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萬事俱備,只等上島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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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已經有駕照了。哼,我要吃什么?后面那個是什么?”
“煎肉餅。我們可以給您配上煎雞蛋和面包。”
“里面的肉是不是爛肉?”
“爸爸!”我說,“海因茨!”多羅西亞說
女服務員長著一頭金發(fā),系著白圍裙。她奇怪地看著老爸。“當然不是,沒人逼你吃這個。”
“那是自然。不過在今天的社會還是要問一下的,那些爛肉總會流通到某個地方。”
金發(fā)服務員點點頭,面色有些難看。老爸微笑地看著她。“別見怪。說,你們吃什么?”
多羅西亞掃了老爸一眼,然后要了三個面包夾奶酪和三杯咖啡。
老爸點頭。但是看到面包后,他說:“生菜葉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們要的是面包夾奶酪,里面放綠葉子干什么?”
我拿過他的碟子,放在他的托盤上,朝服務員微笑,示意抱歉。服務員冷冷地看著我們。
到了收銀處,老爸堅持要代我們付錢。這也給了他機會,就德國高速公路服務區(qū)的價格政策發(fā)表意見。就連收銀員看他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我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老爸掀開面包,剔掉生菜、西紅柿和黃瓜,然后咬了起來。他一邊嚼,目光一邊在我和多羅西亞之間來回掃動。
“蔬菜不新鮮。我看過報道,一定要當心病菌什么的。”
多羅西亞在西紅柿片上撒了點鹽,然后塞進嘴里。
“顧不了那么多,海因茨。”
老爸鼓勵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爛肉更糟糕。”
接下來再沒有什么插曲。我強忍著不抽煙,老爸買了一份報紙,多羅西亞買了一份畫報。我坐在駕駛員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帶。發(fā)動汽車時,老爸緊緊抓住門把手,神情緊張地往我旁邊看:“你后面那輛奔馳車發(fā)動了,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爸爸。”
我朝高速公路的引道開去,逐漸加速,提高檔位。
“你為什么不踩兩腳離合?”
“爸爸,三十年前的車要那樣開,那是老式變速箱,現在再這樣開就是胡鬧了。”
“但是對發(fā)動機有好處。”
“沒這種說法。”
“哼……你從來不打方向燈嗎?”
多羅西亞輕聲笑了,但是什么也沒說。我并入主道,調整好后視鏡。
“聽好,克里斯蒂娜,這個工作在開車前就應當完成——開車的時候要看道路。”
“爸爸,你只管看你的報紙。”
他朝我這邊低頭,想看速度顯示,一只手撐在中央扶手上。
“一百四十邁。為什么開那么快?”
多羅西亞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示意我不要激動。
“海因茨,我們一直開的是這個速度。”
“但是克里斯蒂娜開的是別人的車,速度快了容易翻車。你要和前面的車保持距離,我估計前面的卡車要違章變道。”
“爸爸,你就放心好了,我駕照已經拿了二十七年了,沒有出過一次事故,再說這輛車我開過很多次了。”
“你上駕校的時候,行駛時間是不夠的,這我還記得。”
算了,我什么也不說了。
到達碼頭的時候,弗里西亞輪渡還要過半個小時才?勘卑洞蟮。在沒看到老爸的行李箱之前,我們原來打算把車停在指定的地下停車庫,然后步行上船。在諾德尼島,我們可以坐出租車到瑪麗恩那兒。但是現在一想到要把行李箱拖到輪渡上,再加上兩個旅行袋和好幾個布袋子,上了島還要把這些東西再搬上出租車,我心里就犯怵。因此我臨時決定,開車上島。多羅西亞也是這個意見。老爸看了船運公司的宣傳頁,覺得帶車上島毫無意義:“太荒唐。你看這上面怎么寫的,不能開車到處亂跑,再說船票又貴,島又很小,我們?yōu)槭裁匆_車上島呢?”
到了這個地步,就連多羅西亞也沒有興致討論來討論去了。我們直接把車開到大堤上的候船道,然后去售票處買票。
“一輛車,三個大人。今天去,兩周后回。”
我朝售票員微笑,想擋住身后老爸的視線,但是沒有用。售票員用話筒對我們說:“一百一十四歐元。”
“多少?沒有車多少錢?”老爸擠到我的前面。
“一人十五。”
“就因為我們坐在一輛上了島還不能到處開的車上,你們就向我們漫天要價?簡直是高利貸!”
