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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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秦可卿提起的話題半點興趣都沒有,她起身打了個電話,電話是李爺爺接的,葉爾說的自然都是報喜不報憂的話,葉爾貌似也沒有什么憂可報的。
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兩句話,她說句都好,李爺爺說句要聽話。
之后就是沉默。她看了下電話上的通話時間,才十幾秒。
過了一會兒,李爺爺說:“別餓著自己,想吃什么就買,沒錢跟我說,我給你寄,千萬別省。”
葉爾眼眶倏地就熱了,嗯了一聲說:“爺爺,中秋節(jié)我想回家!
“不回家不回家,中秋就跟你爸媽一起過!睂O女是他一手帶大的,從沒離開過,此刻神經(jīng)比稻草繩還粗的李爺爺此刻居然有點哽咽,粗糙的大手抹了下鼻子說,“乖,好好念書考大學!
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對孩子考大學有很深的執(zhí)念,李爺爺一心希望孫女考大學,最好是A大或者B大,認為這樣才是出人頭地,這樣才是有出息。
葉爾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李奶奶響亮的聲音:“回什么家?回家,你家不是在H市嗎,好好念書是正經(jīng)……”到了五十九秒時,電話那頭很干脆地傳出咔嚓聲,接著便是一陣空洞的忙音。
她聽到李爺爺李奶奶聲音后那一點酸澀的情緒,隨著李奶奶掛掉電話之后的忙音消失得干干凈凈。
電話被掛了之后,宿舍內(nèi)就只聽到秦可卿的聲音了。葉爾爬上床,閉著眼睛不知該想什么,不由得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葉爾睡得正香就被一陣舒緩動聽的鋼琴聲吵醒,后來她才知道這東西叫起床鈴。
她是第一個起床的,梳洗之后習慣性地去早讀;秦可卿從起床之后就開始照鏡子,一直照到臨出門還不忘撥幾下劉海;洛瑤在離上課最后十分鐘時才起床,穿衣、刷牙、洗臉、穿鞋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最后用牙齒咬著書包帶一邊往班級跑一邊綁頭發(fā),本來長得挺清秀的一姑娘,被她這么一弄就跟個毛躁的黃毛丫頭似的。
秦可卿見時間不多了,在鏡子前再撥弄了一下劉海,滿意一笑后裊裊婷婷地出去吃早餐了。
洛瑤是長得很溫柔乖巧的那類女孩,沒想到她跑起來卻風風火火的,跑到班級門口才停下。葉爾知道她所在的班級是十三班,卻從沒想過要提前來踩點,洛瑤卻拽著她熟門熟路地直奔這里。
班主任還沒來,班上基本上都坐滿了,同學們臉上都閃著興奮激動的神色;钴S的已經(jīng)相互聊了起來,猶以秦可卿身邊最熱鬧,她簡直就是個發(fā)光體,吸引了大部分男生的目光。
洛瑤四下一掃,見最后拐角處還有兩個空位,拉著她就氣喘吁吁地奔了過去,坐下后又是一臉斯文娟秀,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葉爾從書包里掏出了兩個包子非常沉默地放在洛瑤桌子上,沒事人一樣準備拿出書來,就聽到有人用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那種激動興奮的聲音大叫:“貓耳!哎,貓耳!”
即使不是叫她,她也不禁好奇地朝聲源看去,一下就被那口明晃晃的牙齒給晃花了眼。
洛瑤看到那包子先是一愣,笑容不由得真誠起來,聽到叫聲后她也沒回頭,看著葉爾的表情,低聲笑道:“原來你小名叫貓耳啊!”
她一笑,兩只不算小的眼睛就彎了起來,給人一種仿佛被看透的感覺,又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管曉宇見她不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自己叫:“是我啊,管曉宇,管仲的管!春曉的曉!宇宙的宇!”
班里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管曉宇。
這時,秦可卿像是突然看到了葉爾似的,巧笑嫣然地站起身朝她優(yōu)雅地揮了揮手:“嘿,葉爾,你來啦!”
她長得確實漂亮,唇紅齒白,嬌嬌嫩嫩,這樣一招呼,班里的視線又從管曉宇那兒轉(zhuǎn)到了她身上。人的視線似乎會本能地尋找發(fā)光體,她仰著驕傲的頭滿意地笑著坐下去。
管曉宇看到熟人激動得直揮手,驚喜地說:“貓耳,你真的考上二中了,真是緣分。
葉爾蹙眉,不高興地說:“我叫葉爾,不是貓耳。”
“哦,貓耳!惫軙杂罟笮。
正在笑鬧中,就見班級門口又走進來一個人,簡單的T恤衫加牛仔褲,單肩背著一個書包。她走到門口頓了頓,嘴角微揚,又走進去,路過講臺的時候非常自然地停住,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兒直視眾人,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你們好,我叫張櫟!
低下又是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站在講臺上的那女孩給吸了去,只聽有人驚訝地低聲說:“中考狀元張櫟?”
