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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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足飛檐是對走窗之盜的最高稱呼,人都是兩只手兩條腿的,手腳并用夜走千家盜百戶的飛檐被稱為四足飛檐。所謂的五足,是這些人還能夠靈活運用一個比手腳上的肌肉更有力的肌肉組織——咬肌。簡單來說,也就是用牙。昔年的第一神偷燕子李三在江湖上甚至有六足盜王之稱。他不僅將牙運用得出神入化,甚至還能用幾乎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眼睛。
華亮到南京的時候正是千門主將高陽被捕的當(dāng)晚,這次跟華亮一起的還有冷香。高陽之所以這樣安排并不是希望華亮如何照顧冷香,他是希望讓冷香成為千門火將小心行事的籌碼。有個小姑娘在身邊,起碼華火爺不會像平時那樣大意了。
華亮在南京的落腳地是王龍生早都安排好的!這次的住地并不是酒店,而一座寺廟——方山定林寺。釋明正在這里等他,上次鄭州斗千釋明過來幫忙后連個照面都沒跟高陽打就跑了。雖然他戲稱是為了高陽三言兩語抹去他這份人情,但釋明自己清楚得很,別說是這點小事,就是刀山火海千門主將只需遞過來一個兩指寬的條子,他必將赴湯蹈火。
這是千門八將聚首后的第一局,高陽并沒有請人幫忙的打算,但八將聚首對于千門來說乃是大事,所以釋明這個當(dāng)今千門主將的老朋友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消息。南京做局的事情他是從王龍生的口中得知的,在知道千門的對手可能是外八行的其他七門外,釋明便跑來了。
這件事王龍生并沒有跟高陽說,最起碼他認(rèn)為就算釋明幫不上什么忙也絕對不會壞事。
華亮到定林寺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定林寺已經(jīng)不接待游客了。報出了釋明的大號之后,接引僧人將兩人帶入了內(nèi)殿。但到了內(nèi)殿之后,有僧人告知釋明和方丈一起去了后院斜塔處。
在斜塔下華亮看到釋明的時候就是一愣,華亮與釋明認(rèn)識也絕對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和尚的舉動可以說怪異到了極點,要不然也不會有少林野小子的稱號。華亮見過釋明嫖娼,見過釋明喝酒,見過釋明吃藥,甚至見過釋明殺人。釋明還在大街上穿過女人的衣服,甚至有一次他騎著摩托不穿衣服在高速上狂奔,這些時候華亮都沒有驚訝過。
可這次千門火將愣住了,釋明一只胳膊吊在胸前,露著的肩膀處還纏繞著繃帶。
釋明作為少林內(nèi)院國術(shù)科班的傳承弟子,一身的功夫甚至不低于當(dāng)年的釋海燈,是誰把釋明打成這樣的?
“哎喲!我說火哥,來和尚廟你還帶個小妞,我說……”剛說到這里釋明愣住了,眼看著冷香愣住了!斑@……”釋明的表情很是尷尬。
華亮當(dāng)然知道原因,他第一次見到冷香的時候也差點認(rèn)錯,冷香和白露長得確實很像。
“這是千門脫將冷香。妹子,這是釋明,跟高陽和我都是好朋友!”后面的半句話華亮是對著冷香說的。
冷香從家鄉(xiāng)出來有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別的倒是沒學(xué)會什么,跟施妖在一起整天就研究美容、化妝一類的。如今的冷香一絲山里少數(shù)民族姑娘的味道都看不出來了。
笑著向釋明點了點頭,冷香便走到斜塔下面觀摩起來。
“咋回事?”華亮拍了拍釋明綁著肩膀的繃帶,疼得釋明直齜牙。
“我說摔的你信不?”釋明見華亮的手又朝自己的胳膊而來急忙后退兩步。
“摔的我信!”華亮道。
釋明指了指斜塔下面的茶桌示意華亮過去,然后小聲道:“一會兒再說!”
