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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 第十六節(jié)

  聽到沈天龍被拘留的消息后,一向遇事不慌的谷立志也沉不住氣了。最近以來,寧川市委狠抓反腐倡廉,已動了真格的,幾個曾經(jīng)有影響的人物已被繩之以法。而且,反腐倡廉活動仍在層層深入,沈天龍被拘留,對他谷立志來說無異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早就聽說沈天龍嘴不穩(wěn),果然出來了,他真后悔那天晚上收了沈天龍一萬元現(xiàn)金,說不準就要在這上面翻船。哎,自己那天怎么就糊涂了。
    那天夜里,沈天龍夾著一個皮包按響了他家的門鈴。他把沈天龍讓進客廳,泡了一杯茶便靠在沙發(fā)上不作聲。
    沈天龍喝了兩杯茶,然后感動地說,承蒙谷行長幫忙,支持我們廠,才使我們有了轉機。
    谷立志敷衍地說,應該的應該的,支持企業(yè)發(fā)展,也是我們的責任。
    沈天龍猶豫了片刻,還是把皮包打開,取出報紙包著的一萬元現(xiàn)金,放到茶幾上說,這是一點小意思,表達我們廠的一點心意。
    谷立志是何等樣人,一看便心中有數(shù)了,裝著一本正經(jīng)地說,沈廠長,不要這樣,你帶回去,哪能這樣搞呢?
    沈天龍一怔,該不會是嫌少了吧?那厚厚的一疊錢,他應該猜得出來。要么是故意做做樣子,或者說心中有顧慮,怕還有別人知道此事。便說,這是我一個人決定,的,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谷立志口氣有點松動地說,沈廠長還是帶回去吧,如果張揚出去不是自找麻煩嗎?
    他果然是有顧慮,沈天龍慷慨地說,谷行長盡管放心,我沈天龍就是做牢也不會說出此事,這點義氣還是有的。
    谷立志兩個眼珠在鏡片后面轉動著,看來這沈天龍的確是誠心誠意,他和章正強又是老同學,估計不會出什么差錯,收就收下吧,看那厚厚的一疊至少上萬元。還算是個明白人,今后還可以與他合作。想到這里便說,那就先放這兒吧,下不為例。
    沈天龍心里當然明白,那下不為例實際上就是以此為例,便見好就收地站起來說,知道知道,谷行長,打擾你了,廠里事多,我得走了。谷立志把沈天龍送出門外時還關照了一句:這事就到此為止。
    沈天龍笑笑說,放心吧,我心中有數(shù)。
    門在沈天龍背后砰地一聲關上了,他在心里罵了一句,偽君子!
    谷立志現(xiàn)在后悔了,沈天龍會不會說出去呢?如果他頂不住壓力交待出來,自己豈不是構成了受賄罪?雖然那一萬元現(xiàn)金還原封未動地放在保險箱里,隨時可以送還,但問題是,檢察院如果順藤摸瓜,再查出他另外一些問題,那就真得去吃八大輛了。沈天龍啊沈天龍,改革開放的年代,你怎么就辦不好事呢?自己翻了船還要牽連別人。以往每逢星期天,谷立志總是和玲玲一起帶兒子到岳父家去玩。這個星期天他沒去,可是在家中還是坐立不安,想來想去只好騎上自行車,去找父親商量對策。
    谷有禮正在院子里澆花,嘴里叼關睛支煙。這是他平生的兩大愛好:抽煙和養(yǎng)花。他知道自己在仕途上沒有希望了,弄到一個副局級也就算到頂了,便鐘情于花草,也算是一種修身養(yǎng)性吧。他的院子不大,花的品種卻不少,有牡丹、芍藥、玫瑰、茶花、海棠、君子蘭、仙人救、水仙花、天竹草等等,常見的花是應有盡有,還有兩盒郁金香,可謂花中精品。他正在忙得不亦樂乎,見兒子神色不安地回來,就知道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便放下水壺和兒子一起來到書房,輕聲說,發(fā)生了什么事?
    谷立志說,沈天龍被拘留了。
    谷有禮眉頭一皺說,他拘留關你什么事?
    谷立志取下眼鏡直截了當?shù)卣f,他在我那里貸款20萬,給了我一萬元回扣。
    谷有禮一聽就知情況不妙,陰沉著臉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谷立志說,不知道,沈天龍是一個人到我家來的,他說寧愿人坐牢也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谷有禮瞪了他一眼說,你相信了?還有什么問題?
    谷立志憂慮地說,我擔心檢察院用沈天龍作突破口順藤摸瓜查下去。鑄件廠送了一臺錄象機和一臺彩電,臺商陳登陸送了兩萬美元,港商朱貴送了10萬港幣,還有經(jīng)協(xié)公司,那里我是放心的。


