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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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厭惡圣誕節(jié)，我厭惡整個十二月。
而克里斯則恰恰相反，他非常喜歡圣誕節(jié)，也喜歡一整個節(jié)日月。
我厭惡圣誕節(jié)。
我厭惡整個12月。（讓我解釋一下：我同樣討厭巧克力和水療SPA，這些曾引起了我的一個朋友對克里斯發(fā)表評論，“看起來就好像你在同一只獨角獸約會�！保┪夷芑貞浧鸬牧钊擞鋹偟氖フQ節(jié)只有一次——六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平安夜送給我一只黑色的英國小獵犬。我管他叫小調(diào)皮，因為他滿屋子亂竄，而且碰翻了我父母還有客人們放在椅子邊上的雞尾酒杯。從那之后，隨著我父母婚姻的瓦解，圣誕節(jié)就變成了無休止的比噩夢更可怕的爭論，那就是孩子到底應(yīng)該在誰的家里過節(jié)。當(dāng)他們各自再婚之后，我們開始為如何融入新的家庭和不同的習(xí)慣而掙扎著，這比單單接受繼父繼母什么的要艱難不知多少倍。我和兄弟姐妹們在圣誕節(jié)時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開車從一家趕往下一家。有好幾次我在圣誕夜吃的都是快餐。當(dāng)那個階段終于過去之后，我轉(zhuǎn)運了——往更糟糕的方向。
小調(diào)皮去世時我正在讀法律學(xué)校，也是一個12月。數(shù)年之后，我的杰伊表兄在12月1號那天騎摩托出了車禍，一直煎熬在重癥監(jiān)護室，幾乎沒有活過來的希望。他昏迷了整整一星期，而之后的數(shù)星期里一直處于危險期，最后，他終于走向了康復(fù)中心。全家人是在他的重癥監(jiān)護病床邊度過那個圣誕節(jié)的。他得救了，但是胸前留下了一道12英尺長的疤痕，并且在身體里留下了一些螺釘螺栓，還失去了對12月的記憶。又是幾年之后，我父親的妻子費依死于動脈腦瘤，那是12月23日，她正在廚房里烘焙圣誕甜點。她的葬禮就在生日那天，12月29日。緊接著的那一年，我繼父帶來的姐姐詹尼弗永遠失去了她患癌癥的媽媽，那是12月14日。葬禮是在12月23日。再之后的一年，我的繼父泰德在感恩節(jié)和圣誕節(jié)之間相繼失去了他的雙親。
所以，就是這樣，我不僅僅是厭惡圣誕節(jié)，而是厭惡整個12月。
而克里斯則恰恰相反，他非常喜歡圣誕節(jié)，也喜歡一整個節(jié)日月。他會告訴我他的媽媽是如何從11月中旬就開始為整個房子做裝飾。他很享受那些她裝扮起來的圣誕樹（我很震驚竟然是“那些”），那些裝飾品（她搜集了很多胡桃匣子），那些聚會（那是一個家族一輩子的傳統(tǒng)），那些食物（我無法想象不是隨手寫在銀行取款單之類東西上的家庭食譜），當(dāng)然，還有禮物。他甚至連電視上的節(jié)日特別節(jié)目也一并熱衷。他熱愛這節(jié)日，并且期待同他的家人們一同慶祝。
我們在一起只有六個月而已——而且這個“在一起”是不太準(zhǔn)確的說法。我并沒有準(zhǔn)備去見他的父母。最初，我們是將其作為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來保持的。甚至連作家俱樂部的人都不知道我們在約會。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都是在我的家里度過周末時光的，只有一只比格犬是唯一的見證人，我們甘之如飴。因為我知道，我們關(guān)系中的隱秘部分會讓這一切更加充滿激情。如果我們?nèi)フJ識了彼此的家庭，那么之后不就意味著是一段親密關(guān)系了嗎？如果把“親密關(guān)系”貼在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上，是否一切就變味了？我們恐怕會立刻就變得對彼此失望不堪吧？性感之美也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定是彼此抗?fàn)幍拈_始吧？（我還在療傷中，還有很多工作要去做。）可是，我們約會的次數(shù)越多，想守住秘密也就越難。于是我們開始以“必要知道”為前提，告訴一些人我們的關(guān)系。
而克里斯的父母，我敢肯定，絕對是最不必要知道的那類人。我有很強烈的感覺，他們絕對不能接受我們之間的約會。或者，直入重點的話就是，他們不可能接受我。我是一個離過兩次婚的相當(dāng)自信的女人，比他們的寶貝兒子大12歲，這絕不會是個受歡迎的消息。我當(dāng)然不只有這些不堪的標(biāo)簽，但是那些傷疤仍舊在我的身上，因而我沒有自信讓任何人，至少是讓他的父母看淡那些。沒有理由讓他們擔(dān)憂。當(dāng)我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他們——如果我們有什么事情必須告訴他們——我們會這么做，但不是現(xiàn)在。躺在浴缸里時，我們都同意這一點，因此，它是個固定協(xié)議了，以泡沫宣誓，以香波封存。
最終在節(jié)日問題上，我們達成妥協(xié)，決定在圣誕來臨之前的周末慶祝一個非圣誕節(jié)日�？死锼棺隽碎L鍋海鮮飯，我們共同分享了一瓶丹魄，并且在火光前交換了一些小小的禮物。一切都比圣誕節(jié)簡單得多，這讓我高興。
