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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序言

短篇小說與我們的文學理想

——2014年短篇小說現(xiàn)場片段

孟繁華

短篇小說是否已經(jīng)成為小眾文學的判斷不再重要。一個作家的文學理想,從來就與時尚或從眾沒有關系。201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發(fā)給加拿大短篇小說作家愛麗絲·門羅,不止是為風光不再的短篇小說帶來了重新被關注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她讓我們看到文學理想的維護在任何一種文學樣式中都可以實現(xiàn)。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在2014年的短篇小說中,我們看到是一種對文學理想堅持的執(zhí)拗,看到的是短篇小說作家孤絕的勇氣和背影。

對現(xiàn)實的關懷,是我們不變的文學傳統(tǒng)。當然,這個現(xiàn)實不止是我們置身的外部環(huán)境,同時更包括我們的心理和精神處境。鄧一光的《我們叫做家鄉(xiāng)的地方》,是一篇讓人心碎的小說。小說講述的是母子三人的生活境遇和情感關系:哥哥對父母一直心懷怨恨。哥哥的瘸腿與父親有關,兄弟兩人離開家時,父母將家里微薄的積蓄都給了弟弟上學。哥哥一文不名地走向社會,也從此在情感上遠離了家鄉(xiāng)遠離了父母;父親去世了,母親也不久于人世;如何為母親送終成為哥倆要討論的問題;但母親的心事不會在兒子們的視野里?蓱z的母親不知所措地面對兩個兒子。貧困的母親在現(xiàn)實中如此地無辜無助,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兒子這里,當然也在死去的丈夫那里。盡管如此貧困——

后來我才知道,她把我寄給她的錢加上她拾菌子和挖中藥換來的錢全都捐給了抱恩寺,在寺里給父親認下一塊功德碑。附近幾個村的人都那么做,她覺得她也應該這么做。寺里的和尚為功德碑做法事的時候,她很緊張地守在寺廟外,然后和寺里的雜役一起把那塊碑抬到寺院后面的坡地上豎起來。那塊碑并不單獨屬于父親,如果那樣需要捐更多的錢。抱恩寺的老住持很通融,同意把姆媽的名字刻在一大串名字的最后面,這樣姆媽就相當于省去了一半的錢,她為這個高興了很久,趴在臺階上給老住持磕了好幾個響頭。

有父母才有家鄉(xiāng),父母在哪里家鄉(xiāng)就在哪里。母親的思想、情感和為人處世的方式,就是不變的家鄉(xiāng)。書寫中國底層的文學十多年過去了,但是,如何處理和書寫底層生活仍然沒有終結(jié)!段覀兘凶黾亦l(xiāng)的地方》,鄧一光用他的方式做了新的——與其說是一種探索,毋寧說是一種更為遼遠的體悟:那更深重的苦難也許不在生存環(huán)境中,而是在家鄉(xiāng)——母親心中沒有光的深處。

多年來,范小青的短篇小說一直在城市生活中展開。她從歷史逐漸轉(zhuǎn)移到了當下城市生活。他寫短信、寫快遞、寫小區(qū)停車位、寫“雨涵樓”等。這篇《南來北往誰是客》,從逃逸房租切入,將城市的世道人心和“一切皆有可能”在另外一個領域呈現(xiàn)出來。房客真假難辨,失蹤的房客和重新返回的房客是否是同一個人,都講不清楚。一切都化險為夷,當事人卻不知在夢里還是現(xiàn)實中。小說的講述出人意料又在小說的邏輯之中。表面上小說荒誕不經(jīng),但卻最真實地表達了作家對當下生活本質(zhì)的認知;老作家尤鳳偉的《金山寺》,深入到官場生活的另一個角落。官場角逐過后的答謝卻又出了意想不到的又一玄機:在丹普寺院上香時,新市委書記尚增人為答謝宋寶琦的幫助,在宋不知情的情況下授意一私企老板以宋寶琦的名義捐了十萬香火錢。事發(fā)之后,面對這一情況審查部門集體緘默,宋寶琦也失魂落魄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后有人提出:“這事佛是一方事主,哪個愿多事,惹佛不高興?”就這樣,宋寶琦平穩(wěn)過關,此事不了了之。但此事真的能夠不了了之嗎?小說余音繞梁回響不絕。

新疆農(nóng)場是董立勃小說基本的外部環(huán)境。他的“下野地”故事從西部傳遍大江南北。這篇《啞巴》發(fā)生在特殊的歷史時期。特殊的歷史時期對人性的拷問更加客觀也更為嚴厲。啞巴哥哥朱順和母親終于為弟弟朱民娶上了媳婦,此時“文革”開始了。母親是農(nóng)場唯一的地主婆,她的命運可想而知。面對母親受苦受難,朱順、朱民兄弟判若兩人。母親自殺了,朱順在救落水兒童時被淹死了——被救的其中有一個就是整治陷害母親的造反派頭頭王興啟的兒子。朱順曾要殺死造反派頭頭汪興啟家的人——

