華文化的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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