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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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清晨茶罷，劉行琛正在客廳里品點壽禮，人報：“金吾上將軍李國昌到�！眲⑿需∶Τ鰪d迎接。他見李國昌的賀禮隆重，心中大喜，親來相陪，殷勤相待。杯來盞去，兩人說話十分投機。從此，二人常相往來。正是：
萬事全憑三杯酒，成功在潑血一腔。
一日，李國昌設(shè)宴，邀請劉行琛到金吾上將府里吃酒。劉行琛如命。他來到上將府，落座之后，放眼望去，見席面上所擺的，盡是不多見的珍肴稀品：代北所產(chǎn)的熊掌，色香味美；波斯所產(chǎn)的猩唇，烹炒出來，色澤鮮紅，猶如桃花一般；陰山所產(chǎn)的錦雞，嫩而肥實；大漠所產(chǎn)的鹵雕爪，遠望其狀，真如龍爪一般；安南所產(chǎn)的猴腦，烹燒出來，白紅相間；東洋所產(chǎn)的魚翅，高大如人，筋道耐嚼；驃國所產(chǎn)的鮑魚，一口價值千金；南洋所產(chǎn)的大龍蝦，紅艷艷的，長可盈尺；至于猴頭燕窩、魚子龜裙，見所未見、名無可名。把個許國公喜得眉飛色舞，心里不住地贊嘆：“咦！不料一個陰山沙陀部落的老酋長，家藏珍品如此之豐，真真令人驚嘆！”
李國昌親捧瑪瑙杯，為劉行琛頌壽。劉行琛急忙起身說道：“彼此同僚，且李大人原是皇族親貴，又領(lǐng)值大內(nèi)；行琛乃是個老奴才、人生之余，何敢受此隆禮？平白折俺內(nèi)官的壽數(shù)！”李國昌拱手說道：“老國公言重了，言重了！”說罷，把李克讓、李克修、李克用、李克寧叫出來，令他們輪流為劉行琛捧酒上壽，且諄諄以子弟相托。劉國公慨然應(yīng)諾。
酒過數(shù)巡，李國昌開言說道：“前幾天，好友販馬江南，得了個絕色歌女，送入府中。因此女生長在江南，不習俺代北的土俗，心常不樂。我叫人把她送回老家，奈其家貧絕無人，這歌女難以為生。正在為難時，忽想到國公尊兄。國公德高望重、府廣役多，且與皇上密邇，料想必有善處安置一二女子。今先叫來，令她為公爺捧酒，然后把她送到公爺?shù)母诶锶��！崩顕粤T，使人去叫歌女上來。
劉行琛持杯注目。不一會兒，果見侍女扶過來一位妖妖嬈嬈的少年美人。許國公放眼望去，只見那位美人：
粉面桃花艷，媚目秋水漣。細眉欺柳葉，香脖玉一團。
口小似櫻桃，朱唇如紅丹。額上一點赤，風流喜更歡。
雙鬢堆云霧，鼻直若膽懸。十指春蔥嫩，八幅羅裙穿。
婀娜巧帶笑，妖嬈步金蓮。楊柳腰肢細，出水芙蓉鮮。
月里嫦娥女，應(yīng)約出廣寒。
劉行琛雖是個宦官，看到這樣絕色風流的女子，也不覺得情開意放、目閃神迷。
只見這個美人緩步向前，朝劉行琛款款而拜。禮畢，美人伸纖纖素手、捧潔潔玉杯，輕啟朱唇、慢囀鶯喉，嬌滴滴地輕叫一聲：“公爺千壽！且吃下奴婢的這一杯酒�！敝淮艘宦�，把個劉行琛喜得先酥了半個身子，真?zhèn)�是心迷意亂、魂飄巫山矣。許國公慌忙接酒，胡亂張口，一飲而盡，連鼻子上都是酒，更不辨酒味如何了。
有詩為證：
佳人貌俊賽天仙，蘭麝嬌肢玉一團。
多少英雄喪她手，愛殺風韻不說顛。
美人捧了三杯酒后，李國昌叫使女把她扶了下去。
許國公涎瞪瞪地看著美人退下去，朝李國昌拱手一禮：“多謝李尚書厚愛！但不知此女何名？所費金銀幾何？”李國昌說道：“此女進府才三天，下官還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待問過下人就知道了。老國公問及金銀，何故？”
劉行琛說道：“俺觀此女嬌艷如花，資妝必重。我叫府里把資費送還給李尚書，以酬操勞之功。”李國昌微笑搖手道：“幾許資費、二三妝具，不足掛齒。若是如此，公爺就是視國昌為外人了！”
