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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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給了狗狗這樣一種信號：克里斯是暫時的，而狗狗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將永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否是我自己在無意間為他們兩個的不和諧制造了一個共犯？
黎塞留和羅克西在這個房間里遺留的氣味，縱然已隨時間漸漸消退，卻依然久久彌漫，未曾散去。他一個勁兒地嗅著，吠叫著，圍著我的膝蓋跳上跳下，一刻不停地折騰著自己。最終，他選擇和我一起待在沙發(fā)上，依偎在我身旁，任我撫摸他的腦袋和小肚腩。他終于放松了下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皮毛有多么柔軟，尤其是那對長長的耳朵。也是在這時，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右耳里，有一道兩英尺長的傷疤。我用手指沿著那條疤痕撫過，看來自他出生以來就備受關(guān)注，他們閹割了他，并且植入了微型晶片，再將這耳朵上發(fā)生的一切縫合如初。
黛絲緹妮告訴過我，他是在附近的鎮(zhèn)子上游蕩時被動物管理部門發(fā)現(xiàn)的，并且沒有人到收養(yǎng)所來認領(lǐng)他。當(dāng)工作人員按照記錄在微芯片信息里的號碼打過去時，也沒有任何人接聽。眼看他在寵物收養(yǎng)所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黛絲緹妮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且選擇了他，給了他第二次機會。她帶回了他和另外的三只狗，這樣他們可以一直待在她的寵物中心里直到擁有一個新的家。那是在她打電話給我的前兩天發(fā)生的事情。
此刻，我們共同坐在沙發(fā)上，我一直在撫摸和抓撓他，并且發(fā)現(xiàn)了有幾個地方是他非常喜歡被撫摸到的——肚子、耳后，以及他圓圓的頭頂。他很可人，也很乖順。他那像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般的眼線，包裹著大大的眼睛，幾乎要把我的心臟也一并融化了。他還很小，只有一兩歲的樣子。我告訴自己，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與他共處。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心碎。即使，這陪伴并不會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繼續(xù)撫摸著他，輕柔地、緩慢地。我的房間將不會再孤獨冷清。我的“字母表人生”又回到了它的軌道上。而且，這只狗實在是太可愛太可愛了。幾分鐘之后，西莫把他的左前爪搭在了我的右腿上，直視著我，久久地倚靠著我，他是在宣告我是他的。
“你養(yǎng)狗了？”在我們每晚的例行電話里，克里斯有一點兒驚訝，似乎難以置信。
“是的。又一只比格犬。他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可愛了，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你會愛上他的�！�
“好吧。嗯，我想我只是有點兒驚訝。因為你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件事�！�
我應(yīng)當(dāng)和他提起嗎？難道我們已經(jīng)突破了某種關(guān)系層面——在我做決定的時候需要他的意見，甚至是贊同？當(dāng)然不！我們當(dāng)然不是這樣的關(guān)系�！拔蚁朐兖B(yǎng)一只狗。我確定我提過很多次。你還記得我的“字母表人生”嗎？D代表什么？就是狗！”
