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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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阿姨嗔道：“還不好意思跟阿姨說實話！你店里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我怎么不知道？”
南珍低著頭看碗盤上的花色：“真的是員工，新來的，會點電工，我讓他來幫我選個烤箱。”
說這話時，則冬進來了，他靜靜地立在她身邊，看著南珍彎下的脖頸。
“哎喲，你也老大不小了，真打算一輩子給宋權守寡��？再說了，你當年連婚禮都沒辦完，根本不算是宋家的媳婦，阿姨心疼你的，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得為自己考慮考慮！”宋阿姨抱了一沓新瓷盤出來讓南珍選，說話時一直看著則冬，悄悄與南珍耳語：“這個不錯，個子高高的，人也好看，你們倆很配的！”顯然，她是沒有把南珍的解釋聽進心里。
“阿姨�！蹦险浯驍嗨脑�，“我想起來店里還有事，下次再來吧�！�
她要走，卻被他攔住，她倔強地抬起頭，眼里有水光。他看著她，淡淡搖了搖頭，從她身邊擦過，將每一個烤箱都仔細看過。
宋阿姨熱情地向則冬介紹各種款式的性能和價位，其間還沖南珍眨了眨眼睛。南珍站在原地，看著那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宋權。
曾經(jīng)，宋權帶她來選烤箱，那時她還是個只穿布鞋的小丫頭，朱阿姨說有個八成新的烤箱可以便宜賣給她，宋權笑著讓摳門的朱阿姨多送了兩只碗。
回家的路上，宋權說：“小南，預祝你開業(yè)大吉，這個烤箱是哥哥送你的禮物�！�
她仰著頭看宋權，宋權笑著說：“沒關系的，這個月局里發(fā)獎金了，我沒告訴媽。”
那個月月底，宋權如數(shù)上交工資，連香玉嘮叨著：“整天累死累活連個獎金都沒有�！�
那時，她的手心都是汗，怕被連香玉發(fā)現(xiàn)宋權的獎金都用來給她買烤箱了。宋權沖她瞇著眼笑，只是那個笑容漸漸變得很模糊。
則冬走回南珍跟前，見她在發(fā)呆，非常勉強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然后飛快移開，在褲子上蹭了蹭。
“嗯？”南珍回過神來，則冬指著自己選中的那一個。
朱阿姨說：“這小伙子真會選，南珍啊，這個好，雖然不是最新款，但最耐用，也省電，溫度上升得也穩(wěn)定，沖著這小伙子，阿姨給你打個折扣，你可不能出去跟人說哦！”
南珍想再說得明白一些，但這些阿姨好像并不在乎她說的話。黑貓慢慢踱過來繞住了則冬的腳，門口織毛衣的阿姨在喚：“咪咪，咪咪過來�！�
可黑貓不肯，喜歡挨著則冬。則冬來這里的任務就是選烤箱，選完了他的工作就完成了，引著貓咪往外走。南珍咬咬牙付了錢，朱阿姨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還想從南珍這里套出更多內幕。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朱阿姨問。
“阿姨我先走了，下午能送貨嗎？我趕著一批訂單明天要給人送過去�！蹦险湔f。
“行啊，等等就給你送。”有了這句話，南珍趕忙離開了那里。
則冬跟著她走，黑貓跟在腳后，他停下來抬了抬下巴，貓咪老實地回到主人腳邊坐好。
上了車，南珍飛快地將車駛離這個地方，在一片空曠廣場急剎車，扭頭就沖則冬吼：“你是笨蛋嗎？我讓你走你怎么不聽話！買什么買？還買什么狗屎！”
則冬輕輕地眨了眨眼睛：“我們是去買烤箱，不是狗屎。”兩個頻道不一樣的人說起話來都很費勁。
南珍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打顫，則冬問：“你不喜歡我選的烤箱？那就回去換一個�！�
南珍低著頭：“你閉嘴�！�
則冬收起手機。
他不懂這些家長里短，所以可以毫不在意，但南珍已經(jīng)預料到未來。
吃過午飯烤箱就送來了，則冬仔細檢查完，就去后院給他的小花澆水，只聽見南珍在里面大吼一聲：“有新家伙了，開工開工�！�
南珍還跑出來沖他吼：“喂，開工不許偷懶！小心我把它們全都拔光！”
她沖得太猛，與站起來的則冬撞到一起，則冬迅速拉開距離，好像南珍身上有什么致命細菌。南珍迅速做出“你身上好臟好臭是我先嫌棄你”的表情來，小退兩步。
則冬將她的臉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表情詭異地抽了抽嘴角，可能是在笑，把南珍驚呆了。她從沒見過他的那張臉除了面無表情還出現(xiàn)過其他任何表情。
他站起來時如大樹，遮掉了南珍眼前的刺眼陽光，只剩下清涼。其實流言也就這樣，不堪一擊，只要不在乎就好了。
“喂，你不要笑，太可怕，會嚇到小孩。”
“喂，讓你別笑了，你還抽抽什么啊！”
“喂，你瘋了嗎？”
阿彬從后廚跑過來，就看見他家老板小小一只被籠罩在男神的投影下面，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可他家男神卻依然抽抽著嘴角。
忽然，南珍放松了肩膀，低頭看他們倆的倒影，日頭已經(jīng)偏西，這樣看起來她的影子竟然比他長了不少。她重新仰頭看則冬，說：“你還是多練習一下吧，總會笑得好看的�！�
前一天，南珍帶著個男人上街買東西，隔天，消息就滿天飛了。
宋福七氣沖沖地推門進來：“你換個伙計，別人把你說得太難聽了。”
南珍早已預料到會這樣，她平靜地看著桌面，桌面下，她一直在玩手指。
換伙計？
那么，她要到哪里再去找這樣一個臉蛋好、會養(yǎng)花、肯做事的帥小伙給她增長營業(yè)額？
她的沉默讓宋福七不敢相信，南珍什么時候有不聽話過？所以，外面那些傳言就是真的咯？宋福七頓時漲紅了臉，正巧，則冬抱著一袋面粉從倉庫出來，一點都不關心這里的氣氛。
宋福七看起來很生氣，連香玉做和事佬，拉過南珍的手輕撫，說：“你就聽你爸爸的話，換一個伙計又怎么了？我們也是不想讓你被人說得太難聽……”
換作別人，南珍早就先拍桌子再大吼，老娘行得端正，有什么讓別人說難聽的？可對宋福七和連香玉，她就格外有耐心，她說：“爸，當初他過來做事我們是簽了合約的，他做得挺好的，沒有犯錯我怎么解雇人家？”
宋福七哼了哼：“你還不舍得了是不是？”
這話一出就難聽了，連香玉忙做解釋：“你爸都是為了你好，南珍啊……”
南珍深吸了口氣，笑著說：“爸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我現(xiàn)在行得端正，根本不怕別人說，而且突然換伙計，就更是坐實了那些話�！�
這話不錯，在家里，宋福七是主心骨，連香玉什么都聽他的，所以她現(xiàn)在也就看著宋福七。宋福七其實特別想發(fā)火，他今天出門下棋，一局未了就已經(jīng)被追問了好幾次，最后他輸了棋局，輸?shù)袅俗钕矚g的那只鳥。他能坐到現(xiàn)在只是因為這里是外面，人來人往的吵起來不好看。
則冬不知又要去倉庫里翻什么，路過時聽了幾耳朵，很意外南珍這時的好脾氣。會在車上罵他狗屎的南珍，和現(xiàn)在的南珍……好像不是同一人啊……
南珍壓低了聲音跟二老解釋：“其實你們不知道……他有殘疾……”
連香玉沒忍住地小驚呼一聲，宋福七罵她：“你吵什么吵，聽話都聽不全！”
連香玉閉緊嘴巴，南珍說：“他不會說話的，我不收留他他會餓死的，而且他來了以后，海邊的小姑娘都喜歡到我店里來，生意好得不得了�！�
既然影響到了生意，宋福七就不那么堅持了，而且在他看來，一個啞巴，南珍怎么會看得上？
南珍說：“媽，我心里都有數(shù)的，你身體不好就別想這么多了，我明天陪你再去抓幾服中藥調養(yǎng)好不好？”