朱順那幾天,腰里帶著刀子,一直要殺人。殺汪興啟家的人。那天,看到了他老婆春桃進了葵花地,跟著進去,沒想別的,就想要她的命。說,春桃看到朱順,沒有躲開,看著朱順,滿臉是笑。朱順舉起刀子,朝春桃逼過來,春桃還是在笑。說,朱順沒想到,這個時候,這個女人還在笑。沒有見過這樣的笑,能笑掉男人的魂。朱順舉起的刀子落不下來,春桃仰起臉,靠近了朱順,把刀子拿過來,扔到了地上。又抓過了朱順拿過刀子的手,放進了自己的懷里。朱順三十出頭了,沒有碰過女人,更沒有被女人碰過。這一碰,朱順就爆炸了。這一炸,就把什么都炸沒有了。

人性的復雜性在非常時期表現(xiàn)的無限“不可能性”,就這樣在董立勃的筆下呈現(xiàn)得令人目瞪口呆。這就是小說的魅力。

鮑十的《東北平原寫生集》是他“生活書”的系列小說。這些作品是一個東北人寫出的東北故事。鮑十在質(zhì)樸、感傷、復雜的書寫中,為我們再現(xiàn)或構(gòu)建了他的鄉(xiāng)土東北。東北大平原上的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就這樣在變或不變的生活中來到了我們面前。在鄉(xiāng)村文明崩潰的時代,鮑十仍然堅持他的鄉(xiāng)土寫作——他的“逆向”寫作選擇,不僅表達了一個東北籍作家的堅韌和執(zhí)著,同時也表達了一個作家對“精神原鄉(xiāng)”的向往、關愛以及與時尚無關的寫作動機。

畢飛宇、勞馬、余一鳴、于曉威、王方晨等都是“60后”作家。這個作家群體的創(chuàng)作實力已無需證明,他們早已揚名立萬威震四方。畢飛宇的《虛擬》,故事的“核”就是祖孫的一場“對話”。不久于人世的祖父在孫子眼里已經(jīng)“了無牽掛”。但在對話中祖父還是表達了他久未放下的“心事”:當年榮校長死的時候收了一百八十二個花圈。那么大名鼎鼎、桃李滿天下的祖父死的時候希望不能少于這個數(shù)字。孫子應付說“你想要多少個就有多少個”。祖父說“不能作假”,因為死是嚴肅的事。至于孫子寫了多少人送了花圈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畢飛宇寫出了再了不起的“圣賢”,也終有放不下的世俗事物,“放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勞馬的《無法澄清的謠傳》,寫一個紀委書記的落馬的故事,這個故事在縣里成為傳奇。成為百姓茶余飯后最熱衷談論的話題。有趣的是,傳言中的那位當年的縣委書記(如今的市紀委書記)仍活躍在政壇上,并頻頻出現(xiàn)在市里的電視新聞和其他媒體中。兩種輿論共存并行,井水不犯河水。后來一個教授采訪了這位書記并寫成了報告發(fā)表在刊物上。但在論文發(fā)表的一個月后——

教授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家鄉(xiāng)原縣委書記,現(xiàn)任市紀委書記真的被逮捕了!夢中的抓捕情境和被捕者所犯的罪行與當年百姓對他種種的謠傳和“誣告”,完全一致。他的司機和秘書,也一個跳了樓,另一位失蹤了。他立即打電話給在縣里工作的一位同學講述了自己的夢境,同學告訴他,這不是夢,你講的故事是活生生的真事,那位譚書記確實被抓走了,這回不是民間傳言,兩天前,官方媒體也發(fā)了消息。

生活的不確定性,就這樣被勞馬一波三折地講述出來。

余一鳴的《頭頭是道》、于曉威的《房間》等,同樣是2014年短篇小說的翹楚之作。

張楚、弋舟、哲貴、畀愚、朱文穎、魯敏、蔣一談、吳君、周瑄璞等,是“70后”主力作家的一部分。至今,難以被遮蔽的他們早已走向了各大刊物的中、短篇小說的頭條。張楚是短篇小說的寫作圣手。他也因短篇小說《良宵》獲第六屆魯迅文學獎。今年發(fā)表的《野象小姐》同樣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短篇杰作。他在一個“病態(tài)”的環(huán)境中塑造了一個被稱為“野象小姐”的清潔工形象。這個堅韌、強大和至善的女性,用她的方式書寫了人的真正的尊嚴。弋舟是近年來涌現(xiàn)出的明星般的小說家,批評界對他小說的贊美幾乎眾口一詞。這篇與加西亞·馬爾克斯同名的小說《禮拜二午睡時刻》,寫得開闔有致,他先進的小說技法和對遼遠事物關懷的自我期許,使他的小說如此撼動人心。他在向馬爾克斯致敬的同時,顯然也有可以爭鋒以求一逞的潛在訴求。無獨有偶,蔣一談的《在酒樓上》,也是一篇向魯迅致敬的同名小說!拔摇弊詈筮x擇對殘疾孩子阿明的照顧,與五百萬遺產(chǎn)已經(jīng)沒有關系。一個人的被信任和慨然擔當,使一個回響百年的短篇篇名驟然又熠熠生輝別有新聲。朱文穎的《虹》,將這個社會細胞——家庭的潰敗寫到了極致。而且這個家庭是一個知識分子式的。當這樣的家庭無可挽回的時候,這個社會可想而知;關于人物,副教授父親和“虹”,寫得都生動無比,父親哲學教職的無足輕重以及他的生活哲學,都值得深究和分析。“虹”是這個時代獨有的學生,一頭黑發(fā)遮住了她的面孔,但她的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卻一覽無余。小說最后是個隱喻。外婆的時代終結(jié)了,嘉玲們的未來真的會比他們好很多嗎?小說整體寫得松弛從容,如飛如舞。