“你們可以把車停在停車庫,很多游客都這么做。”
“我說的吧,克里斯蒂娜。告訴您,我女兒只有那么幾件行李,卻不肯搬。我是從敘爾特島來的,事情是這樣的……”
“海因茨,過來一下。”多羅西亞拉住老爸的手,把他拽到入口處,“我們在門口曬太陽等。”
我回頭看看他們,然后扭回頭,身后已經排了八個人了。
“一輛車,三個大人,今天去,兩周后回。”
“是您父親?”
售票員同情地看著我,通過窗口遞給我船票和發(fā)票。我點點頭。
“盡管如此,我仍然祝您在島上度假愉快。”
我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謝謝,不會愉快的。啊不,我的意思是一定會愉快的……”
他已經在招呼下一個顧客了。我走向汽車,回到老爸身邊。
大部分等船的汽車是小客車、工具車,或者掛奧利西牌照的汽車,也就是本地車。老爸先把一排排汽車檢視了一遍,然后才上車。
“一點不奇怪,這個價格還帶車上船,腦子肯定有毛病。其他人肯定會想,這幫自以為了不起的家伙!痛心啊。”
“爸爸,不要再說了!我不要再聽了。你那個該死的行李已經把我折磨得夠嗆了,我再也不想拖著它跑來跑去了。”
老爸看著我,絲毫不為我的情緒所動。“那么激動干嗎?你是在休假,卻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情緒。等著瞧吧,兩個星期后,你會變成一個新人。”
我閉上眼睛,把頭趴在方向盤上。
開車上船有一個好處:不用和游客擠在舷梯上排隊,我們第一批走進船艙。船艙里面有一個餐廳,其他游客在舷梯上蜂擁而入的時候,我們早已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游客們有的拖拉桿箱,有的背背包,他們相互擁擠,不耐煩地相互推搡。
多羅西亞看著眼前亂哄哄的場面。“我的天啊,沒完沒了的人。那么多人到諾德尼島干什么去啊?”
“我們不是也去諾德尼島嗎?”老爸的搭腔非常迅速,“你們看到了嗎?大部分人比你們大二十歲,但是他們都是自己拿行李。”
“同這張桌子上有腰病的先生不同,他們的行李有輪子,海因茨。”
老爸伸手拿過菜單,一臉受到了傷害的表情。“我真不知道,你們老拿我的行李箱說事究竟是為了什么。”他掃了一眼菜單,“香腸,很好,我每次坐輪渡都吃香腸。香腸,坐輪渡非吃不可。”
我一把奪過菜單。“我以為你怕肉不好呢。”
他抬頭看我,表情驚愕。“香腸里不會有爛肉,肯定不會有。再說我也不害怕,那么好吃的香腸,連我媽媽都做不了那么好。”他興致勃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相當不錯,很干凈,比我想象的要大,就像一艘真正的輪渡。”
“爸爸,這就是一艘真正的輪渡。”
“羅莫—敘爾特島班線輪渡比這個大。”
“瞎說。”
老爸要站起來,多羅西亞把他按住。她笑得要抽筋有好幾分鐘了。
“坐著別動,要去哪兒?”
“我到駕駛室去,我要問問船長。你為什么傻笑?”
多羅西亞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因為……你的……媽媽……我”她終于忍不住笑了。我也受到了她的傳染。
老爸完全沒有明白。“你怎么會認識我媽媽?”
一個服務員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打斷了老爸的話。
“您想要點什么?”
“是的,我想要點什么。您有這艘船的參數嗎?”
服務員是越南人,他友好地看著我們。
“只能要吃的和喝的。”
“那好,我想要兩根香腸,一個可樂。如果你們倆能振作一點,趕快做出決定,那么這位年輕人還可以招待其他客人。”
我不笑了,嚴肅起來。“你什么時候開始喝可樂了?”
“我一直喝可樂。你媽媽認為喝可樂會發(fā)胖,所以她從來不買。”
“我小的時候你從來不允許我喝可樂。”
“荒唐,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可樂。”
多羅西亞的抽筋停不下來。
“海因茨,可樂的歷史比克里斯蒂娜的年齡長。”
“真的嗎?那肯定是她不喜歡喝。女兒,那你現在喝吧。”
服務員耐心地等著。
“我那時很喜歡喝可樂,但是現在我要一杯水。”
老爸皺起眉頭,看著多羅西亞。
“她有的時候不可理喻。你可以陪我喝可樂嗎?”
我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那個變了形的橡皮糖,想警告多羅西亞。但緊接著我對自己說,你已經四十五歲了,這樣做只是在鬧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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