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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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別著急。我不這么認為。他很年輕而且很強健,可能就是個良性的小瘤而已。但是我希望確保萬無一失。”
于是我預約了最快的一場手術,來去掉這只比格犬肛門上的那個小瘤。巧合的是,最快的一場手術就是在我和克里斯去卡波圣盧卡斯的前一天。我們是被我的客戶邀請去做客的。雖然我還沒有想好要怎么樣去稱呼克里斯(“男朋友”顯得太裝嫩,“愛人”則太私密),但是我已經(jīng)習慣了我們的伴侶關系,并且能夠與客戶分享,所以我接受了這個慷慨的提議。但是由于西莫現(xiàn)在需要動手術,所以我在考慮取消這次的行程。
“別傻了。走吧。享受一下好時光。他是這么年輕這么健康的狗狗,我實在懷疑那會是任何值得擔心的東西。你可以把他留在我這里!贝骶S斯醫(yī)生建議。
“你確定嗎?”
“當然!
于是我也給克里斯打了電話,征求他的意見。
“如果他能和戴維斯醫(yī)生待在一起的話,我想肯定會比他待在家里能得到更好的照顧。不是嗎?”
“好吧,也許。但是他一定不會覺得舒服!
“總共才四天。只是比他住院的時間多出了兩天而已!
“確實如此。我知道他們會照顧好他的!
手術之后,西莫需要被禁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穿上那種大大的、塑料質(zhì)地的病號服,以免他觸碰自己的手術傷口。因此把他留給戴維斯醫(yī)生會更容易確保這些,我知道的。戴維斯醫(yī)生和他的職員們可以很好地對那雙可憐兮兮的比格犬的眼睛免疫。他會在他們的管理下更快地愈合。而且只有四天罷了,我不斷對自己重復。
隨后我和克里斯去了卡波圣盧卡斯,我們在海灘上的木屋里度過了四天悠閑的日子。薯條、鱷梨沙拉醬、瑪格麗特雞尾酒,所有我們想要的都被準備妥當,在小木屋里觸手可得,這些也都緩解了我的焦慮。戴維斯給我發(fā)了郵件,說西莫的手術很順利,于是我才放松下來投入進我的假期去。我讀了兩本書,并且又買了十本書,不再去過多地擔心西莫。
我們是在周六晚上回去的,很快樂也很輕松。周一我一結束工作就立刻去接西莫了。我來到前臺,露出了笑容。
“我來接西莫。很顯然,他感覺不錯。我覺得我一下車就能聽見他的叫聲了!
“在你離開之前,醫(yī)生想見見你。”接待員的聲音溫柔而友好,她稍微歪了歪腦袋,微微瞇起眼睛,微微地。于是我開始擔心,西莫手術后的愈合是不是不夠好,或者是他在這里表現(xiàn)得不夠好,因為表現(xiàn)不好是他的常態(tài)。我寧愿是這樣——只是對他舉止的抱怨,而沒有什么醫(yī)療問題。但我清楚,不會是因為他表現(xiàn)得不夠好。我很清楚,因為我曾經(jīng)就在這里經(jīng)歷過同樣的事情!搬t(yī)生想見見你。”就像是“我們有必要談一談”一樣,一定是某種不好的預兆。剛剛同克里斯一起享受完在墨西哥海灘上的四天輕松假期,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之后的情形。
我尾隨接待員進入了診療室,她把我一個人留在那里,我坐下來,一直盯著檢查臺,好讓自己不要去看滿墻的萌寵照片,那些照片大概是為了給人以鼓勵,可是實際作用卻恰恰相反。我緊緊盯住油氈地板,不僅僅是不想看到那些照片,連圖標、罐子、藥瓶,甚至是醫(yī)用棉球我都不愿意看到。尤其是不愿意看到那個金屬診療臺。在過去的幾年里,我曾因我年老而生病的狗狗們在這里流連了太多太多時間。我們曾經(jīng)在那個金屬臺面上鋪上毯子,黎塞留躺在那里,當結束他生命的注射劑緩緩推進他的身體時,我抱著他、撫摸他。我原以為,至少要再過多幾年,我才會再回到這個房間里來。
