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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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要聽我說真話？”慕丞雪趕不走他，只得將門窗都打開，吹吹屋里的悶氣。
“哥哥關(guān)心妹妹是天經(jīng)地義，自然是要聽真話的。”慕從瑯一拍桌子。
“真話就是，顧二公子給了我三萬兩銀子，看在錢的分上，我不舍得退這門親了。”慕丞雪摸出一摞銀票往桌上一放，轉(zhuǎn)身去摘頭上的發(fā)簪。她不想嫁也得嫁，嫁了，太后娘娘才能省心，她自問并沒有入宮與誰一爭高下的心思，可人家不會這么想。也好，顧玉麟這人看著就是窩囊了些，還不算討厭。嗯，那張臉不管配上什么樣的性子，都不會太討厭吧。
她郁郁地想著，算是自我安慰。
慕從瑯和夏姨娘兩人被那一摞銀票的分量驚得一呆一傻，半天才恍過神來。
雖說讀書人不應(yīng)為五斗米折腰，但為了三萬兩銀票，折一下腰也沒什么不妥吧？攤上這么個闊綽的姑爺，慕府有救了！那銀票好像天上的明月，會發(fā)光似的，慕從瑯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半天，才想到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小妹，你真的不愿意入宮？你不是很喜歡萬歲爺嗎？怎么說變就變了？”
慕丞雪除了環(huán)佩釵飾，撫一把青幽幽的長發(fā)，淡笑道：“二哥，我從小到大，可曾親口說過要許以皇上？而皇上……又可曾許我以后位，許我掌鳳印理后宮？沒有吧？二哥你別忘了，我慕府與顧家的這門婚事是他欽點的，我又怎能拂了圣意？”
慕丞雪鳳目飛揚，玉臉含威，自有一番難言的氣魄。
慕從瑯雖排行第二，但事事都賴這個妹妹善后，他的二十七房小妾，正妻賀氏根本壓不住，而慕府如今的主母馮氏，也是個面慈心軟的，所以府中用度，家中妾室，都由慕小姐看著，為什么說慕丞雪是做皇后的最好人選？就因她八歲開始打理慕府的后院，足足十二年，沒出過任何差池。要宮斗，要宅斗，全然不在話下。別人家的小姐為了爭“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的艷名不惜打破頭顱，而她卻完全沒這個閑心。
都說操心容易老，倒也未必是真的，至少慕丞雪就是越斗越有勁的典范。
這樣的女子，天生就該站在風(fēng)浪尖上。
可是對慕丞雪來說，做對事，求對人，就那樣簡單。由此看來，探花郎未必真那么糊涂下錯了詔書。宮里的水深水淺，她慕丞雪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慕小姐卸了妝，精致的五官稍見柔和，這才露出了適齡女子該有的恬靜與柔和，脫去了盛裝威儀，她不過是與尋常女一樣，嬌嬌怯怯，如一捧雪水般，清泠通透。
久未開口的夏姨娘突然說話了：“小妹，聽說這顧家的雙禧園里統(tǒng)共不過是十幾口人，顧夫人加上三位公子的妻妾也不過是五六之?dāng)?shù)，就這樣嫁過去，豈不是很無聊？”夏姨娘扶了扶鬢邊的珠花，曼聲道，“顧二公子好像沒有外室，也沒有偏房，就連個通房丫頭也沒有……”
沒有外室那是因為家教森嚴(yán)，沒有偏房那是以大為尊，沒有通房丫頭，這似乎有點不大正常。
慕從瑯擔(dān)憂地望著妹妹，聽說得月樓那個土包子掌柜都有一妻三妾一通房了，自己那未來妹夫卻是單丁一口，孤家寡人一個，這如何是好？天下沒有不好色的男人，就算是大哥那樣的一等良臣，不也有一妻一妾了？金陵顧家那樣的宅門里，居然沒有幾個女人？這成何體統(tǒng)？
難道那顧二公子根本不能人道？
可是這樣的話，他又不好直說給小妹聽。
慕丞雪自然曉得慕從瑯那賊溜溜的眼睛里藏著些什么，她首先想到的是在馬車?yán)锬莻�大大的暖乎乎的擁抱，還有那記熱吻，因著這個，她還給了他一巴掌呢。
不能人道？哼，鬼才信呢！她紅了臉。
“二哥，我困了，你和夏姨娘也回去歇著吧�！彼胂罅艘幌聦淼娜兆�，好像也不是太糟。
“難得回來一趟，二哥想多陪陪小妹，這也不行？”慕從瑯挨在小妹的房里不肯走，眼灼灼地盯著桌上那摞銀票，伸長了脖子。夏姨娘也笑嘻嘻的，媚眼眨出了十二分水靈。
要說這夏姨娘，可是個奇女子，為什么說她奇？那是因為她本身是個千嬌百媚、武功高強(qiáng)的女飛賊，也曾是心比天高、人比云傲的主兒，竟嫁給了慕二爺做小老婆，那是慕丞雪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的荒唐。
慕從瑯也奇，對誰都是新鮮茅廁三天香，卻獨獨對這位夏姨娘百依百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夏姨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他在外再是拈花惹草，每個月也記得回家兩三次，就算不見見宅子里的兒子們，也要見見夏姨娘。
