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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jié) 第六章

“這附近因為要被開發(fā)成旅游觀光景點,小道也就四通八達(dá)起來,隨便怎么逛,只要找對了方向,總歸是不會迷路的!边@是橙子的原話,于淼就是因為這句介紹,才敢只身走這么遠(yuǎn)。

只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總歸是不會迷路的”僅適用于有基本認(rèn)路能力的人,而像她這樣的高級路癡,實在是不在這個范圍內(nèi)。

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兩邊的樹葉搖曳了一下,凍得她一個哆嗦。

天色漸漸暗了,周圍的涼氣也漸漸加重。

她摸了摸身上,手機(jī)放在常服的口袋里沒帶在身上,最失策的是她臨走前還特意交代橙子,讓她好好享受自由的時光不要打擾她。這下可好,自由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郁悶地一甩胳膊,真是太丟人了,難得出來放松一次還遇到這樣的糗事,要是讓陳謹(jǐn)知道,一定又會怪她不聽話。她想著陳謹(jǐn)?shù)哪切┒,又狠狠甩了兩下胳膊?

這一次,伴著叮咚一聲脆響,她感覺到手腕一輕,下意識覺得不妙。

果然,手上的鐲子不見了,真是禍不單行!

腦海里冒出工作人員的交代——

“這個鐲子可是宣傳片里皇上送給憐香的定情信物,艾飾派人送過來的時候特意交代,全世界也就只有這么一只,價格不菲,小心保管!”

她再次長嘆,看著這片覆滿了雜草的土地,默默估量了那鐲子的價格,最后發(fā)現(xiàn)對方可能比她值錢……她認(rèn)命地彎下腰去,撩起裙擺仔細(xì)尋找。

空氣中充斥著泥土的氣息,濕濕涼涼的,不一會兒于淼就凍得鼻頭通紅,她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祈禱鐲子不要掉得太遠(yuǎn)。

天色正是將黑未黑的時候,天地間似乎籠罩了一層朦朧的黑紗,正是看東西最模糊的時候。

于淼的視力并不好,這個時候想在這么大一塊地上找到那個小小的手鐲,實在是強(qiáng)人所難。

找了一會兒,她終于難以忍受腰酸背痛,索性在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安然地坐了下來。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zhàn),本來就不高昂的情緒更低落了。

湖水沉靜,晶晶亮的湖面像是一面鏡子,安然地把周圍的事物都映照進(jìn)去。于淼閑著無聊,從腳邊拾起小石子砸過去,在湖面上蕩起層層漣漪,但很快,手臂傳來的疼痛就制止了她的舉動。

她抬手看著那層紗布,想到了歐廣澤難得溫柔的臉。

這個男人太讓人琢磨不透,他能夠自由出入上流酒會,能夠一句話封殺她在演藝圈里的出路,卻也能夠委身出演艾飾的宣傳片。

他的身份背景從未公開,但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顯然絕非等閑。

但這一切對她來說并不是好事,因為他恨她。

橙子說他對她有意思才會做這些,還說他給她包扎傷口的時候一臉溫柔,可她分明從他眼里看到了無盡的恨……

“可是,他到底為什么這樣恨我?”

“什么?”一個深沉的男聲突然在于淼耳邊響起,嚇得她一驚,下意識地往旁邊挪。

整個石頭就那么大,她一動,立刻失去了平衡,掙扎片刻后,歪斜著倒在旁邊的草地上,受了傷的右手臂磕在地上,疼得她眼淚汪汪。

男人顯然沒料到她反應(yīng)這么大,站在旁邊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過去:“起來吧。”

于淼看到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在面前,沒有多作猶豫,把手搭在他手心里,借了力道爬起來。

他的手掌寬厚,白皙的手心里竟有許多繭子,摸起來硬硬的,是于淼沒有預(yù)料到的。

在她的印象里,像歐廣澤這樣的大老板,一定是坐在辦公室里整天批示文件就能日進(jìn)斗金的人,哪里需要做什么重活。

這么想了一圈,于淼趕緊抬頭露出甜美的招牌式微笑,跟他打招呼:“歐先生,好巧……”

見歐廣澤仍舊面無表情,于淼猜測自己臉上的笑容一定很僵,但是她已經(jīng)盡力了。剛才摔的那一下觸動了傷口,新傷舊患,整個右臂都不斷抽痛起來,她連說話都覺得疼。

歐廣澤看了眼她蹭滿泥的胳膊,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轉(zhuǎn)而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個人?”