而面對真正的圣誕節(jié)，我再次選擇了逃避。我把西莫留在了媽媽和繼父身邊，飛去了密蘇里的哥哥家，和他的家人待在一起。他的孩子們還很小，依然相信圣誕老人的存在，所以這可以很大程度地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假如我的計劃順利的話）。一到那里，我每天都熬到很晚，悄悄給克里斯打電話，很規(guī)律地發(fā)郵件給他。
在成功躲避了圣誕的災(zāi)難之后，新年我也是獨自在家，和西莫一起度過的。而克里斯則是同他的家人一起在佛羅里達度過元旦，他們?nèi)タ戳顺壬�。他也同樣會在半夜偷偷給我打電話，避開父母以及他的妹妹凱蒂和考特尼的耳目�；蛘咧皇茄诙I鈴地以為自己避開了。
隨著冬去春來，我的“隔周一見”規(guī)則漸漸失效。大多數(shù)周末我們都會一起度過，但是我們?nèi)匀粓猿种话堰@段關(guān)系告訴給有必要知道的那些人這一準(zhǔn)則。很不幸，他的媽媽不在這個知情人范圍內(nèi)，所以，她有著自己的計劃。于是就有了之后給我?guī)砭薮舐闊┑囊粋�假期。那是在復(fù)活節(jié)后不久，她給克里斯打電話。
“復(fù)活節(jié)午餐你沒出現(xiàn)�！彼f道。
“你們都不在啊，我出現(xiàn)給誰看？”他轉(zhuǎn)移矛盾。
“我告訴過你我在俱樂部給你和你的妹妹們預(yù)約了午餐。但是你沒來。你的復(fù)活節(jié)籃子還在這里呢�！�
“我可以晚一點兒去取。”
“先生，這并不夠好。你最近是怎么了？你總是不在。也不打電話。我們總是看不到你。就好像是你已經(jīng)沒有什么時間可以給你的家人了。凱蒂和我說，我們在佛羅里達的時候，你總是大晚上偷偷跑出去給什么人打電話。所以，我只是想問問你，你是同性戀嗎？”
克里斯向我保證他真的忍住了沒笑。
她的機智深深地驚詫了我。她當(dāng)然知道他不是同性戀。
在她巧妙的攻勢下，克里斯將我和盤托出。讓我?guī)缀醭鲭x懊惱和恐懼的是，他把我的一切都告訴給了她——包括我的年齡，我的兩次離婚，以及我住在河畔區(qū)。河畔區(qū)！對于紐波特比奇的人們來說，這就好像是在說，我住在紐約郊區(qū)的�？怂咕S爾，就在那臟亂小鎮(zhèn)的南邊，與那個犯罪之城只有一山之隔！他到底在想什么？三好球！我確定我被三振出局了。
“你就不能騙她一下？或者就順著她說？就承認你是同性戀不行嗎？或者，就別說那些沒用的，只說我已經(jīng)快30歲了，我有約會對象，但是這些是我自己的事情，這樣不行嗎？或者是，當(dāng)我準(zhǔn)備好告訴你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的�！蔽艺f道。
“我沒法反應(yīng)那么快。她讓我有點兒措手不及。我不知道。我沒有對父母說謊的習(xí)慣�！�
好吧，這就是問題所在了�？v然我愿意去把它理解為作為父母必要的管理，“但是，她沒有權(quán)利去窺探你的私生活——或者說是我的！”
“是的，我知道。但是并沒有很糟糕啊。真的沒你想的那么糟�！�
“哦，我向你保證，一定和我想的一樣糟�！蔽覀兪窃谕娫挘晕覜]有辦法看到他的臉上的表情來揣測他媽媽的反應(yīng)是不是真的很糟糕，而他只是為了安慰我才這么說，還是他確實覺得他媽媽接受了這一切。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他的說辭�！皩α耍銒寢尩浆F(xiàn)在還給你準(zhǔn)備復(fù)活節(jié)籃子？”
“你的反射弧真長，怎么現(xiàn)在去提到那個？”
“這很值得一說啊。糖果？小雞？塑料假草？”
“我很喜歡小雞。而且我媽媽從來不會用那種廉價的塑料假草！”
“這是紐波特比奇這座塑料之城的唯一例外？”
可能是我們的玩笑讓克里斯有了底氣，他說，“他們想見見你�！�
“皆大歡喜！這不可能�！�
“我提議一起吃午餐�！�
“什么？”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小小伊甸園正在遭受沖擊。圍墻——我們的周末——要被摧毀了。我拍了拍身旁的毛毯，西莫立即跳上了沙發(fā)，依偎在我的臂彎里。這是你，我，還有狗狗的生活。你好，“字母表人生”。
“我真的覺得他們會喜歡你的。有什么讓人不喜歡的地方嗎？你那么耀眼，你是個成功的律師，你有一個漂亮的家。而我們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約會了快一年了。我父母知道的，這是我曾經(jīng)所有戀情的兩倍時間。我不能永遠把你藏起來�！�
我保持沉默，一邊撫摸著西莫，一邊讓自己的大腦能正常運轉(zhuǎn)。我在試圖找到不見他父母的合理借口，并且保持清醒不被他那些溢美之詞沖昏頭腦。
“我真的不想把你藏起來�！彼f。
見鬼！
在那頓午餐前的一周時間里，我都心神不寧，完全沒法決定要穿什么，要說什么。于是在當(dāng)天早上，我穿上了黑色的短褲，黑色的漆皮高跟鞋，以及黑色毛衣。然后我又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脫了下來。這不是個葬禮。試著不要這么放大心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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