宋福七看著南珍，不說他家南珍長得什么樣，單單這一家咖啡店，加上每個月飯店的蛋糕訂單，放眼整個汀城，有誰比他們家南珍條件好？他日防夜防，就是怕南珍找了壞人，會苦一輩子�，F(xiàn)在他徹底放心了，一聽要買藥，就說自己最近有些燥熱無力，也要抓補藥。
南珍笑著說：“當然，也給爸爸補補身體�！�
宋福七還說：“最近花鳥市場有一只小黃雀很漂亮，明天你順便帶我去看一下。”
南珍好脾氣地一一應下，然后開車送二老回家。
阿彬一直在吧臺豎著耳朵偷聽得不亦樂乎，這邊南珍剛走，他猛一轉頭，發(fā)現(xiàn)則冬站在暗處，將剛剛的那些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你們不知道……他有殘疾……”
“他不會說話的，我不收留他他會餓死的，而且他來了以后，海邊的小姑娘都喜歡到我店里來，生意好得不得了�！�
阿彬慌張極了，一直小心看則冬臉色，但則冬只是借過，拿走電腦旁邊的一塊抹布。
第二天，南珍沒來店里，打電話過來時阿彬正在收桌子，是則冬接的電話，南珍喂喂兩聲，見沒人應，就問：“是不是則冬��？”
則冬站在原地，來喝咖啡的小姑娘們偷偷舉著手機，他立刻低下頭，側了身子。
“我叫了一批貨，等送到店里你點一下，數(shù)量對了就搬到倉庫去，直接簽單就可以。另外幫我跟師傅說下午答應送的訂單要提前兩個小時，需要提前準備……”
她兀自巴拉巴拉說完了，電話那端還是靜悄悄的，只聽見阿彬在說：“美女，抱歉哈，我們店里不允許拍照的�！�
南珍皺著眉毛：“誰讓你跑前臺來的？趕緊給我到后面去！”
則冬還是很安靜，他聽見她那邊吵吵囔囔的，還有叫號碼的聲音。南珍躲在角落里罵道：“你讓阿彬跟那些小妖精說，給你拍照是要收費的，老娘目前還沒開展這項業(yè)務！”
則冬聽完掛了電話，把南珍交代的事情用手機打字拿給甜點師傅看，然后送貨的來了，他將東西整理進倉庫。阿彬端著一杯冰牛奶一塊冰帕子等在倉庫門口，見則冬忙完了，迎上去給他擦汗遞水，說：“剛剛是南珍姐的電話吧？南珍姐每個月都要帶老人去看病，要花好多錢呢�！�
他頓了頓又說：“其實他們根本沒病，就是窮折騰……”
南珍……宋南珍？
則冬走到吧臺后面看了看營業(yè)執(zhí)照。
南珍。
阿彬悄悄跟則冬八卦：“南珍姐啊其實是……”
則冬沒有要聽這些八卦的意思，轉身去后廚洗杯子。阿彬咂巴咂巴嘴，話說到一半沒說完好難受哦。
這種情況已經(jīng)好幾年了，南珍和宋家老兩口，是這一帶人們最喜歡拿出來聊的事情。但無論別人再怎么說，日子也還是要一天天地過下去。南珍下午就來店里了，先看了看抽屜里的進賬，再讓則冬陪著她去送蛋糕，一天很快便過去，晚上鎖門前，她踮起腳玩風鈴，說：“則冬，明天早晨早點起來，跟我一起去菜場�！�
則冬正在拖地，他微微彎著腰，聽她翻著手機自言自語：“以前那家店換老板了，不給我們送菜了。啊，你明天就……六點吧，六點我過來接你�！闭f完抬起頭，發(fā)現(xiàn)則冬已經(jīng)直起了腰。
“怎么了？”她問。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為什么要帶我去呢？我不會說話，不能幫你砍價。
阿彬從洗手間躥出來，拎著一袋垃圾，南珍說：“明天不用幫則冬帶早餐了，我們一塊吃。”
則冬正要搖頭，就聽南珍兀自希冀：“那家肉丸湯好久沒喝到了呢，嘿嘿，阿彬我才不幫你打包嘞！”
她和阿彬吵吵嚷嚷走遠了，則冬將門鎖上，回到房間。
隔天一早，南珍的車就停在了店門口，天已經(jīng)亮了起來，隔著玻璃門，可以看見則冬蹲在門邊開鎖。
他走出來，白色衣袖整齊地扣在手腕上，靜靜看著南珍。南珍用沒穿鞋的腳點了點坐墊：“快點上來！肉丸湯快賣完了！”
則冬坐上去，車子就飛了起來。他坐過幾次南珍的車，從沒見她開得這樣快。只能默默綁上安全帶，南珍一人在那里嘀咕：“待會兒讓你見識一下我大汀城最好吃的肉丸湯�！�
則冬側目，覺得這個女人邊說話邊噴口水的樣子好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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