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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 肇興:侗鄉(xiāng)風情代言人

黎平登上去肇興的中巴車,就一路上興奮不已。為此還特意選擇“副駕駛”的位置,方便更好地觀察周圍的景色。那慕名已久的肇興侗寨,即將被我揭開傳說中的神秘面紗。盡管之前在網(wǎng)路上,已經(jīng)稍微了解到她的些許碎片。但在眼見為實之前,那只是一種盲人摸象似的自我安慰;蛘哒f,我懷揣著一種最單純的祈望:她會用她最動人的美麗,擊潰我那脆弱不堪的想象力。

中巴車在水坑路上躑躅前行,從黎平到肇興只有60多公里,車子卻要開行將近3個小時。屁股又一次成為被重點“照顧”的對象,與之相比,眼睛卻仿佛步入了一片圣境之中——沿途的美景甚至讓它每眨一下,都成為一種暴斂天物般的浪費。任何路過的風景,錯過便不再有,尤其在這宛如山水畫卷般的黎平侗鄉(xiāng)。1個多小時后,中巴車緩緩駛進了大山之中,肇興村就躲藏在群山深處。越是藏得深,她的美麗便愈加神秘。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因為她的神秘,便極少有人能有欣賞她美麗的機會。

請原諒我用一組乏味的數(shù)據(jù)來正式介紹她:肇興侗寨,占地20萬平方米,居民1200余戶,6000多人,號稱“侗鄉(xiāng)第一寨”,是全國最大的一座侗族自然村寨。

當中巴車緩緩駛?cè)氪逭箝T時,遠處的寨子正處在一片霧色氤氳之中。遠遠望去,侗寨正坐落在一片四面環(huán)山的盆地中間,一條清澈的溪流穿行其中,蜿蜒曲折。一座座青瓦屋頂?shù)母蓹谑降跄_樓,星羅棋布,錯落有致。遠處,五座標志性的鼓樓正泛著銀光,若隱若現(xiàn)。

鼓樓

來肇興玩,自然要來看一眼她那著名的鼓樓群。我可能無法從吊腳樓和風雨橋上分辨出苗族、侗族建筑的區(qū)別,但鼓樓卻是侗族人獨一無二并引以為豪的原創(chuàng)。鼓樓乃侗族人巧奪天工的設(shè)計,侗語叫做“堂卡”或“堂瓦”。打造時并沒有設(shè)計圖紙,而全靠技術(shù)工匠們嫻熟的內(nèi)心算計而來,數(shù)百根梁、柱、坊,以杉木鑿榫銜接,不用一釘一鉚,上下吻合極其嚴密,令人拍案叫絕。當我尚未踏上這片神秘領(lǐng)地時,便在網(wǎng)上看到過鼓樓的圖片,當時就被震撼得無以言表,讓我想起以前玩過的電腦游戲《紅色警戒》里的電磁塔,一種集高科技和超現(xiàn)實的神奇景象。而現(xiàn)在自己就站在鼓樓下面,親眼目睹這偉大的建筑,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肇興侗寨共有五座鼓樓。這在侗族村寨中絕無僅有,并且被列入了吉尼斯世界紀錄(黎平的黃崗侗寨也擁有五座鼓樓,之后的章節(jié)也會有所敘述)。這五座鼓樓代表全寨的五個家族,分居五個自然片區(qū),其名稱和寓意分別為:“仁”“義”“禮”“智”“信”。鼓樓始建年代不詳,在“文革”時期,這五座鼓樓曾被全部毀掉,1981~1983年先后重建。侗族鼓樓代表著吉祥、興旺。它的作用有:

(1)侗寨的標志;

(2)侗族族姓的標志;

(3)百姓休閑場所;

(4)年輕人的社交場所;

(5)接待客人的地方;

(6)集會、議事場所;