“哦，我明白的。我只是……嗯，我只是覺得你需要再等一等而已�！�
等什么？“我并沒有刻意要去看，是寵物收容中心給我打的電話，而且他們一說是比格犬，我就無藥可救了�！�
他頓了頓，權(quán)衡了一下措辭說道，“我并不是一個非常愛狗之人�！�
不是愛狗之人？我竟然忘了這一點！我知道他是一個共和黨人，但是我選擇忽略不計。我也知道對我來說他太過年輕了，但我仍然堅持忽略這些。但是，我怎么能忘了他不是一個愛狗之人！我低下頭去，看著蜷縮在我身旁枕頭上的西莫。西莫深深地吸氣又吐出，這呼吸使得他的下顎一直在動，這真是荒謬至極，他仿佛是在贊同我。不是愛狗之人？
“啊哦，我不知道這樣�！蔽艺f道。
“它是只小狗嗎？”
“他是一只比格犬�！�
“我知道，它很小嗎？”
“是他，不是它。比格犬有比格犬的大小�！�
“這不是答案。他的體型有多大？”
他不知道一只比格犬的體格？看來他確實不是個愛狗之人。
這進一步證明了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發(fā)展了。
“他大概有30磅重吧。哦對了，他叫西莫�！�
“我敢肯定你的表兄會很高興。好消息是，我只是有點兒害怕大型犬。我想我們會相處融洽的。但愿如此�！�
害怕大型犬？如果我有一個院子，又是獨居，我一定會養(yǎng)一只多伯曼犬，興許還有一只德國牧羊犬，以及另外半打比格犬，我會把他們從寵物收養(yǎng)中心領(lǐng)回家來。我已經(jīng)進入了離婚的中年女人行列，身邊沒有貓只有狗。而我竟然正和一個害怕大型犬的男人在約會？我的生活怎么會如此脫軌？
至少，他愿意見一見西莫。我希望他們能友好相處，若是不能如愿，我也知道我會選擇誰。和西莫待在一起的這個星期與以往截然不同，他讓我一直興致盎然。我空蕩蕩的房間也變得充滿活力。我?guī)缀醵家浤暧椎墓饭穫兡軌蚨嗝椿顫姸嗝淳�，尤其是比格犬。我每天早晨以及下班以后都帶西莫出去散步，但是他仍然在房子里不停打轉(zhuǎn)，把玩具丟得到處都是，要求我一直陪在他旁邊，當(dāng)然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而我所得到的獎賞，則是在西莫依偎著我時長久的擁抱。他是我養(yǎng)過的唯一一只如此喜歡被長久撫摸的比格犬。通常，比格犬只讓你愛撫他幾分鐘，然后他充沛的精力就會把他引向別處了。但西莫卻像熱愛食物一樣熱愛擁抱。我知道西莫會是我的選擇。我已經(jīng)對他做出承諾。然而事實是，我并不想在西莫和克里斯之間做任何選擇。
當(dāng)周五的夜晚如期而至?xí)r，我準備著西莫與男友之間的介紹。我?guī)е髂缤砀魃⒘艘淮尾�，比平時散步的時間要更長一些，我希望可以借此消耗他過剩的精力。然后我點燃壁爐，冰鎮(zhèn)了酒，并且準備了一些宵夜點心。
通常，克里斯會在辦公室待到八點以后，等待晚高峰過去才離開，也就是說，他會在九點到十點之間到來。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安排。因為我可以和其他朋友一起吃飯喝酒，參加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動，或者僅僅是在家里放松放松，在他抵達之前看看書。然而今晚，對他的到來我感到焦慮不安。我從沒有想過克里斯可能無法與西莫安然共處。當(dāng)我決定收養(yǎng)西莫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考慮過克里斯。當(dāng)我收養(yǎng)西莫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思考更多。一切顯而易見。