“這是定林寺的方丈大苦禪師。”釋明指著坐在蒲團(tuán)之上飲茶的矮小僧人說道。
“這是身掛蓬萊火將牌的華火爺!”
火爺在歷代都是江湖人對千門火將的一種尊稱,華亮不清楚這定林寺的方丈在江湖上是什么身份,為何釋明會報自己的底牌。
大苦禪師起身向華亮打了佛手,隨后示意二人坐下。
“法云師祖幼年多病,問卦得知只有入了沙門方能保全,這才定林出家……”這大苦和尚等兩人坐定后,竟然不再理會華亮這茬,又繼續(xù)起了他與釋明的話題。華亮半路而聽,根本不知所云。華亮當(dāng)時就想發(fā)作,就在這時冷香跑了過來。
“哇,講故事呀?我也想聽!”
見冷香過來華亮強壓怒火,繼續(xù)聽了下去。
“入沙門苦修十一年后,法云師祖才得了鈸僧的稱號,所以方才你說,鈸音乃少林傳出是錯誤的!
釋明笑道:“我少林僧人當(dāng)中,現(xiàn)在還有會高空飛鈸和黃龍纏身的,定林寺中還有幾人耍鈸?”
“老僧不才,稍曉一二。”
到這里華亮總算聽出來個端詳,釋明這小子看來真野到?jīng)]邊了,住到人家廟里,跟還人家叫板,聽說話的內(nèi)容無非又是佛門那些事兒……
“拿鈸來!”大苦和尚甩開僧袍走到斜塔之下。
估計這和尚早有在釋明跟前顯擺的心,才吆喝一句一旁就躥出一個戴眼鏡的小和尚手捧銅鈸送到大苦面前。
大苦和尚雙手各持一鈸輕輕一擊,清脆的撞擊聲悅耳異常。
大苦和尚手中所拿的雙鈸和平時樂隊中所用的差別很大,平時我們所見的鈸都是草帽一般的形狀,大苦和尚的這對銅鈸形如切開的兩半西瓜,準(zhǔn)確點說就像切開的兩半西瓜被吃空了一樣,光剩下西瓜皮,在“西瓜皮”上有三個手指粗細(xì)的圓洞。
見到這種奇怪的鈸,釋明當(dāng)場就笑了起來:“禪師,你這也叫鈸?”
大苦和尚反問道:“為何不叫?”
釋明手指桌上的茶杯笑道:“那它是鈸嗎?”
大苦道:“在鈸僧眼中,萬物皆可為鈸!”
釋明本來還想問一句那屎是不是鈸,但他擔(dān)心老和尚要真說是自己還得想辦法弄點屎來讓他演示,想想還是算了。
見釋明不再言語,大苦和尚便拉開架勢練了起來。華亮這些年來大江南北斗過不少高手,拿兵器的也見過無數(shù),但耍鈸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只見老和尚先是手持銅鈸走了兩套架勢,隨之墊步擰腰一個前躥后猛然翻身甩臂將右手的銅鈸扔向空中。銅鈸掛著嗚嗚聲直懸而上,直到距離地面四十米左右的高度才力竭。
華亮和釋明二人對視一眼后又齊齊將目光轉(zhuǎn)移到飛鈸之上。就在飛鈸下落距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時,大苦和尚又將左手中的銅鈸飛出。
“鏘!”兩片銅鈸在空中相撞,最先扔出去的銅鈸在后來銅鈸的撞擊下再次升空。而后被丟出去的那片銅鈸并沒有在反作用力下掉下來,而是斜斜地飛了出去。
這一場景看得釋明茫然不已。少林的鈸技他雖然不會,但多次見過精通此道的師兄演練,高空飛鈸之時最大的忌諱就是兩鈸相碰,如果兩片鈸發(fā)生接觸的話,投鈸時手腕上的暗勁就會被卸去。這大苦和尚怎么還故意讓它們往一起碰?
