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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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帶教老師讓她去買“下午茶”的時間，她打了個電話安慰值班同學。
“你還沒死�。俊甭沸暮团^蓋臉來了一句。
“放心，快死了，”她在便利店里轉了三圈，哀嘆，“快餓死了�！�
這個尷尬無比的時間點，便利店只留下幾只別人挑剩的飯團。想起張老師的殷殷囑咐：求量不求質。她便隨意挑了一些，匆匆離去。
方提著袋子回到診室門口，黎糯就被眼前的后面震撼到了，以至于手里的袋子差點落地。
診室里面坐著個年輕男性患者，鼻青眼腫，且一根鋼絲橫貫頭顱，還在不停地晃啊晃……
帶教正在詳細詢問患者病情，一邊吩咐護士找人推平車過來。
“小黎你來�！睆埨蠋熣惺�，“電腦打模板常規(guī)血一套，再開張加急的CT單，打電話給影像中心告知一下，還有把腦外的人吼下來！”
和醫(yī)生的嚴正以待相比，病人倒是頗優(yōu)哉游哉，躺上了平車還不停地輾轉反側。
張老師怒道：“不是叫你不要亂動了嗎！”接著囑咐黎糯，“這病人在腦外的人下來之前你負責盯死他，CT也陪著一塊兒去。”
“好的�！彼鸬�。
可這病人實在不是盞省油的燈，在平車自搶救室推往影像中心的途中甚至坐了起來，瞅著四周驚奇道：“原來急診長這樣！我第一次來。”
“你能躺下來嗎？”她邊勸阻病人邊滴汗：你是來急診一日游的嗎……
患者恍若未聞，經過補液大廳時更是伸長了脖子：“嘖嘖嘖，人真多�！�
人群中不知誰尖叫了一聲，顫抖地嚷了句：“這人腦子里有根鋼絲！”他們立刻成了補液大廳內所有人的焦點。
“你躺下來行嗎？”黎糯差不多快求他了。
可她和家屬的勸說都沒用，病人仍然看得興致勃勃，導致平車猶如花車行進般，在好奇者之中緩慢前行。
這時，隱約聽到身后的補液大廳里有家屬沖到內科急診診室，焦急地喊道：“醫(yī)生醫(yī)生，我媽被剛剛那個腦子里插鋼絲的人嚇得臉發(fā)白，心跳一下子飚上去了�！�
推平車的工人大叔終于不能忍了，朝病人大吼：“你給我躺下來！坐著干嗎啊？示威游行��？你不要命了��？給我躺好了！立刻馬上！”
說來也怪，病人經大叔一陣吼后，竟然聽話地乖乖躺下。
將他安全送至影像中心，工人大叔問黎糯：“小姑娘剛下臨床？”
“是。”她納悶，大叔怎么知道？
“氣場太弱�！贝笫灞梢牡乜偨Y。
晚上九點左右，診室里送來了一名絞窄性腸梗阻的中年女性。
鑒于患者一般情況較差，予胃腸減壓、補液后，建議即刻行壞死腸段切除術及剖腹探查術。
“我急診。你們誰二班？”張老師立即聯(lián)系外三。
“是岳主任�！睂Ψ秸f。
“你們運氣不錯。”他掛了電話開始讓家屬簽手術同意書，“今天的值班醫(yī)生是我們醫(yī)院外三的第一把刀，一般門診病人想要他開個刀起碼得排三個月的隊。”
過了會兒，從手術室打來電話，是岳芪洋。
“血和平片我電腦里看過了。病人情況如何？”他問。
“不是很好，要盡快開刀。”張老師答。
“術前準備呢？”
“已經好了�！�
“十分鐘后接上來�！�
剛想掛電話，岳芪洋又說：“這邊缺人，找個二助�！�
張老師放下聽筒，笑盈盈地回頭瞅著黎糯，說：“小黎啊，要不，你去手術室?guī)拖旅�？�?