“二哥，你又欠了賭債嗎？這回是多少銀子？”
慕丞雪嘆了口氣，這位二哥官才七品，腰里盤纏沒幾個，出手卻闊綽，還染得一身壞毛病，吃喝賭一樣也沒落下，自己的俸祿揮霍光，還時不時伸手往家里要，慕丞雪若是不給，他也不氣，了不得出去吃十天半個月的軟飯，讓慕府名聲掃地。人家去煙花地是去送銀子，他……這個院那個樓的姑娘都趕著倒貼呢。
對于慕從瑯來說，慕丞雪嫁去顧家其實也不壞，至少人家有錢。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慕丞雪跟前的五個大丫鬟，分別是風(fēng)、花、雪、月和彤影。
顧玉麟手底下的五個小廝分別是柴、米、油、鹽和錢錢。
顯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阿柴粗獷，力大無窮；阿米勤快，卻生得一身肥肉；阿油長得俊俏，可臉比鍋底還黑；至于阿鹽……太瘦。
錢錢扭著個腰，梳了個單髻，在院子里上躥下跳，時不時回眸笑笑，捋捋耳際的發(fā)絲，小聲發(fā)嗲尖聲發(fā)笑，把另外四個噎得扒在門外的溝溝邊吐盡了肚里的存糧。
二公子回來之后腦子就有點不正常了，先是和三公子大吵一架，接著便讓五個小廝輪流扮女人哄他開心，可是要說扮女人，這園子里沒誰及得這位正主了吧。
錢錢不敢照鏡子，怕看見自個兒臉頰上兩坨紅蛋，唬得連自己姓什么也忘了。柴、米、油、鹽四個更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錢錢這扮相，還算是能看了，換他們上，簡直要天打五雷轟。
“公子，這不行啊，小的不是鳳眼，也沒有那么細(xì)的腰，還有這眉毛，天生就濃，男兒剃眉很不吉利的，你饒了小的吧！”錢錢扭得腰都快斷了，做慣粗活的手一直在抽筋。
“是啊，公子，園子里這么多丫鬟，你隨便找一個來試下妝不就得了，再這樣下去，外人會懷疑的，懷疑我們公子……好男風(fēng)啊。”阿鹽磕著嘴道。
好男風(fēng)……顧玉麟不知想到了什么，頓時頭皮發(fā)麻，好容易放棄了這個想法，將院子里的人都趕走了：“去去去去，一個個都沒好話，滾�！�
他回來就派人去打聽了，那座別院果然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沈群的，至于那位仗義相助的姑娘的身份他卻無論如何查不到。沈群府上沒幾個女眷，因沈夫人是個出了名的母老虎，小肚雞腸決計容不得其他人，都說生著鳳目的姑娘手段厲害，可放在沈府里就不恰當(dāng)了。
兩只母老虎放在一個院子里肯定會打起來。
“母老虎也有嬌羞的一面啊�！被叵肫鹈擅媾拥囊慌e一動，顧公二子陶醉不已。尤其是她看見那定情信物之后欲說還羞、欲語先含情的表情，真是惹人憐愛。何曾想，慕丞雪見了那摞銀票表現(xiàn)出來的根本不是嬌羞，而是因為府上太窮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當(dāng)時就震驚了。
慕丞雪比慕閣老俗氣多了，掌家這么多年，她與錢財俗物早已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顧玉麟獨自陶醉了一會兒，終是覺得有點孤掌難鳴：“也對，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不一樣，阿鹽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彼f服了自己，反正園子里沒有心上人那款兇悍型的姑娘，他也就不會胡亂動心，找人來演一演，權(quán)當(dāng)是解解相思之苦吧，畢竟沈統(tǒng)領(lǐng)家的墻沒有慕閣老家的墻好翻，人家手下隨便來個人都可以打扁一百二十個顧二公子，他可不想自己去找死。
心上人什么的，要徐徐圖之，逃婚什么的，也應(yīng)該還有機(jī)會的。
他點了點頭。
踱啊踱，顧玉麟終于磨磨蹭蹭地踱到了一名丫鬟面前。
可是人家聽到他的聲音從上方飄來，一時又驚又羞，頭都垂到了胸口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
“奴婢叫作杠上花，是在夫人房里伺候的。”小姑娘臉蛋紅撲撲，比錢錢臉上那兩坨還顯眼，卻一點也不突兀。
“杠上花，這名字……算了，我以后就叫你小花吧……”
顧玉麟細(xì)細(xì)打量著杠上花，嗯，很好，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樣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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