這里除了葉爾這個外市學生,大概沒有幾個人沒聽過中考狀元張櫟之名的,只是沒想到張櫟居然長得如此漂亮,仿佛一道光,炫目得叫人移不開眼。
她的頭發(fā)盡數(shù)扎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五官,一種純粹的不加任何修飾的美麗容顏,就這樣完完全全地進入眾人的眼簾,帶給大家一陣視覺沖擊感。
張櫟仿佛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眼光,說完之后也沒在講臺上多停留,她看到角落里還有一個空位,閑庭信步般走了過去,淡定地坐下。
葉爾還在怔怔地看她,洛瑤悄聲對葉爾說:“她就是這次的中考狀元,小說中的全能女主,班長專業(yè)戶。從幼兒園開始就協(xié)助老師管理班級,一會兒班主任來十有八九會直接任命她當班長!
葉爾雖不明白全能女主是什么,卻能感受到這四個字的分量。她想,任何人面對她的光芒下都會黯然失色吧。
“哎,還在看?”洛瑤拉了她一把,笑著說,“漂亮吧?”
葉爾點點頭,覺得她的外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她的氣質(zhì),或者說氣場,天生的發(fā)光體,太引人注目了。
正在他們望著張櫟竊竊私語時,門口走進來一位三十幾歲的英俊男子。他笑著向下面掃了一眼,見同學們都安靜了,這才凝住笑意,向大家自我介紹:“未來的三年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他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李惠明”三個剛勁的大字,又轉(zhuǎn)過身來說,“大家可以叫我李老師!彼D了頓,“現(xiàn)在你們認識我了,但我還不認識你們,誰先第一個上來做自我介紹?”
底下的學生哪個不是天之驕子,聞言很多人都蠢蠢欲動,秦可卿飛快地站起來:“老師,我來!”
她優(yōu)雅一笑,非常自信地走到講臺上,目光挑釁地看著張櫟的方向,下巴高高仰起:“大家好,我叫秦可卿,十六歲,非常高興能認識大家,我在原來的學校一直任班長之職,希望在未來的時間里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
李惠明帶頭鼓掌,秦可卿得意地看了張櫟一眼,驕傲地回到位子上。
接著是管曉宇,他先是非常燦爛地一笑,接著神采飛揚地說:“我叫管曉宇,管仲的管,春曉的曉,不是大小的小,宇宙的宇!”
下面哄然大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這“管仲的管”了。葉爾也跟著大家一起笑起來,看到眾人大笑,他絲毫不以為意,緩緩地走下講臺。
洛瑤的自我介紹像她人一樣中規(guī)中矩:“大家好,我叫洛瑤,洛是洛神的洛,瑤是瑤池的瑤,很高興認識大家!
葉爾走上講臺,矮小的她只露出一個脖頸一個腦袋在眾人視線里,只聽她說:“我是葉爾!苯又涯抗馔断蚬軙杂睿瑥娬{(diào)般地說了句,“不是貓耳!
眾人大笑,她臉霎時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下去。
班主任李惠明也笑了一下,指著管曉宇旁邊的座位對葉爾說:“你個子小,下課后搬到這里來坐吧。”又對著原座位的男生說,“你一會兒坐到葉爾那里去。”
輪到張櫟時,她淺笑著上臺,環(huán)視眾人一眼,下面頓時安靜了:“剛才也介紹過了,我叫張櫟。初中部升上來的同學對我應該不陌生,很榮幸能與你們成為同班同學,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幫上忙的不要客氣!
葉爾搞不懂,怎么會有人這么耀眼,耀眼到除了她視線里再看不到別人。
不出洛瑤所料,班長果然是她,副班長是一個高個子且長相十分忠厚的男生,秦可卿是文藝委員。
說到文藝委員的時候,洛瑤嗤笑了一下,低聲對她說:“說到文藝委員,張櫟能歌善舞,只要代表學校或個人去參加演出必拿獎。這才是牛人啊,想不服都不行!
葉爾還是看著張櫟不說話,后來大家都笑話她。
除了第一堂課,班主任讓大家自我介紹并宣布了班級干部有點輕松之外,后面的時間就業(yè)已進入正題,開始正式上課了。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一點也沒有新入學的松懈感。
只除了一人,管曉宇。
放學鈴一響,他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老師還沒走出教室,他就已經(jīng)歡呼著奔了出去:“哦!吃飯嘍!”
洛瑤將書收拾好,抬頭朝張櫟喊道:“張櫟,一起去吃飯吧!”
張櫟聞聲抬頭,起身走過來笑著說:“好啊!
“洛瑤,你怎么不叫我呀?”秦可卿巧笑著問。笑容卻沒進入洛瑤眼底。
洛瑤看了她身邊的兩個男生一眼:“你不是有人陪了嗎?”
