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四章荒誕的大學秘聞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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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賽特進入帕米爾堡大學的大門，兩邊是大標語：維護世界和平、構建和諧社會，他無法想象這么一個隱秘的國家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大門口熙熙攘攘的，都是來報到的。他到人文學院注冊完，正要進校門，就被門口兩邊的女生拉著胳膊，一邊立著牌子：大同社，一邊立著牌子：世界社。軒轅賽特問什么意思，左邊的女生說神靈唯一、人類同源，右邊的女生說歐亞一家、同種同根。軒轅賽特說這有什么區(qū)別，她們都要拉他加入社團，軒轅賽特好不容易才掙脫她們進入校園。
軒轅賽特見到大同社和世界社兩邊都有人在跳舞，左邊是九個男生，號稱龍生九子，右邊是十二個女生，號稱十二星座。前面的牌子上還寫有各種社團的名字，文學社、戲劇社、繪畫社、音樂社、舞蹈社、電影社，不一而足，總之凡是這世界上存在的事物都有一個社團，仿佛離開社團就不能生存，巴別人就是習慣這樣的群體生活。每個社團都派出帥男靚女迎接，軒轅賽特看到他們仿佛都在說：我好，加入我！
所有的人都需要經(jīng)過這個關口，兩邊還有人在蕩秋千，有的人被拉到左邊，有的人被拉到右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生在左邊的秋千上說：在大學不加入社團是不能存在的，何不加入我們的社團？一個穿著套裙和高跟鞋的女生在秋千上說：你不加入這個社團，也會加入另外一個社團的，何不加入我們的社團？一個讓人看了就想暴打的獠牙老師過來說：社會大世界，校園小世界，社會大集團，校園小社團，加入一個社團，提前鉤心斗角。軒轅賽特往前走，只聽撲通撲通兩聲，回頭見兩個秋千在空中蕩漾，剛才的男生和女生在空中撞擊，雙雙落在地上。
軒轅賽特好不容易才沖出重圍，他看到校園中心有一座金字塔形摩尼教堂。他見大門洞開，就進入里面，中間供奉“偉大之父”的雕塑，左邊是明尊摩尼，右邊是活靈使者，四周有八幅浮雕敘述黑暗和光明二宗、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際的事。他在神像后面的浮雕中看到一個人戴著一塊金字塔形玉石，跟他脖子上的一模一樣，四面都刻有陰陽圖，從小這玉石都被母親用綢布包起來讓他貼身戴著，從來沒有摘下過。軒轅賽特經(jīng)常聽母親說，他出生時天上一道巨光落入院中，這時母親夢到一條巨龍，更出奇的是出生后他的手中就抓著這塊金字塔形玉石，一時間人們傳為奇聞。后來他從小學、中學到大學，將來母親還要讓他上碩士、博士，他總在等待發(fā)生什么奇異的事，只是到目前仍然是那么平淡。
帕米爾堡大學人文學院舉行開學典禮，傳說中少有的當代軍事家兼政治家、兼哲學家、兼詩人司徒諾亞院長正在訓話，他可真正是一位出色的人物，他以一個著名命題的提出而聞名全校：
請假必須親自請，但是假如還可以送來假條，便證明仍然可以上課，所以便不予準假。
司徒諾亞在臺上一本正經(jīng)地說文學系和哲學系就像獨輪車的兩個輪子，缺少文學而沒有哲學是不行的，缺少哲學而沒有文學也是不行的，兩個輪子都要硬。以后這些學生就會發(fā)現(xiàn)院長非常善于講輪子的故事，每次演講他都會巧妙地用上，每屆學生至少要聽三百次。接著他說廢話少說，就開宗明義地說人文學院和任何其他學院，比如教人做買賣的商學院和教人說廢話的法學院，完全不同：
為什么要來人文學院
因為沒有人文學院的畢業(yè)證
就不能做哲學家兼詩人
也就沒有工作
為什么不來人文學院
因為來人文學院啥也學不到
只能做詩人兼哲學家
也就沒有工作
它超過教人做買賣的商學院和教人說廢話的法學院
所以你們的前途是無比光明的
就像龍生九子和鳳生九女