(7)傳遞信息或報警。

從人類學角度看,鼓樓是侗族最核心的文化符號,隱藏了多層的文化沉淀。它包含著侗族的宇宙論圖式、歷史價值訴求、世俗生活的秩序、以及對感性生命的意識。關(guān)于它的來源,也是眾說紛紜,流傳最深遠的是下面這兩種說法:一種說法認為來自三國時期諸葛亮南征,據(jù)說當時孔明曾在侗鄉(xiāng)扎營,并修筑高亭,內(nèi)置銅鼓,以此傳令,最終流傳成為鼓樓。另一種說法就更加富有科幻及神話色彩了,傳說鼓樓為外星文明在地球上的遺跡。在侗族歌師贊頌鼓樓的歌詞中,有一句“那天神仙下界送禮錢”,引起了人們的無限遐思:古時候外星人曾來過這里,并且修建飛碟發(fā)射裝置,與今天的鼓樓外形頗為相似。侗族祖先就是依照這種發(fā)射裝置,建造了鼓樓。當然這兩種說法,放在今天看,都只是一句茶余飯后的笑談。但對鼓樓這樣一種經(jīng)過了歷史沉淀,并且富有人文底蘊的神奇建筑來說,這樣有意思的動人傳說更能增添它的傳奇色彩。

流連于五座鼓樓之間,很快便忘卻了周遭的現(xiàn)代社會,醉心沉溺于失去時空的幻覺中,遺落在古樸傳統(tǒng)而又充斥著些許超現(xiàn)實的村寨里。我瞧那鼓樓下面的侗族老人,他們戴著雷鋒帽,穿著厚厚的棉襖,圍坐成一團,一邊聊天一邊烤火。當我這個不速之客悄然接近時,他們從我的快門聲中,回頭看我,莞爾一笑,然后繼續(xù)陷入沉默,就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侗族男人身材不高,大都比較沉默,但一種不動聲色的友好,卻很容易從他們那沉寂的臉上覓得。至于孩子,就不會跟你那么客氣了,他們可能會突然從斜刺里殺出,朝你哈哈大笑,并且“質(zhì)問”你從哪里來?吹侥愕溺R頭,他們又會毫無扭捏地擺起POSE,把最天真無邪的童年留在你的影像里。

侗族大歌

我住在一家叫做“銀河旅館”的地方,老板娘姓陸。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我問她哪里可以聽侗族大歌,她很熱情地告訴我,并且親自把我領(lǐng)到了表演的地方;蛟S,肇興的侗族大歌無論從名聲上還是水準上都無法和小黃侗寨或者宰蕩侗寨相比。但由于在當時,肇興是我第一個涉足的知名侗寨,而想聽大歌的心情又迫在眉睫,所以還是忍不住在肇興這里先睹為快了。

侗族大歌,是侗族人又一享譽世界的“瑰寶”。與鼓樓、風雨橋一起,被稱為“侗族三寶”。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侗族大歌起源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它是一種多聲部、無指揮、無伴奏、自然和聲的民間合唱形式。在侗族地區(qū),一個大歌唱得好的歌師是極為受人尊敬的。一個大歌唱得好的小伙子當然更受姑娘的青睞了。

之前,雖然對侗族大歌不至于“聞所未聞”,但也的確從未聽過這種音樂。當幾十名年輕漂亮的侗族姑娘和幾位英俊灑脫的侗族小伙一起施展歌喉,唱出第一個音符時,我就仿佛被擊中了一般,沉浸在他們的歌聲中,再也無法自拔。

這是多么曼妙動人的天籟之音啊,不但將我的耳朵徹底洗凈,也像一股甘泉一樣,順著我的耳道,流入我的血液和心臟。我在他們的歌聲里,聽到了對這片純凈山川的贊譽之聲,聽到了對這座原生態(tài)家園的濃烈之愛,聽到了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那思鄉(xiāng)之情,聽到了年輕男女在月光下的纏綿之戀……我此刻竟然控制不住淚腺,任其潤濕眼角。