離晚上十點下班還差十分鐘的時候，她就這樣被帶教老師支上了手術室。
電梯直上C樓二十四層，看管更衣室的老大爺見又有人前來，登記了黎糯的胸牌，一邊嘆道：“今天元旦還這么忙。夾層的夾層，顱瓣減壓的顱瓣減壓，車禍的車禍，可憐外三還要接急診，唉……”
黎糯心里也默默跟著“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復習怎么洗手和穿手術衣的她估摸著要被護士姐姐往死里罵了。
果不其然，在洗手環(huán)節(jié)就讓護士姐姐暴走了兩回之后，她才得以順利拱手走進十六號手術室。
迎面而來的就是影視劇里經常能看到的景象：綠油油的無菌臺，綠油油的醫(yī)生，綠油油的麻醉師，綠油油的護士，就差綠油油的自己。
她拿過手術衣，將衣服抖開，就聽見臺上的主刀醫(yī)生開口：“換個空曠的地方�！�
遵命。
“袖子不要高過頭�！�
“手不要亂摸�！�
“讓護士幫忙�！�
“手不要亂摸！”
“不要亂摸！”
“大拇指不要碰到內側！”
“戴反了，重戴！”
“叫你不要亂摸！”
……
她終于全副武裝，心下正小欣喜著，不想主刀又是狂風暴雨一陣狂罵。
“你有沒有無菌觀念？”
“懂不懂無菌？”
“上過課沒有？”
“上過腦子記不住？”
“你長腦子只是用來顯得高的嗎？”
……
黎糯啞口無言，口罩下方的臉早已羞紅。
長到這么大，她還是頭一次被除了媽媽以外的人罵得如此狗血淋頭。
而在主刀“教導”實習生的這段時間內，手術室內的其他人俱寂靜無聲。
他們的眼睛沒問題吧？這種“教導”實習生的活兒不是護士專屬的嗎？
他們的耳朵沒問題吧？這輩子從來沒聽過岳芪洋講這么多話啊。
再說，岳主任您用得著浪費寶貴時間去等一個連手術衣都穿不來的二助艾嗎……
“站到對面去�！痹乐魅巫詈笙铝睿伴_始。”
前輩們都說，岳芪洋雖冷漠無情，但他是全國屈指可數的幾位會從下刀到縫皮開完全臺的主任。并且強調在一附院實習一定要跟岳芪洋上次臺，領略一下什么叫做把刀開成藝術品。
沒想到自己如此高起點，黎糯默嘆，還受到了外三第一把刀劈頭蓋臉的一頓“教導”。
“手術刀。”
她也不知為什么，感覺到器械護士和一助似乎同時一愣。
岳芪洋下刀做切口，手術正式開始。
“小彎兩把�！�
“電刀�！�
“鹽水紗布。”
“吸引器�！�
“吸引器！”
護士姐姐看不下去了：“同學你發(fā)什么呆�。课髟谀闶掷铮煳�！”
黎糯這才反應過來。
“你的任務就是吸血和吸煙，夠簡單了吧？別再發(fā)呆啊！”護士姐姐嫌棄地補充道。
岳芪洋神速地打開皮膚、淺筋膜、肌肉，修長的手指握著電刀，沒有一步多余，沒有一絲猶豫，干凈利落，層次分明。她看著有些出神，甚至連暈血的事情都拋于腦后。
“自動拉鉤�！�
“方鉤�！�
“腸鉗�！�
暴露腹腔完畢，找到病變腸段。
“腫瘤�！痹儡窝笞龀鲈\斷。
一助附和道：“挺大了呢�！�
“切�！敝鞯断铝�。
“岳老師，保得了肛嗎？”一助問。
黎糯也詢問性地抬頭看向斜對面的他。
她注意到，此時他濃密的眉頭緊蹙，內側眉梢差不多連在了一起。
“難�！彼稹�
室內頓時一片嘆息。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抬頭看他。
岳芪洋的臉部輪廓在無影燈的籠罩下更顯清冷，整張臉只剩下鼻根與一雙眼睛留在外頭。隔著半米寬的手術臺，她發(fā)現他黑框眼鏡下的眼睛其實挺特別，比一般人略細長，睫毛較短，卻有著特別深但不寬的雙眼皮。她想起來，貌似這種屬于傳統(tǒng)型的日系美男眼。
驀地，岳芪洋與她四目相對。
隨后冷冰冰地吐出一個字：“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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