在此過程中所有的新生都盯著司徒諾亞看，因為他的相貌太過出類拔萃，他不停搖擺的腦袋上頭發(fā)寥寥無幾，禿頂在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亮，與桌下同樣不停搖晃的皮鞋遙相呼應。他的肥大的鼻子非常出眾，一個人看他時一定會首先注意到他的鼻子，仿佛他的鼻子是他的靈魂。他最后以幾句不知從何處摘錄的名言響亮地作結，雖然同學們根本不知道他的話還分行的。
院長的話很快結束，不過首先意識到院長講話結束的是前副教授鮮于查理，自從被撤銷副教授職稱后他時刻在想辦法挽回。前副教授帶頭鼓掌，于是禮堂里面的掌聲像閃電與雷鳴一般回蕩。鮮于查理說他是根本不懂詩的，不過對院長講話中的詩意很欣賞：
“院長用典型的超人主義辯證法：首先我肯定，其次我否定，最后我統(tǒng)一，比如你必須講真話，你必須講假話，所以你在講話，有一種辯證統(tǒng)一的美。能夠處于辯證中心的便是超人，這是超人黨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是每個超人都具有的，只是隨著官階的變化，辯證的水平也不斷跟著改變。”
接著前副教授著重分析其哲學意味，他翻來覆去地談辯證法，說得滔滔不絕。他本來還要繼續(xù)講下去的，看起來平時很少有講話的機會，想借機一吐為快。后來前副教授突然匆匆結束講話，因為他偶然發(fā)現(xiàn)主席臺上所有人都在很夸張地看表，尤其是院長司徒諾亞已經(jīng)準備脫下皮鞋砸他的頭。
后來又有人講話，包括哲學系和文學系的兩個優(yōu)秀的輔導員，他們分別代表不在場的哲學系主任淳于康德和文學系主任呼延雨果講話，其實是在看著一張紙，用結結巴巴的巴別語朗讀。他們的巴別語本來是很流利的，不過當看到這么多人都在聽，他們就非常膽怯，嗓音自然發(fā)顫。他們講的話沒有一點趣味，學生們都在交頭接耳。
主席臺上的人都發(fā)過言，但是院長仍然不放師生走。不久就有一個女官員南宮海倫匆匆趕來致閉幕詞，她神色陰沉，好像受過嚴重虐待的囚徒一般，不過音調(diào)卻是擲地有聲的。她強調(diào)校規(guī)的重要性，說：
在學校就不能不學習，否則拿不到畢業(yè)證，也就是沒有工作；不在學校如果不學習，那么學不到學問，同樣沒有工作。
最后南宮海倫歇斯底里地說什么哲學和文學，只要不違反校規(guī)就與她無關。她特別告誡學生一定不能戀愛，否則立即開除。她說這樣的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很希望像一千年前一樣，一旦發(fā)現(xiàn)男女有私情，便把他們的生殖器清除得一干二凈。最后她抬起頭來祝愿同學們都能忍耐完四年不被開除，然后紛紛走向失業(yè)的光輝大道。
晚上新生們正在宿舍整理自己的東西，他們對浪漫的大學生活還充滿無限憧憬。軒轅賽特躺在那里看大蒙古帝國的歷史。這時他們的門突然被人踢開，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腦袋彎彎像香蕉，后面是一個如囚徒一般毫無表情的瘦高個和一個同樣囚徒一般毫無表情的矮胖子，瘦高個給每個人發(fā)了一張表，新生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香蕉人”溫柔地讓他們填表，新生以為是學校要的資料，就把那張簡單的表填好。那個矮胖子默默地把表收起來，然后“香蕉人”伸出空空如也的兩手收費。“香蕉人”說，這是加入韃靼文學社的會費，新生們都說需要考慮。
“既然填好表，就是同意入社，否則就違約。”“香蕉人”眨著眼睛說。
“可是我們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做嗎？”
他指著表格的下方給他們看一行肉眼無法看清的小字：凡是填表的人，便是同意加入韃靼文學社，繳納會費20巴元；違約者繳納違約金40巴元。接著“香蕉人”便威逼利誘走所有人的會員費。
這才是欺詐的序幕，緊接著是大批的五花八門的社團負責人紛紛光臨，他們都長得千姿百態(tài)，不過有一個共同特點：收會員費。這些新生只好穿著短褲匆匆忙忙到操場去鍛煉身體，結果他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無數(shù)穿著吊帶衫散步的女生。軒轅賽特后來才知道在入學時女生的日子要遠遠比男生艱辛，因為無數(shù)社團負責人都是男生，他們會直接帶領一幫人闖進她們宿舍，用閃爍著色情的光芒的眼睛仔細地考查著女生的長相，試圖結束自己的光棍生涯。
