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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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縮骨功練得好，頭能縮進(jìn)酒甕里，嚇不著路人，某人就拿個真頭放在酒甕上幫我完成嚇人的心愿？
我一時間感慨萬千。
死的人關(guān)系重大，隔不了一會兒，軍中仵作便來了。我還想看看熱鬧，可李澤毓用大氅將我從頭到腳包著，我把頭一伸出來，就被他推了進(jìn)去，再伸出來，又推了進(jìn)去，所以我只聽見大氅外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以及李澤毓簡短的命令：“行了，收拾干凈�！�
等我好不容易把頭從他的大氅內(nèi)伸出來，便見院子當(dāng)真收拾干凈了，只留下矮胖子劉德全跪在廊下。一夜沒見，我發(fā)覺他又瘦了不少，肥臉上撐起來的皮都有點(diǎn)兒癟下去了。
劉德全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我一下，又飛快地垂下頭去。
這一眼看得讓我有些驚悚，心想，難道暖床的謊言被拆穿了，他告訴李澤毓我是“木桶妖”了？
“你那小五，還好吧？”李澤毓道。
“還好，只是被嚇著了�！眲⒌氯哙轮齑降�。
“嗯，找大夫吃些定神的藥，幾日便好了。”李澤毓道。
“下官明白，下官的五兒，什么都不記得了。”劉德全道。
“不記得便好……”
李澤毓擺了擺手，劉德全便退下去了，退下之時，我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又拿眼角的余光望了我一眼。
下山以來，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的種種事件，實(shí)在太過于驚悚，讓我感覺為了兩餐待在李澤毓身邊實(shí)在太不劃算，隨時會被人栽贓陷害，我決定自己戳破這暖床的謊言，讓他拿長得比較肥厚的人代替。于是，我從大氅里掙出頭來道：“殿下，我不是暖床的人……”
他又把我的頭推進(jìn)大氅里，走進(jìn)屋子，才松開了我，慢吞吞地道：“哦，你不是暖床的人？”
我還以為他沒聽到呢，原來聽到了，我又道：“我原是鄉(xiāng)野小民，機(jī)緣巧合之下才……”
他將身上的大氅遞給一旁伺候的侍婢，打斷了我的話道：“既如此，刺殺尹念的刺客還沒找到，本王看你也有些功夫，不如就讓你頂了這項(xiàng)罪名？”他眼底有輕風(fēng)拂過。
“�。俊蔽掖诡^道，“我原來不是暖床的人，機(jī)緣巧合之下，被劉大人選上，這才成了為太子殿下暖床之人�！�
但我還想問：暖床的功能到底有什么呢？除了床要睡暖，平日里還需要貼進(jìn)大氅里當(dāng)手爐嗎？
他笑得和煦地道：“原來是這樣啊，本王差點(diǎn)就弄錯了，把暖床之人當(dāng)成了刺客�！�
逃跑無望，我忽然有些想念山上的生活，一想念山上的生活，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些全身被夾板夾住的日子，由此深遠(yuǎn)想開，又想起了師父給我正骨之時的痛，不想不覺得，一想我忽然就感覺身上傳來陣陣奇痛，痛徹心扉，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等我不再痛的時候，半夢半醒間，我又開始繼續(xù)昨天晚上那個奇怪的夢。夢境那么的真實(shí)，但我卻如被隔在云端，在空中向下邊望著，看到兩個不相干的人談?wù)撝幌喔傻氖隆?
“別讓她胡鬧了，這一次，骨頭怕是又受傷了。”
“先生放心，她用的，是梅花三弄那門功夫嗎？”
“不錯，這世上有誰能將劍使成如雪落梅花一般？唯她而已。”
“她不是全忘了嗎？”
“但她骨子里到底還是梅絡(luò)疏，又豈能說忘就忘呢？你忘了，她生平最恨什么人？她最恨的，便是殘害幼童的禽獸。尹念捉了劉德全的五公子，欲行不軌之事，她豈會袖手旁觀？尹念武功雖高，但若是以前的她，尹念的武功不過是小孩的玩意�！�
“不錯，沒有人能傷得了她，除非她自己傷了自己。我欠她的，永遠(yuǎn)都還不完……”他哽咽道。
“在那之前，劉德全被人要挾，定是被她看見了，她雖已不記得往事，但滲入血液之中的本能卻沒有忘。殿下，如此一來，她會更危險(xiǎn)。只不過，她有了自保之力，我也放心了。”
“你后悔了？”
“我自會遵守承諾，但你要知道，你雖已對此事做了防范，但紙包不住火，白鳳染在你軍中雖只是名小將軍，但她身后是白家！”
那聲音嗤地一聲冷笑，充滿輕蔑：“只要她有妄想，便會仔細(xì)權(quán)衡�！�
“她不會亂說，但她說得對，紙到底包不住火，你不能毀了尹念的尸身，那會引起更多人的懷疑，現(xiàn)在只期望這世上沒有人能認(rèn)得她的武功了�！�
那人聲音似有隱憂，長久沒有出聲。