隨后空中兩鈸的飛行路線讓釋明明白了為什么定林寺的和尚會有鈸僧這一稱號了。只見被撞向高空的銅鈸在打著旋轉(zhuǎn)飛到最高點時,竟然沒有直接掉下來,而是在空中懸浮不落,嗚嗚作響。如果說這個違背了地心引力定律的話,另外的一個飛鈸就是在跟能量守恒定律叫板。本斜著平飛出去的銅鈸,此時竟然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大圈后又打著旋轉(zhuǎn)飛了回來。
用飛來飛去的原理根本無法解釋這個,那玩意都是輕材料靠空氣托浮的,這鈸可是銅的。懸浮的銅鈸這時旋轉(zhuǎn)著落了下來。
“鏘!”大苦幾乎在同一時間內(nèi)接住兩鈸隨后輕輕一合。華亮和冷香二人都心悅誠服地鼓起掌來。釋明則用右手用力地拍了幾下桌子,其實他也想多拍幾下的,只不過左肩上有傷,左手活動不方便。
未等掌聲和敲擊聲落幕,大苦和尚又動了起來。兩鈸再次被他拋向空中,不過這次拋得都不高,只有五米左右,但華亮和釋明兩人從銅鈸帶起的風(fēng)聲中都可聽出這次的轉(zhuǎn)速非常快。兩鈸落下后大苦和尚并沒有用手去接,而是用肩膀來頂。
坐在一旁的冷香看到兩個嗚嗚刮風(fēng)的銅鈸直奔老和尚的腦袋而去嚇得差點叫出來,尖叫聲剛卡在喉嚨之上,隨后她所看到的情景便讓此聲變換了形態(tài)。
“哇!”
只見兩個落下來的飛鈸在和大苦和尚肩膀相接之后,竟然全部都圍繞著大苦周身轉(zhuǎn)了起來。兩個銅鈸一邊繞著大苦轉(zhuǎn)一邊向下移動,當(dāng)飛鈸降到肋部的時候,大苦和尚用左右手的手肘輕輕一碰,銅鈸便立刻飛到頸部重新開始了圍繞旋轉(zhuǎn)下落的動作。第二次在腰肋的時候大苦和尚并沒有動,直到銅鈸轉(zhuǎn)到小腿附近,馬上就要落地了,大苦和尚才用膝蓋再次頂起銅鈸。第三次是銅鈸在緊貼地皮的瞬間,老和尚用腳尖將它們挑起隨后抓在手中。
“真的好像黃龍纏身一般!”冷香感慨道。
金黃的銅鈸繞著周身旋轉(zhuǎn),在斜塔通光的照射下老僧黃光遍體,煞是壯觀。
“我這高空飛鈸和黃龍纏身可入少林之眼?”大苦和尚將銅鈸放到桌子上后問釋明。
釋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自己輸了,少林的黃龍纏身可是用手玩的,人家大苦和尚直接以一個雙手殘疾的形態(tài)耍出這套黃龍纏身來,還有什么好說的。
“不錯,差不多,不過少林人玩鈸還有一招,估計你不會!贬屆鞯。
大苦問道:“一線天還是珠戲龍?”
見大苦還要繼續(xù)往下說鈸技,釋明急忙打斷他道:“都不是!是這個,我表演給你看!”釋明說罷從華亮手里搶過他剛從桌上拿起來把玩的銅鈸,放到口中,咔嚓一聲。
吐出被咬下來的銅片后釋明啥都沒說,大苦和尚看著釋明手中像被吃過一口的月餅一般的銅鈸,愣了半天,隨后披起僧袍起身走了。
大苦走后華亮和釋明二人都笑了起來。笑了兩聲后釋明用手晃了晃門牙道:“幸好你先掰裂了,要不然我這門牙非掉了不可!”
“對了,你丫這傷是咋回事?”華亮指著釋明肩膀的繃帶問道。
釋明沒有答話,將繃帶三下五除二地拉開露出一片紫青的肩膀,在一片紫青當(dāng)中還有一個黑色拳印。
華亮雙瞳收縮,字字頓音道:“崩拳?”
釋明點頭道:“半步崩!”