軒轅賽特他們班的兩個同學看見一個文學社在招納會員，以為是像文藝復興時期一樣的文藝沙龍。他們彼此討論一番，感覺有可能上當，就想出一個可靠的辦法：兩個人同時加入，他們覺得兩個人同時加入就保險多了。他們雙雙報名，然而自從繳費后就沒見過社長，有的人說社團不存在，有的人說本來存在后來倒閉的，有的說社長已經(jīng)畢業(yè)。他們?nèi)フ疑鐖F部主任，主任劈頭蓋臉地說加入社團就可以提前融入社會，體驗社會的鉤心斗角。
“可是我們自從交過會員費就找不到社團了。”
“是嗎？找不到社團？我告訴你它一定存在，難道它能跑出這個學校，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任務：去找到這個社團。”
這兩個同學還想說話，主任已經(jīng)微笑地拍著他們的肩膀把二人送出門。過后這兩個人卻在某天撞到那個社團負責人跟著主任四處指揮學生搬桌子。
司徒諾亞院長是最急于對新生軍訓的，因為屆時他可以把勛章掛滿胸前，讓所有的人都對他充滿敬意。假如有時間，他每次都要跟人詳細地講勛章的來歷，正如他自己所說：每塊勛章都是有來歷的，他的歷險記完全可以寫成三部曲發(fā)行。
在軍訓誓師大會上，他果然把自己的胸前掛得琳瑯滿目，他強調(diào)新生要學會服從，因為他胸前那枚最輝煌的勛章就是他帶的部隊全軍覆沒換來的，他自己則由一個警衛(wèi)背著死里逃生。后來他被派到安全局任職，接著因為暗殺了一個城市的一半人口（不久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安全局的事將會讓他一生都麻煩不斷），就又被調(diào)到大學研究哲學。最后他再次強調(diào)他的著名命題，他是非常善于舉一反三的：“請假必須親自請，但是假如還可以送來假條，便證明仍然可以訓練，所以就不能離開。”
接著總教官拿著一條皮帶上臺講話，他言簡意賅地說：“軍訓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有的人都訓練成鋼鐵一樣的人，就像超級機器人一樣按照國家的指令行事的人才。機器人的電路是絕對不會壞的，所以絕對不會有違抗行為，除非這臺機器到報廢的時候。”他還要求他們回答教官提問時必須高聲喊叫，直到把聲帶震斷，至少要上天也感覺到噪音污染。
最后總教官命令所有的方隊開始訓練，沒有他的命令不準休息，尤其是女生。于是各個方隊的人便都像機器人一樣齊刷刷地前進。一個小女生小聲抱怨了一句，總教官很快豎起耳朵，判斷出聲音的出處，就把那個女生拉出來示眾，命令她繞操場跑一百圈，一直跑到死為止。那個女生跑了五圈便暈倒了，總教官把她提起來，剛跑幾步又倒下了，就像一套衣服一般在風中搖擺，如是再三總教官終于承認她昏迷了。中午總教官做總結，他以那個女生為例來說明女生更應該訓練，一直訓練到與男人一樣成為鋼鐵巨人。
下午便有許多人請假，他們把假條送給總教官，總教官讓他們注意院長的命題，就用皮帶把他們狠狠地抽回方隊。這樣那些病人仍舊訓練，只有那個女生至今昏迷不醒，所以無法請假，總教官便按照曠操計算。一個男生因為遲到被教官用皮帶抽了十下，他便與教官爭執(zhí)，總教官便把那學生找去單獨教育，他認為有人敢于反抗是軍訓的最大失敗。那個男生被關禁閉一天一夜后，最后被校醫(yī)用擔架抬著去急救。
反抗的人越來越多，于是總教官決定把所有那些人都挑選出來組成一個狗屎班，由他自己親自訓練。一個胖乎乎的學生看見總教官那張夸張得如面具的臉就忍不住要笑，于是總教官把他從隊列中拉出去：“我給你三秒鐘，假如還沒有停止笑，我就抽到你笑不出來。”那個胖乎乎的學生憋住不笑，可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臉鼓得像氣球一樣，忍不住又笑出來�？偨坦俸翢o表情地數(shù)到三就開始用皮帶狠狠地抽打，于是那個學生一直被抽打得昏死過去，然后由校醫(yī)院的護士用擔架抬走。
