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橡木桶里的玫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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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拉的丈夫羅杰先生,也就是夏特萊雅莊園主,帶我們?nèi)テ咸褕@漫步。走在小山坡上、葡萄藤中,他一邊向我介紹不同的葡萄品種,一邊拾起來幾塊形狀各異的石頭,在褲子上擦了擦裝進口袋。
他說夏特萊雅早在公元八世紀就已經(jīng)開始了葡萄的種植,當(dāng)時馬孔伯爵耗費人力物力擴充土地建立城堡。土地的遷移和搬運讓這里擁有獨特的土質(zhì),含有石灰石、沙礫和黏土。隨行的翻譯告訴我說羅杰先生自己還研究出兩種適宜葡萄生長的土壤:沙礫花崗巖混合土壤和沙泥。我頓時覺得羅杰臉上的眼鏡襯托出他潛在的科學(xué)家氣質(zhì)。
“總之,不同土壤種出的葡萄釀制而成的酒都有它獨有的特點!绷_杰先生一語道出精髓。
“我能問您為什么撿石頭回去嗎?是要做研究嗎?”越看他越像搞科研的博士。
“我們要玩一個游戲!”博士笑了。
“用石頭玩?”
“對,石頭,和酒!
石頭剪刀布還行,酒我可喝不過你。我暗自揣測。
“相當(dāng)于一個小測試,過關(guān)了,你才能順利進入下一步,參觀釀酒的工廠!
這位穿著藍色條紋襯衫的莊園主,一件針織衫搭在肩上,樸實低調(diào)。因為夏特萊雅是他們夫婦自己的獨立釀酒莊園,相比純粹商人的身份,他們首先需要成為優(yōu)秀的釀酒者。大大小小的事務(wù)都是他們親力親為,絲毫不因坐擁這大片莊園和古堡而奢靡鋪張。即便是商人,我深信羅杰也能僅憑長相與舉止就一舉獲得最老實商人的稱號。用小游戲的方式給我們科普紅酒的基本知識著實讓人大吃一驚呢。
另外一件讓我大跌眼鏡的事是拍攝完撞見伊莎貝拉和羅杰雙雙在城堡外的庭院里抽煙。我有些驚訝:“你們是在倆人開會商討家族事業(yè)時才站出來抽煙嗎?”
“不,只是偶爾聊起人生時!绷_杰一只手插在牛仔褲兜里。
“有時,我們是一對搖滾青年呢!”伊莎貝拉抿著嘴角揚了揚眉,趾高氣揚的展現(xiàn)出那個不羈的自己。
Rocker(搖滾歌手)這個詞從他們嘴里說出來很特別,因為他們都是那么柔軟的人。身后屬于他們的城堡是矗立不倒的堅硬石頭,而他倆卻像從堅固里滋生出的清新綠草,像這綿綿細雨。這讓我開始對他們夫婦倆的經(jīng)歷浮想聯(lián)翩,那一定精彩得可以拍成一部傳奇電影。
幽暗的酒窖像個石洞一樣通往深處,我們圍在入口的一張石質(zhì)桌子旁,墻上的燈光照得紅酒杯通透發(fā)光。羅杰將三塊石頭攤在桌面,先讓我仔細地聞聞每一種石頭的味道,再伴隨著詳細介紹,分別品嘗三種紅酒。然后他拿出絲巾蒙上我的眼睛,看看是否能對號入座,判斷出那三杯酒分別源自哪一片土壤。我以為自己這個門外漢將面臨一場黑暗的記憶力測試。但當(dāng)視覺被完全屏蔽掉后,味覺與嗅覺竟分外靈敏起來,人的潛能有待無限挖掘,我的確迅速地學(xué)會了聞香識石頭。
在現(xiàn)代社會飛速追求經(jīng)濟效益的浪潮中,一些家族中的一些固執(zhí)的人仍然始終如一地恪守著法國傳統(tǒng)的釀酒工藝。他們摒棄的是產(chǎn)量化,堅持的是獨有性。他們甚至認為陳釀的酒會隨著他們的心情而產(chǎn)生細微美妙的變化。就像獨立音樂人一樣,沒有大量的唱片發(fā)行,沒有大規(guī)模地包裝、推廣及銷售,卻以與眾不同來獨樹一幟。
夏特萊雅莊園的酒窖幾乎沒有龐大的機器,低調(diào)得像一個純手工時代的古老地窖。莊園主開始細心演示并加以介紹解說,以便讓我們了解釀酒的步驟。
介紹裝桶陳釀的過程時,他打開一個橡木桶的蓋子,拿出一個鏈條拴住的長管子,告訴我們:“這是可以在一定時間內(nèi)將紅酒吸出來品嘗的工具,釀酒的人靠味覺經(jīng)驗來判斷它還需要多長時間。”然后他拿出工具開始攪拌橡木桶里的酒。
我問他:“通常需要多久攪拌一次?”
他笑笑說:“不一定。這要取決于經(jīng)驗和不同品種了。我和我的助手在這段時間里幾乎每天都會抽時間來做這項工作,但有些是特意隔一段時間才攪拌!
“那每次攪拌多久呢?”
“幾分鐘吧,因為有很多的桶需要輪流攪拌!彼仆蒲坨R,繼續(xù)攪拌著。
“這么多橡木桶,每個都手動攪拌要花很多時間吧?”我心里想,那得多不怕無聊、不嫌麻煩的人才能從事這項工作!
“所以你可以一邊唱歌一邊做啊!彼f,“這些聽到歌聲的酒會更美妙,更好喝!”
對話到這里出現(xiàn)了意料之外的驚喜,是這樣嗎?我眉開眼笑地學(xué)著他的樣子攪拌起來,并且哼起伊迪絲•琵雅芙的《玫瑰人生》的旋律。
“哈哈哈……對,對,就是這樣!”他跟我一起哼起來。
伊迪絲•琵雅芙的一首經(jīng)典曲目像紅酒一般精致而講究,充滿了風(fēng)韻與意境。“當(dāng)他輕擁我入懷,低聲對我說話,我便看見了玫瑰色的人生!毖矍斑@個法國男人,像對待深愛的女人一般迷戀著他的美酒人生。哼著浪漫情歌,如同對它溫柔地低聲細語,他相信,聽懂了美妙樂音的葡萄酒,就多了另一種潛藏的醇香與韻味。
這些獨立釀酒莊園的人們,心甘情愿地在葡萄園里、酒窖里,花掉一輩子的時間和精力陪伴這些美酒,在橡木桶里一起沉睡,一起醒來。都說釀酒絕不僅僅是一種職業(yè),它是一種藝術(shù),你必須真正熱愛,才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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