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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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娜不耐煩地將藥盒扔到躺椅上。“哎呀，英格姑媽，別再玩這種小把戲了。佩特拉剛剛講，你要在這里必須處理什么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呢？你為什么要這么保密？給我們說你離開瓦爾特姑父的荒誕離奇的故事。你拿我們大家當(dāng)傻瓜嗎？這是怎么回事？我們?yōu)槟銚?dān)心，你卻表現(xiàn)得好像拋棄一切很正常似的。你不能這樣做！”
英格無動于衷地聽完了她侄女的責(zé)問，端起杯子，慢慢喝光，然后放下杯子，凝視著克里斯蒂娜。
“你身上有時有種匪夷所思的腔調(diào)，曾經(jīng)有人這么對你說過嗎？”
“英格姑媽，求求你。”克里斯蒂娜盡量讓聲音顯得客客氣氣。
“不管怎樣，”英格接著說道，“第一：安娜•尼森去世了，我很傷心。第二：我也還不知道必須處理什么事。安娜•尼森是單身，沒有別人幫她料理。第三：我沒講荒誕離奇的故事。難道你這個年齡的人期望我們老人就這樣安靜地坐在一張沙發(fā)椅里，直到頭一歪死去嗎？你們相信我們已經(jīng)完了嗎？不，孩子，我們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完，還有一大堆事情，在死之前還要去做。我也要全都做完。哪怕我必須獨自去做，我也要做。好吧，不要告訴我我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我還有幾年好活，這幾年應(yīng)該活得轟轟烈烈。就這樣！”
她緊張地等候她侄女的反應(yīng)。她透露太多了嗎？克里斯蒂娜失神地?fù)现ドw，結(jié)痂脫落的地方淌出血來。
“當(dāng)心，別弄臟了躺椅，血跡永遠(yuǎn)洗不掉的。”
“噢，”克里斯蒂娜用唾液擦拭那個位置，“我壓根兒沒發(fā)覺。”
克里斯蒂娜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花園。尼森老太太一生從教，幾乎一直是獨自生活。多年前有個女兒死掉了，可具體怎么回事她也記不清了。尼森夫人進行過許多小旅行，打橋牌，每兩天去“維也納咖啡”吃一回午餐，總是坐在窗前的同一張桌子旁，吃同樣的菜，一邊閱讀《南德意志報》。從前讀到后，兩小時后她又離開。克里斯蒂娜經(jīng)�？吹剿谀抢�。她望向她的姑媽，后者正盯著園門方向，揚起眉毛。
“他又來湊熱鬧了。”
海因茨麻煩地將他的單車靠到籬笆上，克里斯蒂娜的目光轉(zhuǎn)回英格身上。
“你想改變你的生活，這跟尼森夫人有關(guān)嗎？”
“別說了，你父親來了。”
海因茨發(fā)現(xiàn)了她倆，抬抬手，向她們走來。英格坐直身體，服從地嘆口氣。
“喂，你倆在這兒？我碰巧路過，看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車。你們還好嗎？”海因茨在他妹妹身旁坐下，仔細(xì)端詳她。“你的臉色有點蒼白。一切正常嗎？你想談?wù)剢幔?rdquo;
“爸爸，我……”
“克里斯蒂娜，我在跟我妹妹談話，你去看看佩特拉在做什么吧，從前你們可是經(jīng)常貓在一起的。”
“克里斯蒂娜照看過佩特拉，那時兩個姑娘一個十歲一個兩歲。”英格的回答顯得不耐煩。“什么叫你碰巧路過？你現(xiàn)在開車經(jīng)過坎彭去面包店嗎？你要做什么？”
