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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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把黑色短褲換成了黑色短裙,有著褶皺的裙擺。啊,沒錯,就是葬禮上的黑寡婦。這種打扮應該會讓他們覺得舒服點兒吧。為什么不再加上一頂黑色寬邊帽和一副黑色墨鏡呢?我脫下了裙子和毛衣,把他們丟進了衣柜的角落。
我穿上了一件白色的清涼夏裝,然后再次脫下扔在一邊。你在開什么玩笑?童貞一般的白色?真可怕!
接下來是一件玫紅色修身禮服被套上又脫下。擠出來的乳溝是干什么用的?你是妓女嗎?
我又花了20多分鐘的時間來審視自己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他們不是喘息著說“中年失敗者”,就是尖叫著“放蕩的拜金女”,雖然我在購買它們的時候并沒有這些目的。只是當我看著鏡子里自己那毫無生命力的頭發(fā)時,內(nèi)心的崩塌轉(zhuǎn)移到了外在——除了有外力讓它們飛舞起來的時候。如果我沒有匆匆忙忙地先給自己涂上了睫毛膏,我一定會特別失望地把臉埋進手里目不忍視的。
在最后的兩分鐘時間里,我決定穿上那件灰白色外套——配上亞麻色短褲,露肩短上衣,都是在安•泰勒買的。我梳理著我那金色,但并沒有金色得過分的長發(fā),讓它們恢復生命力,直直地垂下來,別在耳后。而耳朵上則很自然地佩戴了珍珠耳環(huán)。
我強命自己停止焦躁下樓去,克里斯正等在那里。
“你看起來太棒了。”他說。
“我并沒覺得多棒!
“你看起來很棒。真的,很棒!
“謝謝!
“你真的是太棒了!
“知道你和我一樣緊張,挺好。”
“相當!
我們驅(qū)車前往彌生酒店,是位于市中心河畔的一家非常漂亮的酒店。里面有西班牙式的建筑,包括環(huán)繞四周的綠廊、拱門、瓷磚噴泉以及大量的九重葛,令人想起加利福尼亞。它的地理位置非常便捷,就坐落在洛杉磯和棕櫚泉之間,這里曾一度是名流云集之所。這里的午餐時間非常繁忙,無論是節(jié)日還是平時。所以對我來說這是個理想場所,可以借助密集的人群保護自己。
在穿越大廳去面對自己的厄運時,我一直抓著克里斯的手。
我們很準時,但是他的父母已經(jīng)作為東道主等在那里了?死锼拱盐乙剿麄兠媲埃液退陌职治樟耸郑肀Я怂膵寢。
“媽媽,爸爸,這是特蕾莎!彼榻B道。
就是這樣。我正在面見他的父母。并且我發(fā)誓永遠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
我握緊又張開手掌,“真的很高興見到你們!蔽以囍f得自然。
“我是翠迪,終于見到你了很高興!彼参樟宋瘴业氖。
我發(fā)現(xiàn)克里斯和她的媽媽非常像。他是從他的媽媽那里繼承了長睫毛藍眼睛,又黑又厚的卷發(fā),還有完美有型的鼻子。雖然她的頭發(fā)并沒有克里斯的那么堅硬,但造型感還是非常好。她穿寶石綠和白色衣服,拿著稻草色和寶石綠相間的皮包,就像克里斯所說的那樣,是個完美主義者。我突然意識到,她的小包是我放在身子左邊的那個碩大錢包的十分之一。我喜歡她的風格,雖然這種風格同時讓我膽怯。
我又轉(zhuǎn)向了克里斯的爸爸,同樣地握著他的手。
他笑了,“我是吉姆,終于見到你了真高興,特蕾莎!
