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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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尚且是位勤工儉學(xué)的大學(xué)生,雖無須支付學(xué)費,但生活在巴黎,生活費也是筆不小的開銷。
這一日天氣晴好,我與幾位同事坐在露天咖啡座里聊天。天氣炎熱,來來往往穿著暴露的美男靚女即是我們聊天的話題。
突然,一片陰影遮擋在我面前。陰影的主人很不客氣地問我郵局在哪里,我頭也不抬,目光繼續(xù)追逐街上移動的美景,伸手遙遙一指,算是完成了回答。
陰影卻不滿意,坐了下來,對我說,嘿,你很不禮貌,不苛求你面帶微笑,至少要講句話吧。
我終于轉(zhuǎn)頭看她。這是一位很美麗的西歐女子,眼睛很大,栗黃鬈發(fā),有幾分漫畫人物的風(fēng)采。即使此時一副憤怒表情,也難掩她的姿色傾城。
我皺眉,答道,你既未說您好,又沒講對不起、打擾,我為什么要對你的不禮貌而禮貌?
我們兩個,一個怒目,一個皺眉,互相盯著看了幾十秒鐘,情勢一時緊張。法國人少有這種街頭爭吵,就連講話聲音都小,因此四周顧客緊張地看著我們,甚至有人拿出手機,考慮要不要請來警察。
對峙了一會兒后,她的唇開始上彎,眼睛也隨之充滿笑意,我也再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伸出手,說,我是Iciar,西班牙人,很高興認識你。
我與她一握手,說,夏奈爾,法國人。
喏,這就是我與Iciar相識的過程,到今天已經(jīng)有七年多。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了西班牙,在一所學(xué)校當(dāng)法語老師,工資蠻豐厚;一時興起,還會搭夜班機來看我,與我狂歡一夜再坐飛機趕回去上課,下午回家倒頭補睡——標(biāo)準的西班牙人的作風(fēng)。
喝完咖啡,我與同事回郵局上夜班,她呢,則來郵局面試。面試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是OK。現(xiàn)代郵政業(yè)都已機械化,我們的工作,只是守在一排吵得要死的分揀機前,哪個信筐裝滿,我們即將它拖出來,貼上標(biāo)簽,丟上傳送帶。這實際上是一項需要體力與耐力的工作,我們的優(yōu)雅與學(xué)識在這里根本毫無用處。
Iciar來上班時穿了一身緊身彈力牛仔衣,鬈發(fā)束起,再戴一雙工裝手套,腰間斜掛了一個簡易包,里面裝有巧克力與手機。行走之間,恰似《古墓麗影》中的女主角再現(xiàn)。
她極擅用外交手段,上班后的第三天,她即成功調(diào)班,與我上下班同時段且分到一組。從此,我的耳根不得清靜,左耳要聽機器噪音,右耳要聽她諸多的離奇又荒誕的經(jīng)歷。
我被迫成為她的閨密,也同時成為郵局眾多單身男士的公敵。
眨眼即到七月,巴黎幾乎空城,而滿街滿巷皆被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占領(lǐng)——他們說著各種語言,拿著各種版本的地圖,尋寶似的挖掘景點。
巴黎人要么跑到山上或海邊的度假村消暑,要么去了這些游客的國家或地區(qū),好像每個人都覺得風(fēng)景總是別人家的好。許多商場、餐館甚至醫(yī)院都關(guān)門歇業(yè),唯獨郵局全年無休,一天運作二十四小時,以保證無論遠近,國內(nèi)信件兩天內(nèi)送至顧客手中。
大多同事也選擇在此時休假,學(xué)生理所當(dāng)然地申請全天制。這樣我們可以多賺一些,郵局也不用請?zhí)娲と,雙方皆大歡喜。
只是因為太多公司放假,郵局的工作量銳減,大半的時間我們坐在關(guān)閉的機器前喝飲料聊天,主管見了也當(dāng)作沒看見,有時也會坐下來和我們閑扯。
一旦閑暇即顯得時光漫長,我們望著窗外驕陽,看它一寸一寸艱難地挪動腳步,恨不得幫它一把,一下子將它推去西邊。
又一日無聊地看窗外艷陽,Iciar同我說,我們逃跑吧,出逃一周再回來上班?
我只當(dāng)她在說笑,隨口應(yīng)了一聲好。誰知第二天早晨,我在上班途中被她劫持,她拽著我去見她的家庭醫(yī)生,要他給我們兩個各開一張一周的病假單。
那位文質(zhì)彬彬的醫(yī)生得知我們在同一公司上班且同一班組,頗為難地皺眉搓手。Iciar提示醫(yī)生,我們兩個形影不離,整日私混在一起,同時患病完全有可能,不如寫一種不打緊的傳染病,要在家中靜養(yǎng)。畢竟社保中心也不會為這一周的病假登門查證,況且黃金般的七八月,他們也都出了門去度假。她軟磨硬蹭,將這位醫(yī)德嚴謹?shù)尼t(yī)生誘得終于犯了錯,給了我們?nèi)耸忠环莶〖賳。我們出門即將它們一聯(lián)寄去公司,一聯(lián)寄去社保中心,而后各自回家取行李。
到了宿舍,我卻心血來潮,打電話給Iciar提議不如我們什么都不帶,不帶身份證,不帶錢,不帶手機,不帶銀行卡,只帶一套換洗的衣服。
Iciar在電話中沒有聲息,我以為她不愿意,正想說放棄,她卻很夸張地哇哦一聲,說,你真有天才創(chuàng)意。
為了方便,我們都是T恤短褲,見了面互相檢查包。我發(fā)現(xiàn)Iciar除了換洗衣物,還帶了一條大裙子——真的好大,裙擺展開足有兩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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