“南京還有精通半步崩拳的高手?”華亮很不解地問道。雖然半步崩拳在江湖上名氣很大,但除了昔年的郭云深之外,很少有人將半步崩拳練到筋髓之內(nèi)。崩拳的名家華亮倒是清楚不少,但半步崩拳除了河北有兩個高手之外,在全國其他地方還沒有聽說打得好的,更不要說精通了。
想當(dāng)年郭云深以一招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逸事華亮和釋明二人都知道。郭云深之所以能將一式半步崩拳練得天下無敵,皆因蹲了幾年的監(jiān)獄。抱打不平后,郭云深大俠就被送入單間,有手銬有腳鐐。習(xí)武之人都怕生疏了手腳,但手銬鏈短,腳鐐也限制了步伐。在兩種刑拘的限制下,就只有一式半步崩拳可以打。結(jié)果郭云深這一打就是十來年,最后終于練成了“中者皆飛丈外”的神拳。
華亮一看傷勢就曉得一定是崩拳所傷,但以釋明的身手能被人面對面地用崩拳擊中肩膀,華亮就是掰著指頭算也想不起眼下的江湖能有幾個這樣的高手,所以他才用了疑問句,沒想到釋明的回答竟然還是半步崩拳。
“我也正奇怪這件事呢,但半步崩拳我還能認(rèn)錯嗎?”釋明一副無奈兼無語的表情。
“為什么動手?”
釋明指了指南方拍著腦袋說:“就離這里不遠(yuǎn)還有個什么廟,什么廟來著,我忘記名字了。我剛到的時候沒事就轉(zhuǎn)到那里看熱鬧,正好有人表演崩拳斷碑,不過那碑處理過的,我就在一旁吆喝了一聲!”
當(dāng)釋明說到這里的時候華亮微微皺了皺眉,現(xiàn)在打把勢賣藝的武人還有很多,無論是真把式還是假路子,釋明都不應(yīng)該去挑開,這種行為在江湖上忌諱很大。
只聽釋明繼續(xù)道:“開始那人還沒說什么,表演完后人散了,他拉住我說:‘我的碑雖然是假的但拳可不假,高人既然有心來挑我的場面,不留下幾手可走不得!’”就這樣我們兩個找個沒人的地方就交了手!
“你是以崩拳對崩拳?”華亮清楚釋明的性格,也知道少林的拳路,既然是挑人家,肯定也是以崩拳對戰(zhàn)。
釋明點頭道:“大意了,我根本沒想到他竟然會半步崩拳,近身后我彈粘兩種勁都沒來得及發(fā),拳就已經(jīng)到了,無奈只能拼,就這樣我打他左肩他打我右肩!
“這么說是兩敗俱傷?”一旁的冷香聽得迷迷糊糊,一些詞她也聽不懂,就聽明白了原來這個帥和尚也打到人家了。
釋明看了看這個酷似白露的女人苦笑道:“不是,我打完人家根本沒事,我卻差點被震碎肩胛!
“。俊比A亮聽到拼拳勁這里也以為一定是兩敗俱傷呢,可誰想結(jié)果能是這樣。就算他奇門甲術(shù)護(hù)體,挨實了釋明的一拳也絕對不會毫發(fā)不傷的。華亮手癢了,知道有這樣的人,怎么能不過過手。
“哥哥給你出氣!”千門火將說完用手輕輕地彈了下桌上的茶杯。
“啵”的一聲輕響,茶杯紋絲沒動,但一個清晰的手指形小洞出現(xiàn)在茶杯之上。
“算了算了,我主要是沒有防備,還是等我傷養(yǎng)好了自己找場子吧!贬屆鞯。
“你還擔(dān)心我斗不過那人?”
“你們這次有大事要辦,我這事急什么!”
“你這傷是因來助拳而起,還跟我說這些?明天咱們一起領(lǐng)教一下當(dāng)年打遍天下的半步崩拳就是了!”
釋明抿著嘴用力地拍了拍華亮的肩膀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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