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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他告訴我們：你想著全身都沾染著雜草的香味、沾染著小賣部里秀色可餐的老板娘賞給你的曖昧的微笑、溫暖，夾著一條“大重九”，快速運(yùn)動回斗室，點(diǎn)上煙吸著，立刻精神抖擻，像剛施了尿素化肥的小芹菜，俯身書桌，批改模擬考試試卷……但是沒有煙。他抖動著垂在橫桿下的長腿，鋼鐵般感覺的嘴角上淺淺地掛著譏諷，他對著我們表露他的嘲諷，就像當(dāng)面嘲諷你一樣。通過他的敘述，我們知道你沒有煙抽是因?yàn)槟銢]有錢，因?yàn)槟銢]有權(quán)。錢和權(quán)都握在你老婆手里，她掌握著你們家的經(jīng)濟(jì)命脈。她的名字叫李玉蟬，殯儀館的一流整容師，任何死人，一經(jīng)她的手，都比活著時要漂亮。
　　
　　張赤球這個倒霉蛋，他對我們說。你抓耳撓腮坐在書桌前，犯了煙癮沒錢買煙抽，呆呆地望著三屜桌中間的抽屜。抽屜上掛著鎖，鑰匙在李玉蟬褲腰帶上拴著。她的頭發(fā)上每秒鐘都在向外散發(fā)殯儀館里特有的氣味。
　　
　　你擦擦嘴上的粉末，告訴我們：
　　
　　物理教師站起來，小賣部老板娘白色的大臉像云團(tuán)一樣從他的眼前飄過去。他拍了拍那把大銅鎖，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前行兩步，掀開一條掛在墻上的灰色破毯子，墻壁上立刻露出一個上圓下方的大洞，洞里吊著一根八瓦的燈棍，放著幽幽的綠光。兩顆光禿禿的腦袋伏在一張小方桌上，做功課。他們同時抬起形狀相似大小不一的頭來，臉色青白，活像兩個小鬼。
　　
　　“爸爸！
　　
　　“敬愛的爸爸！”
　　
　　這個洞也是他們兩人的臥室。洞里塞著五顏六色的碎海綿，碎海綿來自沙發(fā)廠，李玉蟬為沙發(fā)廠廠長的母親整過容。還有兩條褥子兩條被子。穹形的洞壁上，涂鴉著鳥獸蟲魚豺狼虎豹飛機(jī)大炮。洞里安靜極了，燈管咝咝的叫聲像尖細(xì)的銀絲扎著耳膜。你說這是兩個優(yōu)秀的兒子，學(xué)習(xí)拔尖，不用操心，令物理教師自豪。還有什么能比生出優(yōu)秀的孩子更令爸爸自豪的嗎？沒有啦。你說他拍拍兩顆氣澎澎的光頭，滿懷都是愉悅的感情。
　　
　　“大球，小球，你們，有錢嗎？”
　　
　　大球小球?qū)ρ垡煌�，斬釘截鐵異口同聲說：
　　
　　“沒有，我們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