他們整天像機器人一樣走來走去，直到有男生或女生像木頭一樣無聲地一頭栽倒，因為發(fā)生任何問題都不準出聲�？偨坦僬f現(xiàn)在學生軍訓受的苦與他們當年相比，簡直是在天堂享福。他們排的人在一次訓練之后就剩他一個幸存者，因為他個子最小。那天排長讓他們齊步向前跑，這時排長看見旁邊有一只奇怪的鳥飛過，等排長回頭時便發(fā)現(xiàn)全排的人都在齊刷刷跳崖，排長連忙喊“立定”，他這個最小的便站在了懸崖邊。事后排長被責令抓回罪魁禍首——那只奇怪的鳥，但是排長再也沒有見過那只奇怪的鳥，只好被軍事法庭處決。
總教官還跟學生講他們是怎樣捉弄新兵的，每來一批新兵他們都要好好收拾得服服帖帖，皮帶至少要打斷好幾條。在新兵睡著后，他們就在新兵腳底板上涂抹牙膏，然后用嘴吹，新兵就會尿床，第二天他們就開始打尿床的新兵，可以讓新兵尿一年半載而不知怎么回事，每年總有幾個新兵會因此精神崩潰。每個士兵都是從新兵熬過來的，一旦熬過來他們就把怨氣加倍地報復在新來的士兵身上。
就在軍訓結束的前一天，一男一女因為無法承受而跳崖自殺，學校說是二人殉情，雖然二人根本不認識。其他的男生女生也全部發(fā)生嚴重狀況。不過他們從來不敢說，所以究竟有多少事發(fā)生，也不得而知。
軍訓典禮前一天晚上，一個方隊的教官在半夜突然吹哨緊急集合，于是隊員都在三分鐘內(nèi)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只是有的反穿了上衣，有的沒有系腰帶，還有一個人居然披著毛毯站在那里，他一下子就被教官拉了出來。披毛毯的人膽怯地解釋說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褲子，他懷疑有人在陷害他，教官根本沒有時間聽他說，只是邊講話邊狠狠地踢了那個學生三腳，后來發(fā)現(xiàn)學生的髕骨被踢裂。
因為教官非常希望得到領導賞識，那樣他就可以升為副班長，所以他就千方百計想在會操中得第一名。為了讓他的方隊最整齊，教官突發(fā)奇想，他準備做一個鐵絲框，架在他們身上，屆時他們只需要使勁扭頭，使勁甩胳膊，使勁踢腿，遇到鐵絲自然停止，從側面看便會像墻上的方磚一樣整齊。他想得非常周全，為了不讓領導發(fā)現(xiàn)，他計劃把鐵絲用迷彩布纏繞起來，與衣服的顏色一模一樣。他現(xiàn)在緊急召集學生是要向他們收鐵絲費，他還叮囑他們一定不能告訴任何方隊，防止他們剽竊。
第二天，軍訓典禮開始，校長、院長和總教官站在巡禮臺上作簡短講話，然后每個方隊都像一隊木頭一樣前進。果然那個方隊最整齊，不過只獲得了第二名，因為還有另外一個方隊不但陣容整齊，喊聲還震天動地。表演結束后，領導要接見優(yōu)秀方隊。他們先接待第三名，再接待第二名。當領導要與前排同學握手時，手卻無論如何伸不過去，于是司徒諾亞馬上后撤十米，因為他過去在安全局辦過許多冤案，時時刻刻都在提防刺客刺殺，校長和總教官則緊隨其后。
他們用小喇叭把三個優(yōu)秀教官叫過去問話，于是三個教官排隊跑步到主席臺前，第三名的教官首先揭發(fā)第二名，第二名的教官便說第一名一定用了隱形話筒，他當時考慮到成本太高才沒有用的。領導果然在第二名方隊中發(fā)現(xiàn)了纏繞迷彩布的鐵絲，又在第一名那里不但發(fā)現(xiàn)了迷彩鐵絲，還發(fā)現(xiàn)了領口的微型話筒。
那個因為受教官恐嚇被校醫(yī)抬走的男生，本來是為了逃離地獄而假裝的，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慌忙中逃跑到地獄的深處。校醫(yī)院的醫(yī)生因為好久沒有見過病人，一看到他就興高采烈地將他強行捆綁起來，每天由護士輪流灌各種各樣的藥品，同時還要加試一個小手術，然后把賬單幫他積攢起來。校醫(yī)院唯一的主治醫(yī)師因為對醫(yī)學一竅不通，所以總是讓實習醫(yī)生來干，而實習醫(yī)生都是一個比一個勇猛，結果一周后這個男生就因為患五十種疑難雜癥而被市醫(yī)院的救護車拉走。主治醫(yī)師在那里哀嘆道：“咱們的設備太差，人手也不夠，否則一定能讓他起死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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