“還有什么人會記得她？”他的聲音又充滿了憂傷，如三月梅雨季節(jié)空氣中隨手一捏，便會滴下水來的水汽，“她身邊的人將她當(dāng)成一把刀，卻從沒想過，刀也會巻刃，也會傷心�！�
“楚博半年之前找到了豫州城，你是知道的。”
他聲音冷歷地道：“所以，我才收了豫州城，將它歸于晉國疆土之內(nèi)，此生，我不會讓人再利用她傷害她！”
“如此便好，老夫也要走了，但走之前，老夫?qū)嵲诜判牟幌�。這樣吧，老夫的兩名徒兒……”
我只覺身上暖融融的，剛剛發(fā)生的刺骨的痛被暖流一沖，便消失無蹤，我又感到了困倦，耳邊兩人的聲音越來越淡，越來越淡，幾不可聞。
等我睜開眼來，已是早晨，陽光從窗子里透進(jìn)來，染得薄紗帳如蜻蜓的羽翅，更像烤得焦黃的薄餅，讓我心情大好。我轉(zhuǎn)過頭一望，身邊沒了那頭大獅子李澤毓，心情更加大好。坐起身，想保持這良好的心情以迎接豐盛的早餐。
一掙，坐不起來。不但沒辦法坐起來，連手腳都沒有辦法移動，我勉強(qiáng)抬起頭向身下望去，見到我手腕腳腕處，各箍了一個黃金打造的圓環(huán)，直釘進(jìn)了床板，將我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有涼風(fēng)吹進(jìn)薄紗帳，讓我的感覺更為敏感，那床絲被之下，我竟是沒有穿著衣服的！
我扭了扭身子，覺察到皮膚蹭在光滑的絲緞之上，再一次確定，我是沒穿衣服的。我見到過好幾種被光溜溜放置的東西，通常是砧板上的魚，或拔了毛的雞，不是準(zhǔn)備下鍋白灼，就是準(zhǔn)備下鍋爆炒。
依照我如今光溜溜的程度，白灼的幾率比較大。
這一下子，我逃跑的愿望變得十分迫切，得想辦法解開鎖，溜之大吉才行。
幸虧師父順手遞給我的兩本書中之一便是《百鎖全》，可以解開任何的鎖。
可我摸了半天，也沒摸到這四個圓環(huán)上的鎖，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啊！再說了，即便我解開了鎖，屋子里沒有衣服，我穿什么呢？我安慰自己，我、我、我還是老實(shí)躺著吧，等到吃飯的時候，他們能不放開了我？
師父說我是個不求進(jìn)取、得過且過的人。如果忽略他眼中的鄙視加蔑視的情緒，我感覺他還是挺欣賞我的。
他曾說：“月牙兒，你怎么在什么時候都能用一種天上會無緣無故掉下一大堆金元寶砸在你頭上的良好心態(tài)來對待所有問題呢？”
彼時，他遇到了難題，我有一側(cè)的骨頭長歪了，原本他想讓它長成一棵筆直的松樹，未承想，一不小心失了手，我的骨頭很有可能長成七歪八拐造型奇特的梅枝。
于是他整日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我安慰他道：“師父，其實(shí)梅枝也不錯，走起路來體態(tài)婀娜，尤其在夜晚，影子映在地上，殘影彰彰，有嚇?biāo)廊说墓π��！?
師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對我說了上面一番話。
想起以前，我感慨萬千，想要將當(dāng)時的樂觀心情轉(zhuǎn)移到此時，但心底被白灼與爆炒煩惱著，且薄紗帳頂也沒有金元寶掉下來的跡象。所以，房門打開時，我看到師姐尋蕓被兩名帶劍侍婢扭著胳膊，推至我的面前，我很是歡喜，以為她終于沖破重圍前來救我。等看清了她灰白的臉色，以及身上的血跡，我的心沉落谷底。
她也自身難保啊！
師姐被人推了一把跪在地上，向前匍匐兩步，到了我的床前，表情悲切地道：“小師妹，我學(xué)藝不精，對不起你�！�
難道她把我的身份以及來歷全說出來了？
所以李澤毓剝奪了我暖床的功用，將我剝光準(zhǔn)備凍成好切的肉狀，再白灼？
師姐繼續(xù)涕淚交加地道：“小師妹，你失蹤之后，我到處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的下落，這才偷偷地和師兄一起來救你，沒承想，這晉太子防范這么嚴(yán)……”
我懷疑道：“師姐，你不是被人稱為劍神嗎？這么容易被人捉了？”
她哀痛欲絕，臉上滿是對我的不滿，不滿我在如此情況之下，非但沒有給她半點(diǎn)兒同情安慰，反而理智地反駁挑錯，師姐道：“小師妹，你這是怎么啦？你受苦了……”
那兩名押著她的侍婢冷冷地道：“她身上的骨頭被打斷了，受了內(nèi)傷�！�
侍婢的話又讓師姐悲慟大號：“小師妹啊，小師妹，師姐救你來遲了一步，師兄也被那李澤毓捉了去，受到嚴(yán)刑拷打，這可怎么辦��？師父，師父，您老人家在哪兒？您還不來的話，您就要滿門覆滅……”
說實(shí)在的，師姐此舉，讓我有些眼花繚亂，一個平日里冷冰冰只知道擦劍的人，突忽其來的，怎么就變成了一名嘮叨鄉(xiāng)婦，還知道撒潑耍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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