于淼憨笑:“是啊,來散步。”

歐廣澤看她那閃爍的眼睛,挑了挑眉。從片場到這里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程,大晚上的來散步?這步也散得夠久的。

再看看她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和止不住顫抖的肩膀,更加確定她是迷路了,或者至少是想回回不去。

“那我回去了!睔W廣澤沉聲說,然后轉(zhuǎn)身往回走,并沒有帶她一起的打算。

于淼看看四周,越來越黑的天色讓她意識到自己一人留在這里并不安全。雖然她確實挺怕這個男人,但是她更怕自己一個人留在黑夜里,更何況她還不認(rèn)識回去的路……

這個男人現(xiàn)在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抓得住也得抓,抓不住更得抓……

“歐先生!”眼看著歐廣澤要走,于淼趕緊出聲喊住他。

男人前行的步子一頓,回身看她。

“嗯……歐先生急著回去嗎?”于淼站在原地問他,帶了點局促。

男人挑了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那個,我不小心把宣傳片拍攝用的鐲子弄丟了,就在這附近,我想找到了再回去!庇陧蹬滤`會自己是故意攀附,趕緊又解釋,“我有點近視,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而且……我是散步的時候無意間走到這里的,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后簡直成了蚊子哼哼,微不可聞。

初秋的涼意中,她努力克制不讓牙齒打戰(zhàn)的聲音太過響亮,卻難以掩飾凍得通紅的鼻頭和眼睛里漸漸蓄起的水光。只能更深地低著頭,不敢看歐廣澤的表情。

她這副忐忑的樣子在歐廣澤眼里,則多了一份楚楚可憐。

他想到很久以前,他去某個劇組閑逛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在拍戲。是一部苦情戲,她作為女配之一,從頭哭到尾,臺詞沒有哭戲多。

片場幾乎每個演員都用了催淚的藥水,只有她,一雙眼睛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隨時都能有晶瑩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奔涌而出,牽動人的心弦。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和她有關(guān),卻因為那一雙流不盡淚水地眼眸,對她這個人產(chǎn)生了深刻的印象。

其實他很想問她,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過怎樣悲傷的事情,才能讓她有那樣流之不竭的淚水。

但最后,他什么也沒有說。

湖邊格外安靜,甚至連風(fēng)聲都沒有。

于淼聽不到歐廣澤的動靜,低著頭站在原地,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

突然一件黑色的大衣遞到她面前,讓她穿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于淼確實已經(jīng)冷得發(fā)僵,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感冒,但她看歐廣澤穿得也并不厚實,脫了外套就剩下里面的襯衣,看起來比自己身上的宮裝還要單薄,瞬間就猶豫了。

這衣服,接還是不接?

歐廣澤卻沒有給她猶豫的時間,把衣服往她懷里一塞,就轉(zhuǎn)身去找鐲子,連一句多余的交代也沒有。

于淼想了想還是準(zhǔn)備把衣服還給他,一個噴嚏卻搶先一步打斷了她未開口的話,這下就算自己還回去他也一定不會要了。

她微微嘆息,索性把自己嚴(yán)實地包進(jìn)衣服里,感受著衣服上殘留的溫暖,心里也暖暖的。

有了衣服御寒,不再像之前那樣手腳冰涼,于淼看了眼歐廣澤認(rèn)真的身影,自己也不偷懶地低頭仔細(xì)尋找起來。

這時候天色遠(yuǎn)比先前更黑,要找到那么小的鐲子更是難上加難。寒氣一點一點凝結(jié)成霧氣,沒一會兒臉上就冰涼一片。

于淼終于覺得挺不住了,直起腰板,正好看到歐廣澤大步走過來。難道……

“找到了嗎?”沒等他說話,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開口。

歐廣澤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最后在她發(fā)亮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嗯!

于淼驚訝地看著他:“真的找到了?”

“回去吧。”他率先邁開步子往回走。

他腿長腳長,幾步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把于淼一個人留在原地。四周寂靜得可怕,于淼趕緊跟上去,生怕走丟了又剩自己一個人。

歐廣澤在前面帶路,走得不急不緩,剛好可以讓于淼跟在他身后不至于落下,又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于淼一路上都在考慮要不要跟上去和他說兩句,至少把銀鐲拿過來放回道具組。但每次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她就躊躇著不敢上前,就這樣猶豫著,林間的小路走到了盡頭,她也沒和他說上一句話。

于淼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燈光,明白快到片場了,趕緊加快腳步走到歐廣澤身邊:“歐先生,那個……手鐲……”

歐廣澤幾乎與她同時開口:“你之前問‘他到底為什么這樣恨我’,說的是誰?”

“?”于淼一愣,這分明是她在湖邊自言自語時說的話,原來那時候他聽到了。

之前在他車上她曾問過這句話,那時他眼里的傷痛和狠厲像是刻在她腦海里,讓她有些猶豫,如果再問一次,會不會再次惹惱他?

“于淼,你可回來了!你走了那么久,又沒帶手機(jī),我還以為你走丟了,擔(dān)心死了!”橙子的聲音突然傳來,居然帶了幾分哭腔,看來真是找她找得急了。

于淼心道自己確實是走丟了,面上不動聲色:“沒有,我這不是回來了……”

“你真的嚇?biāo)牢伊,下次不能這樣亂跑了,知道嗎?” 橙子哈巴狗一樣撲過來把于淼緊緊抱住。

于淼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去哪兒都把你帶在身邊!

她轉(zhuǎn)身想向歐廣澤道謝,卻發(fā)現(xiàn)身后早已沒有了男人的身影。她皺眉嘆息,那個沒有問出口的問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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