他們先把西莫抱進了房間。戴維斯醫(yī)生則緊隨其后。一直以來,戴維斯醫(yī)生都是我所飼養(yǎng)的狗狗的獸醫(yī),無論是之前的四只比格犬,還是那兩只德國牧羊犬,甚至是第一次結婚時的那只紅色小甜心杜貝爾曼犬。當黎塞留需要被安樂死時,他就在我身邊,羅克西的心臟病也一直是他在治療。一年之前,在我剛剛收養(yǎng)西莫的時候,他就給西莫做過初步的健康檢查。在過去的15年里,戴維斯醫(yī)生也和我一樣,一直是寵物收養(yǎng)中心的董事會成員。對于我的小動物們來說,他是我完全信任的那個人——他是個對動物和人類都極富同情心的人。他的聲音甚至比接待員的聲音更溫和、更友好、更有耐心。
“我很抱歉!彼麚u了搖頭,走近我身邊,“活檢結果出來了,是癌癥。是一種被稱為肥大細胞腫瘤的癌癥。很抱歉。我們真的不希望是這個結果。”
不,我們確實不希望。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而西莫則立刻爬上我的膝蓋,嗅著我的臉龐。在戴維斯醫(yī)生向我解釋這又一種襲擊了我的狗狗的疾病時,我抱著他,撫摸他。他告訴我的話我并沒有聽進去太多。我撫摸著西莫,捧住他的小臉對著自己,使勁眨了眨眼睛,忍住淚水。我想回到我安全的車里去,回到家里去,這樣我就可以躲開所有人一個人去崩潰。戴維斯醫(yī)生遞給我一些紙張——轉(zhuǎn)診單、治療方案,或者是賬單。我胡亂把它們?nèi)M了我的錢包。
我抓住西莫的皮帶,離開了診療室。西莫跟在我身后,仿佛在高昂地喊著:我們要回家了!是回家的時間了!帶我回家,媽媽!我們回家吧!我最喜歡回家了!家是最好的!還有,要喂我!哦上帝,快喂我!餓死了!來吧媽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車在這兒呢!我們要回家了!我最愛家了!好吃的都在家里!嗷嗷嗷嗷嗷嗷嗷!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用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在錢包里摸索著。眼淚從臉上落下來,我一遍又一遍把它們擦掉,可是淚如泉涌,我最終放棄了。等紅燈的時候,我努力讓自己能夠深呼吸。我轉(zhuǎn)身去看后座上的西莫,他待在板條箱里,我伸手去撫摸他,不顧信號燈的變化,直到跟在我后面的司機開始鳴笛催促。我在腦海中默默破口大罵:“去你媽的!除了你要去的地方你他媽的什么也不關心!去你媽的!我的狗得了癌癥!”我猛地用手砸落在方向盤上。
而我們一回到家,西莫就馬上開始了他孜孜不倦的艱難作業(yè),那就是用牙齒去扯自己的縫合線。難道這就是我人生的固定模式了嗎?我看著他,感覺太糟糕,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去指責他。我沒有辦法對他說“不可以”,也沒有辦法提高自己的聲音。相反的,我輕聲細語地去和他解釋,告訴他如果他繼續(xù)去咬縫合線的話,我就只能把那個笨拙而不舒服的塑料套子套回他的腦袋上去了。不太成功,但是我持續(xù)地解釋,眼淚也不斷地掉著,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小狗尿布,可以防止他去觸碰自己的手術傷口,雖然我們誰都不想這么做。他停止了對縫合線的撕扯,并且抬起頭來,充滿期望地望著我。我真的很想抱著他,埋首在他順滑柔軟的皮毛里,為我們兩個人大哭一場。他只不過是想吃晚飯,想咬幾個吱吱作響的玩具,想舔一舔自己的傷口而已。于是,克里斯不得不在電話里忍受我的哭泣、我的鼻音、我的咆哮。我想我至少在帶著愛爾蘭口音的“他媽的”后面,說了有一打的“不公平”這個詞。
那個晚上,我試圖讓西莫在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睡覺。但是他不愿意。他更喜歡屬于自己的舒服的小床和玩具。他睡得很踏實,鼾聲大作。我知道,這是因為我整晚都醒著在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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