近年來,“80后”作家如蔡東、馬小淘、蔣峰、甫躍輝、文珍、顏歌、馬金蓮、鄭小驢、霍艷等的出現(xiàn),不僅改變了這個代際作家的創(chuàng)作格局,更重要的是改變了“80后”作家的形象。或者說,“80后”作家不僅僅是早些年在流行文化中爆得大名的幾位。上述提到的這些“80后”作家,與“70后”作家一樣,已經(jīng)是各大重要文學期刊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主體陣容。蔡東的《我們的塔希提》、馬小淘的《章某某》、鄭小驢的《可悲的第一人稱》、霍艷的《無人之境》等,是今年80后作家的扛鼎之作的一部分。

這里,我想著意推出的是東北“80后”作家雙雪濤。當我看過雙雪濤發(fā)表在《西湖》上的《大師》和《長眠》兩篇短篇小說之后,我看到了一個非常不同的80后作家。《大師》應該是篇“中規(guī)中矩”的小說,其情節(jié)和講述都在預設的范疇之內(nèi):父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人,只因為熱愛下棋,老婆都不辭而別沒了消息。兒子與父親學棋也終于身手不凡。其間的講述波瀾不驚,但預設了最后以求一逞的結(jié)局——只因父親在警察與囚徒下棋時為警察解了圍,與囚徒結(jié)了梁子——多年后,這個失去雙腿的囚徒出獄成了和尚,他找上門來,結(jié)果遇到了兒子,而兒子連輸三盤;未露面卻在場的父親出現(xiàn)了,兩個冤家終于不得不再次對弈——

看到中盤,我知道我遠遠算不上個會下棋的人,關于棋,關于好多東西我都懂的太少了。到了殘局,我看不懂了,兩個人都好像瘦了一圈,汗從衣服里滲出來,和尚的禿頭上都是汗珠,父親一手扶著脖子上的牌子,一手挪著子,手上的靜脈如同青色的棋盤。終于到了棋局的最末,兩人都剩下一只單兵在對方的半岸,兵只能走一格,不能回頭,于是兩只顏色不同的兵卒便你一步我一步地向?qū)Ψ降男呐K走去。相士都已經(jīng)沒有,只有孤零零的老帥坐在九宮格的正中,看著敵人向自己走來。這時我懂了,是個和棋。

其實父親要贏了,但最后父親輸了。小說的奇崛處就在結(jié)尾父親的輸棋。那本來贏定了的棋父親卻要下輸——這就是雙雪濤要寫的“大師”:孤苦伶仃的“和尚”一生賭棋沒有家小,他贏了棋,只要這個與他對弈的“黑毛”的兒子小“黑毛”喊他一聲“爸”。父親滿足了和尚的愿望。因此“大師”與輸贏無關。阿城、儲福金、吳玄等都寫過下棋,要超越這些成熟作家其困難可想而知。但雙雪濤功夫在棋外,他以棋寫人,寫人性。不計一時得失的胸懷和格局,才堪稱“大師”。小說行文滄桑凄苦,一如從未忘記老婆的父親的一生!堕L眠》在虛實之間,既有扎實的寫實功底,又有對魔幻超驗的駕輕就熟。故事荒誕不經(jīng),卻在本質(zhì)意義上寫出了人生的無常和不確定性,這一點與《大師》又有氣質(zhì)上的聯(lián)系。雙雪濤的小說看似簡單,事實上它的內(nèi)涵或可解讀的空間復雜又廣闊。有人間冷暖,有是非曲直,也有宿命甚至因果報應。特別是他小說中感傷主義的情調(diào),對超驗無常事物的想象能力,都是我非常喜歡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可以相信的是,雙雪濤的小說將會有廣闊的前景。

2014年的短篇小說一如既往,在波瀾不驚中書寫著新的傳奇,它風頭不再但常又奇崛或驚艷如漫天星光。不變的文學理想,使2014年的短篇小說就這樣光彩照人,如滿目青山。

2014年12月6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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