我被他的體型和色彩弄得有點兒措手不及——他比克里斯要矮,精致微縮,他的頭發(fā)是淺棕色的。他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樣。
“我很榮幸!蔽艺f道,并且回應了一個微笑。爸爸是我可以掌控的類型。我的兩個繼母都不太喜歡我,雖然她們采取的對待我的方式不盡相同(一個是被動地順從,一個是主動攻擊),但是我和兩個繼父卻相處得不錯。我人生的沉重負擔里都來自媽媽們——我需要搬運工幫我一路拖著她們——但是父親從來不是問題。那些媽媽們反對的(我的邏輯思維,我的感情缺失,我的事業(yè),我的獨立,我對孩子缺乏興趣,我完全不會做家務,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無法認同她們那圍著自己孩子們打轉(zhuǎn)的人生),爸爸們卻可以坦然接受,或者說他們不會那么關心。所以見父親我并不會緊張。雖然吉姆聲音低沉,看起來很嚴肅,我依然不擔心。我唯一擔心的只有她!翠迪!
在吃火腿托荷包蛋松餅的時候,我們都在聊一些很尋常的話題——天氣啊,我和克里斯是怎么認識的啊,河濱這一帶比他們之前想象的要美得多。我開始覺得我可以放松下來了。我可以很自然很好地表現(xiàn),可以被接納。而后——“所以,特蕾莎,克里斯見過你的家人了嗎?”翠迪問道。
我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往我這邊前傾了一點兒,她很快地掃了一眼克里斯,而后將目光再次定格在我的臉上,我知道,答案很重要。我的腦袋沒法轉(zhuǎn)那么快,它打滑了,我的腸子糾結在一起。她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她想知道的是我先見了他們,還是我的父母更重要所以克里斯先去拜見了?還是她想了解我來自于怎樣的家庭?又或者她是在估量我們之間的關系有多深?到底是什么?她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大腦。她只是問了一個很普通的問題。回答她。
我的腸子恢復原位。但是,我能說什么呢?
就算按照南加州的松散標準來說,我的家庭還是太過復雜。我從來都不擅長于回答有關他們的問題。甚至就是最簡單的你有幾個兄弟姐妹都會讓我無從回答,我會去想這中間將會有多少信息被詢問者掌握,他們又想了解多少。
我不是在一個緊密而完整的家庭中長大的人。我的父母各自都再婚過數(shù)次,因此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我總共有九個兄弟姐妹。在我的大部分人生中,我都是同時有兩組父母的。但是那些組合總是在十年之后瓦解,再帶來新鮮血液。我常常說我們沒有家譜,我們是地表植被狀延展開的,而非樹狀圖——我們向外擴散,并且沒有太深的根系。
所以,克里斯見過我的家人嗎?好吧,見過的……一部分。我敢肯定我現(xiàn)在的臉色一定很配我的衣服;野谆野椎摹T谶^去的幾個月里,我的父母一直是被排除在必要知道之外的。
克里斯拯救了我,他說,“我見過她的家人了,他們都很好!
“那么你的父母怎么想?”翠迪問道,依舊優(yōu)雅而鎮(zhèn)定。而聽在我的耳朵里則是,“你的父母也同樣認為這很荒謬,對吧?”
我父母的看法?我已經(jīng)42歲了。他們會像在意一個十幾歲的女生在和什么人交往一樣在意這些嗎?他們甚至都已經(jīng)過了在意我作為一個成年人正在約會什么對象的年紀。況且,他們一直都在忙于自己的約會。他們就坐在玻璃房子里,平靜地等著石頭砸過來,也巋然不動。我突然對我的家庭有了另一種非道德層面上的尊重。
事實就是,克里斯見我的家人真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在意。
對于我的父親來說,是我的哥哥造成了不得不讓他知道的情形。就在幾周之前,他給我來了一個從密蘇里而來的突然到訪。我和克里斯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澡,然后穿戴得體去迎接已經(jīng)站在門廊上的爸爸和哥哥。確實,是個驚喜。但是我想我給他們的驚喜更大一點兒吧,雖然杰伊和爸爸很快都反應過來,隨口開起了玩笑,說我給未成年人提供酒精什么的。爸爸問“他多大了”“他看起來很不錯,而你看起來很開心”,然后緊接著就是“別被抓到了”,而后一陣大笑。
而至于我媽媽,則是西莫給她制造了知曉事實的機會。
在數(shù)個宅在家里,只有西莫陪伴的周末之后,我和克里斯突發(fā)奇想,想外出度周末,只有我們兩個,這想法看起來像是在背叛這只比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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