在我收拾房間的時候西莫一直跟在我旁邊，當(dāng)我在廚房里忙活時，他尤其關(guān)注。他以最標準的狗姿坐在那里，腦袋歪向左側(cè)，嘴巴微張，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在盤子里鋪上薄脆餅干，我盡可能地選擇了最完美的奶酪，并且加入了一些意大利腸片，我還準備了意式烤面包，但是當(dāng)我意識到對一個浪漫的夜晚來說，大蒜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時，已經(jīng)太晚了。當(dāng)然，最后的成果還是很不錯，我竭盡全力了。
我把兩盤誘人的美食端進了客廳，放在咖啡桌上。壁爐給了房間恰到好處的光線，因此我調(diào)暗了燈光。我想點上蠟燭應(yīng)該會不錯。于是我去了餐廳，從三支蠟燭里拿了兩支，而后回頭去廚房尋找火柴。就在此時，電話響了。顯示的號碼告訴我，克里斯就在門前了。
我連忙奔過去準備給他開門，轉(zhuǎn)頭對西莫說，“你會喜歡他的。表現(xiàn)好一點兒，伙計。”
然而西莫已經(jīng)不在我腳邊了。
“西莫？”
沒有回音。沒有他每每回應(yīng)我時的動靜。
“西莫？到這兒來，伙計�！�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于是，我走到了客廳。
“西莫��！”
兩盤食物全部打翻在地。西莫正在狼吞虎咽每塊食物，完全不管分量有多大。而我每靠近他一步，他吞咽得就越快，吞下的食物就越大。上面的番茄大蒜飛濺在地毯和沙發(fā)上。僅存的一點點奶酪，從已被打翻在地破碎不堪的意大利瓷盤下面露了出來。
“見鬼！西莫！”我伸手去拉他的項圈，試圖把他從一片狼藉里拉出來，但他使勁地掙脫著我，并且不忘繼續(xù)狼吞虎咽。我去撿拾兩個摔碎的瓷盤，當(dāng)我站起來準備做清理時，西莫狂奔過來，吞掉了剩下的兩塊奶酪。
“西莫！給我停下！”我呵斥道，就好像這只小比格曾經(jīng)被如此命令過以遠離食物一般。于是我突然發(fā)覺，是我卻忘了狗狗的基礎(chǔ)訓(xùn)練這個準則。我已經(jīng)有太長時間沒有養(yǎng)過新的狗了。我決定盡可能把打翻的食物都鏟起來，盛在最大的瓷盤碎片上，與此同時，我還要盡量保持自己的身體恰好擋在西莫和散落的食物之間。當(dāng)我站起來時，克里斯已經(jīng)自己從前門進來了。
“我敲門了，不過我想你可能沒聽到�！彼f。
終于，西莫停下了他吸塵器一般對食物的執(zhí)著，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門邊的動靜。
在我開口打招呼之前，西莫先發(fā)出了吼叫。是一種緩緩、緩緩的吼叫，我們共處的這一周里我從未聽到過。
“不，西莫。一切正常。一切都很好，伙計�！蔽以噲D說得放松，讓一切顯得都在控制之中。
克里斯向后退了幾步，“他是要咬我嗎？”
“不是的……”我話音未落，西莫突然大聲吠叫起來，目光在我與克里斯之間來回逡巡，咆哮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急過一聲�？死锼菇┰诹碎T邊，再下五級臺階，才是我和西莫所在的客廳。當(dāng)西莫沖著克里斯狂奔而去時，我手里的意式烤面包和殘余的奶酪再次砰然落地，我慌忙去拉西莫的項圈，總算在第三級臺階上將他拉住了�？死锼箮缀跻说介T外去了，而西莫就算被抓住了項圈，仍舊不依不饒地朝他狂叫。
“抱歉，這可能不是最好的見面禮�！蔽姨岣咭袅�，好蓋過西莫狂躁的吼叫。
我把西莫從樓梯上拖下來，彎下腰拉著他的項圈，一直把他拉到了他的房間里，那里有他的床和玩具，我把他放在了床上。
“坐好，西莫�！蔽矣檬种钢哪�，所有的狗狗都應(yīng)當(dāng)明白這意思，“我生氣了�！比欢�，除了這只比格。
西莫看向了別處。他環(huán)顧周圍，想尋找克里斯的痕跡，但是，他沒有離開他的小床。我張開右手的手指，掌心沖外，擋在他的面前�！皠e動�！彼罂s了縮，一雙憤怒的眼睛從我身上挪開了�！皠e動�！蔽抑貜�(fù)了一遍，平靜地表達了我的希望。
“好了，克里斯。我們再試一次。來這里。”
“你開玩笑的，對嗎？”克里斯答道，依舊定在樓梯上沒有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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