她哥哥將手搭上妹妹的肩。“小英格，我只想知道昨天怎么回事，你那么可怕，我該怎么說呢，反正完全不一樣了。”
“爸爸，那個貶義詞叫做大醉。”
“克里斯蒂娜！你最好別出聲，你不能用這種口氣談你姑媽。”
“我……”
“你現(xiàn)在是……”
“克里斯蒂娜，海因茨！”英格沖兩人吼道，“夠了。我根本沒喝多少，我只是喝不慣這種雞尾酒，它讓我有點，好吧，放縱。另外我很激動，因為我……因為蒂爾和他的母親等等，也無所謂。我的天，也不必因此小題大做啊。我再也沒興趣談它了，我現(xiàn)在就去沖澡，沖完澡我乘車去文尼斯塔特，我在那兒有約會。”
“跟誰？”海因茨隨她一起站起來，一臉無辜地低頭看著他妹妹。
“你不認(rèn)識。”英格推開她哥哥，“我會來看你們的。再見。”
她大步走進房屋，再也沒有回頭。
“她給你講什么了嗎？”
“沒有，爸爸。”
克里斯蒂娜機械地回答，她感覺談?wù)撃嵘蛉藭斐筛嗟幕靵y。她父親盯著園中小徑，不知所措地?fù)u搖頭。
“我搞不懂她，我感覺很古怪。發(fā)生什么事了？她為什么不跟我談?wù)劊?rdquo;
“她會跟你談的。我?guī)缀跸嘈�，我們是在小題大做。耐心等著瞧吧。”
克里斯蒂娜將被子放回躺椅，抻直毛衣。“我現(xiàn)在開車回家，看看約翰在做什么，畢竟他是跟我來這兒的�；匾姟�”
海因茨緩緩地坐到躺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扯草秸。他沒有發(fā)覺，他妹妹正站在樓上窗前觀察他。
他蹲坐在那兒，肩扛著全世界的負(fù)擔(dān)，這多少讓英格感到抱歉。他老是瞎操心，英格還是孩子時就恨他這樣。她哥哥永遠(yuǎn)不得安寧，她學(xué)騎馬時他總是站在柵欄旁，馬兒一有什么動作就閉上眼睛。英格請求過他不要這樣，因為她已經(jīng)成了整個騎術(shù)學(xué)校的笑料了。海因茨請她原諒——照做不誤。那時她十二歲，他二十一歲。或者她考駕照的那段時間。當(dāng)時海因茨已經(jīng)娶回夏洛特了，克里斯蒂娜已經(jīng)出生了。有一次練車時英格突然從后視鏡里發(fā)現(xiàn)了她哥哥的紅色辛姆卡車，他穿過全城跟隨著她：“小英格，我不過是怕你還有交通規(guī)則的問題要問，到時候我就知道你在哪兒行駛了，再說我反正要出門，又不費事。”
她的女友們總是妒忌她有這樣的哥哥，她們一點不了解情況。
英格斷然推開窗戶，身體撐在窗臺上。海因茨嚇一跳，抬頭看她。
“你說，你還在等什么？”
她哥哥慢慢站起，丟掉草秸，向房子走過來。
“我也可以送你去約會，我是這么考慮的。”
“坐在后座上？”
“什么？”
英格深吸一口氣。“你是騎單車來的，我得去文尼斯塔特。”
“噢，原來這樣，那好吧。本來克里斯蒂娜可以開車送你去的，現(xiàn)在她走了，真討厭。”他取下鴨舌帽，摸摸頭發(fā)，又重新戴上，“真討厭。”
回答之前，英格先強迫自己盯視了一會兒怒放的犬薔薇，他畢竟是她的哥哥。
“算了，我叫出租車。你現(xiàn)在最好騎回家去，你們不是還想認(rèn)識克里斯蒂娜的男友嗎？”
海因茨擺擺手。“他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這里出租車很貴的。”
“就這樣定了！好了，我得收拾收拾了。再見。”
最后痛苦地一瞥，然后海因茨動起來，慢步走向單車。英格如釋重負(fù)地關(guān)上窗戶，她以后會跟她的家人好好談?wù)劦�，可現(xiàn)在她自己必須弄清楚下一步該怎么走。此刻她真用不上哥哥善意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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