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字里行間學(xué)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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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講了要作字行文,行文如果文不對題,就會鬧笑話。一次,我去一個朋友家做客,他們剛結(jié)婚,他的一個朋友送了他一幅字,他便將其掛在了墻上。我一看就笑了,心想:他的朋友怎么敢寫這個詞,我的這個朋友也敢掛這個詞。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呢?寫的是: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有人說,寫的月亮,不是很好嗎?可是我理解的不是這樣的,這是蘇軾寫給弟弟蘇轍的詞,大概意思是說:我們都好好的,雖然我們在千里之外,但我們還能通過月亮交流我們的感情。這送給一對新婚夫婦顯然是不合適的!
又有一次,我到一個很豪華的大飯店,在通往飯廳的大圓門上,寫了四個大字“歸去來兮”。恰好寫這四個字的作者在我旁邊,我便問作者,這是什么意思。他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好像在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文化!苯又忉尩溃骸斑@句話的意思是,回去再來吧!蔽覇柕溃骸斑@是誰說的?”他答道:“一個古人!笨墒,我知道那個古人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回家去吧。飯店里掛這句話就是說,這里不接待呀。所以,他的文采太差,寫出來的字就容易鬧笑話。所以,我們寫字不能隨便寫,寫字必須學(xué)文,必須有文學(xué)的知識,必須有歷史的知識。
還有一次,我接待一個國外的代表團。一個代表對我說,他很喜歡何子貞(清代書法家何紹基)的字,旁邊的主持人說:“何子貞來了沒有?”這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實笑話。我們不能隨便寫一個字,更不能隨便寫一段話。我們必須有字有文,才能文以載道。
在這里,我再舉個例子:有位女士是個日本人,她和一位瑞士人結(jié)婚后,就一直在瑞士生活。后來,她來到了中國,跟我聊如何學(xué)習(xí)書法,并寫了一幅字送給我,我表示不接受。她寫了四個字:滴水穿石。我問她為什么寫這四個字。她說這個水滴下來以后,它的力量可以把石頭打穿了。我說:“我的名字里面有個石字,您為什么非要把我打穿了不可呢?”那位女士沒想到這個問題,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又說了一句:“我也給你寫四個字:水落石出。你滴著滴著就把我擊穿了,那下去之后我再出來!边@是一件小事情,但是折射了一個文化現(xiàn)象。那位女士雖然會寫漢字,也會寫書法,但她不能深入了解中國的成語里面的含義,也沒有注意到中國自古以來對于贈送別人的東西,都要對其名諱有一個避諱,她沒有能夠理解到這個層面。當(dāng)然了,我說送給她“水落石出”四個字,也是句玩笑而已。如果對方的名字有個水字,我是不能送這樣的字的。
在魏晉時期,經(jīng)常有人鬧這樣的笑話。一個人到別人家里去,結(jié)果沒有查到人家去世的父親叫什么名字,說話的時候就犯了人家去世父親的諱,對方馬上就會哭起來,這是中國人很在乎對名字避諱的事情。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再舉個例子。之前我們學(xué)校召開了一個有關(guān)漢字的認(rèn)知與表現(xiàn)的大會,大會上,我們的一位領(lǐng)導(dǎo)講了幾個事例,都是關(guān)于漢字學(xué)問的,非常有趣。他說:“我說一個字,這個字劉邦看了以后會很高興,如果給劉備看,他肯定會難過得哭起來。這個是什么字呢?”什么字能讓劉家這爺倆的反應(yīng)有這么大的區(qū)別呢?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出來,他便給大家背了兩句唐詩: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這兩句詩里有這個字。大家可能知道了,他說的是“翠”字。對于劉邦來講,翠字是羽毛的羽和一個卒字,對于劉邦來講就是項羽死掉了,劉邦當(dāng)然會很高興;而對于劉備來講就是關(guān)羽死掉了,他當(dāng)然會哭了。
書法的樂趣不僅在于它本身,還涉及很多方面。比如說,幾個朋友在一起聚會,大家會作一些詩詞對聯(lián),類似于《紅樓夢》里面的行酒令一樣,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大都很擅長這些。
我們小的時候,教我們那個“四書”老師很會寫對聯(lián)。當(dāng)時在鄉(xiāng)下,鄉(xiāng)親們家里有紅白之事,都請他寫對聯(lián)。我們經(jīng)常幫老師磨墨,自然而然也就學(xué)著這些文辭了。
有一次,有個老太太過世了。她家的后人便請老師題字,老師便寫了一個“駕返瑤池”。后來,另外一戶人家的老先生過世了,老師問我們:“今天寫什么。俊蔽覀冋f:“要不還是寫‘駕返瑤池’?”老師搖搖頭說:“瑤池里頭都是女的,這是位老先生,不合適,應(yīng)該寫‘哲人其萎’。”意思是說,有智慧、有才能的人病逝了。
可見,中國文化里面的學(xué)問有多么深厚。所以我常這樣說,我們的漢字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jié)晶,而用漢字形成的文章則是一串一串的串珠。為了讓串珠更好看,我們可以給它加一層光環(huán),這就是書法的作用。我們都要學(xué)著給串珠加光環(huán),要深入考慮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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