許國公聞言，對李國昌肅然起敬。他拱手說道：“若論起來呢，弟收此女，也是無用。只因數(shù)日前，圣駕身邊缺個灑掃之女，拼不成班，叫我一時難以措置，這幾天正在棘手。大弟看好送來一位明月拱璧，正解我憂，真真地叫愚兄不勝感激！大弟放心，榮華富貴，當與吾弟共享！”
正說話時，家人回來，報說：“姑娘名諱葛惜惜。”劉行琛拊掌贊道：“好一個葛惜惜！如此重禮，可稱無價之寶，豈不珍惜？愚兄何以報德？”李國昌沉吟道：“這么，這……”劉行琛撫胸大言道：“大弟但有所托，盡可直言！天下事，向無逆俺者！”
李國昌靠近劉行琛耳邊，低聲說道：“近幾天，代北來報：突厥遺種與契丹部落屢寇振武，我沙陀部族多為抄掠，牛羊馬畜多為所奪，代北之民苦不堪言。國昌忝鎮(zhèn)振武，為國不能御敵、為族不能弭害，常常為之汗顏。有心還鎮(zhèn)御寇，圣主在上，又難啟齒，是以躊躇不決。倘公能建言于圣天子面前，我沙陀三部落子民感恩不淺！”李國昌言罷，退了一步，鞠了一躬。
劉行琛聽罷李國昌說話，哈哈大笑，把手指了李國昌幾指，說道：“國昌大弟，既欲還鎮(zhèn)，何不早言？”言罷，手持玉杯，把酒一飲而盡。他放下玉杯，起身扶著李國昌的肩膀，說道：“大弟，今日告辭，來日早朝，必使大弟稱心！”劉行琛說罷起身。李國昌急喚諸子殷勤相送。
及劉行琛上了寶馬連錢驄，早有一乘四人小轎等候多時了。馬行轎隨，吱吱而去。后面，李國昌拱手抱拳，笑容詭秘。正是：
巧計獻出一嬌娥，換來銀鑰開金鎖。
從此以后，李國昌早朝先到、接對恭敬，朝事越發(fā)勤勉。暗中他卻令其妻秦夫人率領(lǐng)劉瓊琳、克讓妻、克修妻，收拾府中的金銀細軟，令李克讓率領(lǐng)三十名沙陀親軍，扮作客商模樣，把八車金銀珠寶押送至代北神堆的家中。
光陰似箭，日月如飛，轉(zhuǎn)眼又是二十多天。將近臘月，朝堂之上并不見有李國昌還鎮(zhèn)的旨意傳出。李國昌心中憂疑，就想再找劉行琛，另行計議。
這天早朝，李國昌身隨百官參駕。護駕貴人與宣慰使口中胡謅些什么，他通不在心，唯以尋找許國公為念。忽然，他身邊的金吾大將軍王權(quán)用靴尖碰了一下他的右足，他方才回過神來。原來殿頭官代天宣旨，令李國昌“偏殿奏對”。他慌忙出班跪倒，叩首禮畢，口稱：“臣，李國昌領(lǐng)旨！”
眾官退班后，李國昌跟著小內(nèi)侍，直趨延英殿西暖閣。抬頭看時，皇帝已升御座。李國昌跪下叩首，禮畢，匍匐不敢起身。懿宗詔諭道：“卿其平身，書閣不比大殿，起來說話�！�
李國昌如儀三叩，起身一揖，方才垂手站立。懿宗問道：“卿在京師供職，有幾時了？”李國昌躬身奏對道：“邊臣入值，一年又三個月了�！避沧谟謫枺骸扒渌即眴�？”李國昌奏道：“邊臣萬幸身伴圣駕，高居京師，絕勝北寒之地，是以略不思北�！避沧诘溃骸按苯鼇淼木謩�，卿可知道？”李國昌奏道：“回奏圣主，邊臣值宿大內(nèi)，只知道護衛(wèi)御駕的龍體平安，于代北的形勢，實不知情�！�
懿宗轉(zhuǎn)首別望，似有所思。少時，懿宗問道：“卿有幾子？孰最賢？”李國昌回道：“邊臣有四子。長子克讓，勤學好問，才備文武，曾隨征戰(zhàn)，有功不居，似有可稱之處；三子克用，技藝略勝，然而廢文荒學、使酒角賭、迷色不武，邊臣多曾鞭撻，卻是依舊不改，恐難成器；二子克修、四子克寧，資質(zhì)平平，現(xiàn)隨漢家老師學書�！�
懿宗道：“今召卿來，因是代北屢有烽警，邊境不安。卿家世居代北，為陰山之貴胤，捍撫有方，于邊地有恩。且卿原率振武藩鎮(zhèn)，朕欲愛卿還鎮(zhèn)，御寇安民，呼應(yīng)北方軍事。不知卿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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