    谷立志慢慢吸著煙沉默不語,他知道問題是嚴重的,加在一起受賄幾十萬元,判刑至少10年以上,谷立志的膽子也太大了。臺商和港商好辦一些,到時可以賴帳,當務之急是要到鑄件廠去做工作,穩(wěn)住秦廠長,或者叫他盡快把東西拉回去。這樣想著便說,你打算怎么辦?
    谷立志輕輕揉著眼睛說,我怕臺商和港商出賣我,想先到他們那里去交個底。
    錯了!谷有禮目光盯著兒子說,外商先不管他,當務之急是到鑄件廠,這是要害。
    谷立志一點就通,戴上眼鏡說,我馬上就去。
    不慌,谷有禮沉吟片刻說,人你打電話約秦廠長到四川餐館去談。
    對!谷立志向父親投去感激的一瞥說,生姜還是老的辣。
    谷有禮說,好了,你把自己的事好好想一想吧。吃了中飯再去。
    回到父母的身邊,谷立志有一種溫馨和安全的感覺,他一邊幫父親澆花一邊回想著童年的趣事:有一次不小心,他把父親喜愛的茶花折斷了,怕父親回事要挨打,便把隔壁的一只狗引到院子里來玩,故意使狗破壞幾盒海棠弄殘幾朵玫瑰。父親回來,把罪過都記在狗身上,怒沖沖地把狗打出了門,只把他罵了幾句。他對花不感興趣,擺弄幾盒放在家里的陽臺上,純粹是做做樣子。他的職責是管錢,對金錢有濃厚的興趣,做夢都看到金錢在閃光。
    吃過午飯,谷立志便打電話給秦廠長,約好晚上六點在四川餐館見面。從父親家出來,他想到經(jīng)協(xié)公司找章正強,猛然想起章正強到廣州還未回來,就騎車到文化館打桌球消磨時間。平時他打桌球總是比別人技高一籌,幾乎沒付過盤子錢,可是今天卻老是打不準,眼看球要進洞卻又滾到一邊去了。他在心里罵道,見他媽的鬼,老子是要倒霉了。便不再打,付了盤子費索然無味回到家中。他把電視打開靠在沙發(fā)上,電視里放的是一個破案故事片,警車閃著紅燈在追蹤什么人,可就是追不上一個騎摩托車的壞蛋。電視也在騙人,他想,簡直是胡弄觀眾,抓一個壞蛋要經(jīng)歷那么我曲折,公安干警是吃干飯的?他換了一個頻道,也是故事片,一個姑娘和一個有婦之夫幽會,還甜蜜蜜地說,我就是喜歡你,愛情是沒有年齡界限的。那個大款模樣的男人說,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錢袋。姑娘不高興了,在他身上揪了一下說,胡說!我才不稀罕你的錢呢,我是……谷立志把電視關了,太沒意思,這些電視劇不是破案就是愛情,好象生活中再沒有其它故事了。他心煩意亂,好不容易等到五點半,便騎上自行車匆匆向四川餐館趕去。
    他在四川餐館訂了一個包間,剛坐下不久,秦廠長就來了。秦廠長是一個大塊頭,皮膚粗糙性格爽直象一個北方人,見面就問,谷行長,找我來有什么事?只要能辦到一定效勞!

谷立志揮手示意他坐下說,沒什么事,請你喝兩杯。
    秦廠長心中明白,當然不是喝兩杯,一定有什么事。他財神菩薩請我喝酒,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便順水推舟地說,正好我今天也沒什么事,就陪谷行長喝過痛快。
    菜上齊了,谷立志邊喝酒邊關心地問,廠里情況怎么樣?產品銷路可打開了?
    秦廠長喝干一杯酒說,廠里現(xiàn)在還可以,去年我們賺了50多萬。當然這與谷行長的支持是分不開的。他想起在谷立志手上還有50萬貸款,該不會是要我還貸吧?他懊悔剛才話講快了,便補充說,今年我們又上了一個技改項目,投資幾十萬,流動資金還是有點緊張。
    谷立志微微一笑說,秦廠長還是有辦法的,不愧為一員猛將。
    秦廠長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連忙說,哪里哪里,谷行長過獎了。
    谷立志眼珠一轉若無其事地說,秦廠長,你上次帶給我的錄相機和彩電,我是付現(xiàn)金還是……
    秦廠和奇怪他為什么又提起這事,不是講好了是送的嗎?當時谷立志象征性地付了1000元,他一再推辭不要,可是谷立志板著臉說,你要不收錢,就把東西帶回去。他只好收下了,余款5000多元由廠里墊付了。舊事重提,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說,你不是付錢了嗎?我們都已入帳了。
    谷立志提醒他說,如果查帳不是有出入嗎?
    他終于明白了谷行長的心事,慷慨地說,谷行長放心,我們早把帳做平了,,即使有人來查帳,也決不會牽涉到你谷行長頭上。
谷立志的眉舒展開了,秦廠長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來,干杯!
    秦廠長仰頭一口而盡,抹抹嘴說,谷行長這樣支持我們,我們哪能做對不起人的事呢?那不是畜生!他想,谷行長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市里正在抓反腐倡廉,難道谷行長暴露了什么把柄?一般來說是不會的,谷行長辦事謹慎,這么多年來從未出過差錯,總不至于這一次翻船吧? 不管怎么樣,我老秦是不會出賣朋友的。
    我佩服秦廠長的為人!谷立志由衷地說,同時又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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