此刻,我突然明白了為何侗族大歌在國外表演時,屢次把一群群金發(fā)碧眼的老外感動得熱淚盈眶。正應了那句最俗套的話“音樂無國界”。雖然我是一個中國人,但相比這些老外,我并沒有任何優(yōu)勢。因為,我完全不懂侗語,我也完全聽不懂他們在唱什么。但這并不能阻擋我那一百匹馬都拉不回來的感動;蛟S,感動我們的其實并不是單純的音樂,而是這種音樂背后所傳達的那種強烈的愛,一種無私、穿越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的大愛。這是人類繁衍至今唯一不可褻瀆的東西。它指引著整個人類,不管這個世界上有多少骯臟、不完美的東西,都不能自暴自棄,而是永遠要在歌聲里、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真正的愛。

感謝這個晚上,一場侗族大歌的洗禮盛典。感謝肇興,夜色是那樣的溫柔,溫柔到能夠融化整個世界。

風土人情

我在肇興的幾天里,接連遇到了好玩的事情,還喝了一次傳說中的攔路酒。

第一件好玩的事情,是圍觀了一次侗族人喝酒。侗族人好酒,每逢節(jié)日或者貴客拜訪,都要開幾壇自釀的美酒,喝到不醉不歸。侗族的酒文化和各種酒禮酒規(guī),極為繁冗,作為一個異鄉(xiāng)客,要想全面掌握這些東西,幾乎是不可能的。索性不如瞪大眼睛,仔細觀摩。碰巧有一個家族在露天擺酒,正好借此機會,觀察學習。只見男人們用大碗盛酒,雙手舉碗,大口豪飲,異常壯觀,氣勢驚人。這些酒,往往都是自己釀制的米酒,非常好喝,但后勁很大,很容易喝醉。侗族男人雖然在陌生人面前比較羞澀,但在酒桌上,卻搖身一變,豪氣沖天,爺們兒十足。尤其他們唱起酒歌的時候,更是瀟灑到爆棚,讓我這個圍觀的人都忍不住喝起彩來。而干杯的那一瞬間,更是一展侗族男人豪邁的時刻,他們會集體高呼一聲(估計是侗語中類似“干了”的口號),而后一飲而盡。在這個時候,我都恨不得抓幾個愛喝酒的人,圍坐一桌,效仿他們,喝它一個天荒地老。

第二件好玩的事情,發(fā)生在一個原本百無聊賴的下午。客棧老板陸小姐告訴我,一會兒會有貴客來訪,就在風雨橋那邊。她們會換上傳統(tǒng)的節(jié)日盛裝,還有節(jié)目表演。據(jù)說是一群香港的旅游投資方,在凱里副市長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殺了過來。于是我趕緊沖到風雨橋那邊,等候貴賓。不一會兒,他們來了。老人們開始吹起了蘆笙,而漂亮的姑娘們身著傳統(tǒng)的侗族服飾,列隊等候遠方的客人。攔路酒,作為侗族人迎接賓客的最重要禮儀之一,自然必不可少。攔路酒的儀式極為有趣,就像在唱大戲,并且?guī)в袆∏楹捅硌,侗族人真是把生活中的一切都融入到了歌舞之中。我跟在貴賓的后面,也冒充隨從,蹭了一回攔路酒。好在,那群侗族姑娘沒有過多“刁難”我這個蒙混在內(nèi)的人。

據(jù)說當面對苗族、侗族迎賓時擺下的攔路酒,如果你選擇雙手舉起杯子的話,你恐怕就得在熱情好客的少數(shù)民族村寨,醉臥一天了。要避免被“放倒”的辦法就是,面對攔路酒,你必須將雙手放到背后,然后直接用嘴去喝杯中的酒,這樣你就可以選擇“隨意”了。當然,這樣的說法也只是從朋友那里道聽途說,如果你有幸當了一回“小白鼠”,記得告訴我這到底靠不靠譜。

