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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尚讓笑道:“八嬸,俺姐練功夫,也是正路。她功夫好,武藝高,這百兒八十里,別說咱鄄城縣,就是這濮州七縣,別想尋來一個(gè)對(duì)手!你老何必心煩哩?”婆子把兩手一拍,嘴里說道:“托生反啦!托生反啦!要是她兄弟有這身功夫,我也不愁了!”

正說話間,尚巧云捧茶過來:“娘,那不使勁話,少說些!你要是再嫌我,可是那句老話:我可要出去教徒弟了!”尚儒婆子拍腿搖頭,撇著嘴說道:“咦!還說不得!還說不得!真是,閨女難養(yǎng)!”

尚巧云把茶放下,又給她娘捧來一碗茶放下,站在一旁,看著尚讓,問道:“幾日不見人影,大哥可好?回來沒?”尚讓說道:“大哥很好,還沒有回來。我估摸,也該回來了!鄙星稍茊柕溃骸八浅鋈プ^,還是為幕賓?”尚讓說道:“他在朋友家替別人坐館一陣子。等朋友回來接住課,咱哥就回來了。”

尚讓吃一口茶,問道:“哎,姐,我給你尋到一門親事,你看中不?”尚巧云用手指著尚讓,說道:“都中秀才了,還給姐說笑話!”尚讓微笑道:“真有這事!”尚巧云見尚讓說話認(rèn)真,不像是笑話,把臉面一紅,出門回房去了。

有一首詩,單說那女兒見媒的光景:

女大滿懷一腔春,常猜媒漢過登門。

欲知夫婿家何處,故把嬌羞遮外人。

尚讓見尚巧云回房,就挪一挪身子、欠一欠屁股,說道:“八嬸,我前時(shí)出去了一陣,不在家里。我有個(gè)朋友,他和巧云姐,倒是一家人哩!”尚儒老婆子聽說,眉開眼笑:“好侄子哩,先不說中不中,單就這句話,暖洋三冬!你不知,你爹知,單為這妮子,操去我多少心?”老婆子口沫橫飛,叫起滿天大屈:“天喲,俺閨女哪一點(diǎn)兒不好?不說十分人才,也占個(gè)七八分!就是練武成癖,把手指龍了,那些媒人王八羔子就笑話俺。咦!這天底下不習(xí)女紅的,就單是俺閨女?眼忒淺!眼……”

尚讓見老婆子越扯越遠(yuǎn),忙截住話頭道:“八嬸,這也不能怨世道。常言道:‘人的命,八字定,先定死,后造生,婚姻月老牽紅繩!粋(gè)人的福分造化,有早有晚,說不得早就是福?晚便受罪?月仙手拿婚配書,不是茬口,永不松手哩!”

婆子將腿一拍,說道:“到底俺侄子是秀才,知道大理!哎!讓,你且說,你朋友姓名籍貫、祖上德行,多大的家底?”尚讓笑一笑,說道:“要說這人,他從小和我同窗念書,對(duì)他,咱都知根把底。你認(rèn)識(shí)他,八叔也認(rèn)識(shí)他,巧云姐也認(rèn)識(shí)他——就是和我哥同中秀才的王仙芝王正天!”尚儒婆子聽罷,半晌不言語。

尚讓問道:“嬸想不起來吧?就是王家沃王老員外的獨(dú)生子。”婆子看了一眼尚讓,說道:“咋不認(rèn)識(shí)呀!知道,記得!那孩子的模樣、性情,倒還耐人。怕是他的家底有限吧?”尚讓笑問道:“嬸要多大的家底?”婆子道:“莊戶人家,殷實(shí)就行!你姐過了門,到他家有吃有喝、有穿有戴,足矣!旁又何求?真是人家的箱子里放有五花官誥、蟒袍命服,又嫌棄咱家哩!”

尚讓連連點(diǎn)頭,從容說道:“嬸,你說的,都有!都有!要說是五花官誥,叫侄子看來,也保不定!”尚讓轉(zhuǎn)低聲說道:“不瞞八嬸說,仙芝和俺哥同做布匹生意,幾場(chǎng)生意下來,發(fā)啦!他手里一有錢,就想買官,是我勸他:‘你獨(dú)子獨(dú)苗,老大不小,最該先成家。父母盼孫,盼得眼紅。你先完了婚事,然后去做官不遲。’侄子曾想過,仙芝家離咱這三里地,如此親近,往來也方便。且他身是秀才,離官也近。如此好家聲、好人才、好對(duì)頭,如何不嫁?再說,巧云姐也不小了,該成家了!俺姐有了個(gè)歸宿,俺八叔恁倆也放心了。要不是門當(dāng)戶對(duì),我做兄弟的,難道把家姐推到火坑里不成?”正是:

任是無鹽女,不嫁斷糧人。碰上牛鐵口,暖熱冰涼心。

尚讓的一篇言語,說得婆子點(diǎn)頭不已。末了,老婆子說道:“這頭親事,先牽住再說!你先叫仙芝別找別哪兒的,等這幾天你八叔回來,我給他說說,再定這事。”

尚讓立起身望一眼門外,說道:“嬸,你老看罷。做侄子的,只是提個(gè)話頭。成不成媒,終是恁兩家各自情愿!天快晌午了,我得回去,省得俺爹滿莊子找我!逼抛拥溃骸皠e走了!就在這里吃一點(diǎn)兒吧!”尚讓說道:“俺爹在家很等我,得回去。不擾!不擾!”說著,出了堂屋,卻見尚巧云從閨房出來,堅(jiān)要留飯。他望著尚巧云作了個(gè)揖,說道:“改日吧!姐,端候喜酒!”尚讓說罷,自己也笑了。

尚巧云把尚讓送到門口,看著尚讓回家去了,然后回到上房,有意要打趣她媽,就問道:“娘,秀才兄弟來說啥事呀?”婆子眨眨眼,說道:“沒啥事,提個(gè)媒茬!彼龁柕溃骸澳,給誰提媒茬哩?”婆子白了一眼,很不耐煩地說道:“自然是你!還有誰呀?”她又問道:“娘,不是給爹提媒茬吧?”婆子瞪眼喝道:“放肆!不學(xué)好!”尚巧云笑問道:“娘,既不是給爹提媒,為啥不給我說,卻給俺爹說?”婆子大聲斥道:“女孩在家從父!”尚巧云皮臉,說道:“既是叫我在家從父,要是我不愿意呢?他敢花轎硬抬我?他摸摸招牌!諒他也不敢!”婆子怒道:“誰給你歪纏?”尚巧云笑道:“要是爹不愿意我愿意呢?終不然,你敢攔住我不放?”婆子發(fā)怒,尋個(gè)掃帚把在手,怒指道:“這妮子,越來越瘋!不打到身上,就難住口!”她掂起掃帚把朝尚巧云打去。尚巧云縮身躲過,大叫道:“要敢打痛我,我就去仙芝家不回來!”婆子扔掉掃帚把,拍腿怒道:“咦!沒臉沒羞的妮子,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老天爺哩,可知世道變了……

她母女正嚷鬧間,尚巧云的兄弟尚武從地里回來了。尚武聽見他娘說話,就接腔道:“娘,天咋了?天沒變呀!鄙星稍埔娦值芑貋,忙去廚房里做飯。婆子把尚武叫。骸澳闳サ酱舐房冢娪型σ匾粠У目凸,叫他給你爹帶個(gè)信,叫你爹這兩天回來,就說家里有事。”尚武忠厚,也不多問,急忙來到大路口,等候過路的人捎口信。

有一首歌,單說那娘女的情分:

娘女言語無間礙,任情嬉戲不相猜。

女是娘親貼身襖,娘做女兒避風(fēng)臺(tái)。

女兒娘前鬼臉叫,娘有悄話訴給乖。

任是石枯海能爛,娘女情倫割不開。

幾天過去,在薛邑授徒的尚儒果然得信回來了。他來到尚讓家,向尚老員外行過禮后,問明了王仙芝的祖風(fēng),吃透了王仙芝家的根底,就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

如此一來,跑斷尚讓兩條腿,喜壞郎女兩顆心。王、尚兩家少不得:納聘禮、送八字、裝新房、定婚期。郎才女貌收紅線,預(yù)備鼓樂大婚期。

有首詩,單說那媒漢的好處:

饞做媒妁急說地,熱心閑漢說伙計(jì)。

只要撕得肥腿雞,酸脹兩腿也值得。

再說尚讓。他見王仙芝這頭親事相定就緒,就對(duì)尚老員外說道:“娘親早亡,繼母粗心。像俺哥這般年紀(jì),都三十好幾了,也該宜室宜家了!

尚老員外說道:“這事存心早了!就是你繼母,也經(jīng)常提起這事,也曾給他拉扯過幾個(gè)媒茬,都不相當(dāng),叫我整天揪心!

尚讓說道:“聽說俺八嬸她娘家有個(gè)遠(yuǎn)房侄女,名叫周巧蓮,年紀(jì)二十四五了,品貌也相宜,老爹何不托人去說說?”尚老員外說道:“周集稍遠(yuǎn),沒有來往。要是知道跟腳,我去托你八嬸撮合撮合!”

尚讓說道:“這時(shí)候,俺八嬸正忙著給巧云姐做嫁妝,消停兩天吧。你去添箱時(shí),把這事央她,俺八嬸必定幫忙。我這就去找俺哥,把麥子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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