張櫟笑了笑:“走吧。”
葉爾默默地走在洛瑤身側(cè)。
才到食堂,就聽到有人朝門口興奮地揮手大叫:“貓耳!貓耳!這邊!來這邊坐!”
食堂內(nèi)所有人都對管曉宇行了注目禮,他卻絲毫不覺,笑容燦爛得像朵盛開的喇叭花。
葉爾面無表情地拿著餐盤去排隊打飯,裝作沒聽到。
葉爾的冷淡絲毫打擊不到他火一般的熱情。在她打好飯之后,他端著餐盤就往她對面一坐,眨著浸過水一般的黑眸委屈地瞅著她:“我剛剛叫你你都沒聽見!
葉爾板著臉吃飯,不理他。
“貓耳,貓耳?”管曉宇戳她。
她抬起頭,氣鼓鼓地瞪著他:“我叫葉爾,不是貓耳!”
他被兇得一愣:“哦,葉爾!庇滞蝗徊黄降卮蠼,“哇,貓耳!你的牛肉怎么這么少?打菜的師傅真是太過分了,我們貓耳長得這么可愛怎么打得這么少?”說完就將自己碗里的牛肉一股腦地往葉爾碗里夾。
張櫟和洛瑤看著都笑起來,葉爾的臉倏地紅了:“不用……”
“用!怎么不用?不吃肉怎么長得高?你看你,才到我肩膀呢!”
葉爾怒:“我爸爸有一米八四!”
管曉宇道:“可你看上去只有一米四八!
葉爾氣得不想理他,還是反駁道:“我才十二歲,至少還有八年可以長!我以后肯定比你高!”
管曉宇得意地笑:“可我才十五歲,也有八年可以長,我現(xiàn)在就比你高一個頭哦!”
葉爾氣哼哼地:“你比我多長三年呢,也好意思說!
管曉宇見葉爾愿意和他說話很高興,哪怕是吵架他也覺得開心。趁著葉爾說話的時候,他動作麻利地將自己碗里的魚夾到葉爾碗里。
“我不要!”葉爾瞪他。
“為什么不要?吃魚聰明,你看我這么聰明就是吃魚吃的!”
葉爾一時找不到不要的理由,漲紅著臉說:“有刺!”
“你真麻煩!惫軙杂钜贿厡Ⅳ~夾回來,一邊樂滋滋地給她挑魚刺。
葉爾這頓飯吃得極其郁悶。
如果今后的生活能一直像開學第一天那么平靜的話,那它就不是生活,而是小說。
二中的每個學生在原來的學校都是天之驕子,而這些被人捧慣了的人到了二中之后一個個全部從神打回成了人。這樣的心理落差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了的,包括葉爾,也包括秦可卿。
從小被“神童”這個光環(huán)遮蓋著的葉爾,到了這里,這個光環(huán)在她第一次月考考了全班倒數(shù)第一之后,就如同一塊沉重的枷鎖牢牢地拴在她的脖子上,卡得她透不過氣來。
秦可卿也一樣,從小就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里,在這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身邊還有個比自己優(yōu)秀到可望而不可即的張櫟,她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在兩個月后的學生會投票選舉中,張櫟幾乎是全票當選學生會成員,而這個人白天與她在一個班,晚上又睡一間宿舍,陰影時時刻刻地籠罩著她,擺脫不掉。
“嘁,我原以為神童有什么了不起,原來這就是神童啊,可真是見識了。”秦可卿知道成績后冷冷地諷刺她。
神童之名于現(xiàn)在的葉爾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更成了秦可卿攻擊她時的武器,似乎只有攻擊比她更差的葉爾,她才找到了自信似的。但她完全沒有去想,她比葉爾大了整整四歲。
葉爾的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差,原本她就不愛說話,現(xiàn)在更加沉默了,外在的打擊加上自我否定,使她處在崩潰的邊沿,無比壓抑。
十月一號放假。
班主任李惠明看過她的入學成績單,不說出類拔萃,但怎么也不會差到這種程度,從平時的上課中也能看出她的基本功很扎實,但從這次月考中看,她過去的最弱項語文進步很大,而她原本的強項數(shù)學和英語卻考得一塌糊涂。
他找她談過話,她卻低著頭什么也不肯說,也只好等到下次月考時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只好去找和她同宿舍的班長張櫟問問看是怎么回事。
張櫟觀察了她兩天,發(fā)現(xiàn)葉爾的強項根本不是眾人認為的語文,而是她考得最差的數(shù)學和英語。
晚自習的時候,張櫟和洛瑤將她帶到操場上吹晚風,夜晚非常寧靜,只能聽到三人的腳步與地面摩擦的刷刷聲。
“葉爾,我聽說數(shù)學和英語原是你的強項。”張櫟的聲音很柔和,并沒有拐彎抹角。
見她不說話,洛瑤也說:“我們不是朋友嗎?有什么是不能說的?還是你從來沒把我當朋友?”
“沒……”葉爾聞言抬頭,神色有些焦急。
“沒把我當朋友?”張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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