現(xiàn)代社會的反戈一擊

就在喝攔路酒的時候,一個侗族小伙兒向我打了個招呼,很快我們便像一對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輕松隨意地聊了起來。小伙兒姓陸,在整個肇興侗寨,陸姓是最大的姓氏。有意思的是,當他聽說我是從上海來的時候,表現(xiàn)出了相當?shù)呐d奮和親切。原來,他曾經(jīng)在上海一家工廠打過三年工。他說村子里的不少青年男女,面對著各地游客的紛紛來襲,都表現(xiàn)出了各種好奇、羨慕、向往等多重復雜心態(tài)。有很多人,難以抵擋外面世界的誘惑,選擇了外出打工,寧可在城市里白手起家,吃苦受累,也不愿意繼續(xù)呆在村寨里選擇傳統(tǒng)的男耕女織。而當他們“載譽而歸”時,卻再也不愿換上傳統(tǒng)的民族服裝,只愿意選擇城里人的T恤衫和牛仔褲,并且向留在寨子里的年輕人繪聲繪色地講述在城市里的各種有趣見聞。我告訴他,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會選擇去貴州、云南、四川、西藏等地旅行,他們其實既厭倦城市,又離不開城市的各種給養(yǎng)。他點頭,選擇了沉默。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每個人都是可憐蟲。我們和他們一樣,失去的其實不是家園,而是心靈。他們離鄉(xiāng)背井,是出于厭倦自己的家鄉(xiāng)么?當然不是,每一個游子的鄉(xiāng)愁,都巨大到難以斗量。誰都不愿意選擇流離失所的生活,當然,誰也都沒有權(quán)利阻止一個人追尋更美好生活的自由。對身處貴州大山深處的那些孩子來說,大城市的誘惑是每一個在城市里享受著舒適便利和福利的人沒有資格質(zhì)疑的。而對于我們,在城市中稍微有些不如意,便萌生了用旅行去散心的想法,其實這也是一種我們不愿承認的矯情和自我放縱。

拜旅行所賜,我能遇到他們。拜旅行所賜,很多人會在自己的游記中瀟灑地寫到,他們是多么淳樸啊!希望他們能永遠維持現(xiàn)狀,村寨能永遠這么原生態(tài)!可是,我們又有什么資格,去綁架別人的生活?這不符合馬斯洛需求理論,更不符合智慧生物所追求更美好生活的強烈渴望。在今天的肇興,貴廣鐵路和高速公路正在加快修筑速度,這個村子正在現(xiàn)代化和傳統(tǒng)習俗的夾縫中高速發(fā)展。游客帶來了消費理念,也漸漸改變了村寨原住民的思想,可以預計在不遠的未來,這種沖突和碰撞還會愈演愈烈。

然而,還有一些離鄉(xiāng)背井的年輕人,也會在某一天,像遠飛的倦鳥一般,重回故里。比如小陸,就選擇了從上海回到家鄉(xiāng),他打算學習好英語,然后開一家涉外的旅館。我對他說,這是一個很有遠見也很有實踐意義的想法。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是的,我們都有理由相信,未來的肇興,會更加美麗而豐饒。

交   通

(1)貴州的黎平、從江均有直接到肇興的班車。如果從凱里等方向去肇興,可以先乘車到洛香,然后再換車。

(2)如果從廣西方向進入肇興,可以從三江縣乘車去肇興。

(3)黎平有機場,貴陽和廣州的游客可以直飛黎平,再轉(zhuǎn)車去肇興。

住   宿

肇興住宿極其方便,從賓館到客棧再到農(nóng)家院應有盡有,價位從20元/人的床位到200元左右的標間都有。

周邊景點

肇興“八寨一山”景區(qū)。

八個侗寨:肇興、堂安、紀堂、登江、廈格上寨、廈格下寨、己倫、上地坪。

一山:侗族人民心中的圣山——薩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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