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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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千葉眸光流轉(zhuǎn),望向素悠,微微搖了搖頭—素悠始終保持抱著洛書雙腿的姿勢,正瞪大眼睛望著他。
玄千葉笑著問洛書:“姑娘可從我的琴音里聽到了什么?”
洛書抬起頭,目光純凈無染,輕聲說:“百年不過指尖輕彈,你如此執(zhí)著浮華,又為了什么呢?”
玄千葉微微一笑,溫聲說道:“我手上的綠綺年代悠遠(yuǎn),音色醇美,實在是讓人難以釋手。此琴是貴派若弦仙師心愛之物,六月前蒙她垂愛將此琴借與在下,沒想到半載時光就這么悠悠渡過,這琴就要還回去了,可惜,可惜啊!
他說一句可惜,洛書便覺得自己是強行要奪走古琴一般,心里也跟著可惜起來。
怪不得前些日子師父說,綠綺琴不在身邊,原來被拿到鎮(zhèn)魂臺陪著這雅魔了。
素悠頗覺無趣,大概是覺得玄千葉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樣可怕,她放開洛書的腿,站起來搶著說道:“這是我?guī)煾傅那,什么時候被你搶了來?我要幫師父拿回去!”
玄千葉并不理會,他嘴角勾起,抬手將一卷軸輕輕拋了來,銘澈隨手接過。只聽玄千葉道:“這是貴派掌門胤華真人的墨寶,斬魔貼,在下借過來揣摩數(shù)月,這便原物奉還,多謝了!
“不用客氣!便懗盒πΓ謱硎杖霊阎。
玄千葉眸光閃動,笑道:“這斬魔貼筆畫遒勁有力,氣勢飛揚,雄霸之氣是有了,殺伐之心卻稍嫌太過,不是一代道門領(lǐng)袖該有的從容氣度。卑陋淺評,望幾位代為轉(zhuǎn)告。”
銘澈但笑不語,負(fù)手而立。幾年的歷練讓他知道,越是難纏的對手,越不能自亂方寸。
素悠忍不住了,大聲質(zhì)問:“你一介魔頭,也配品評我們掌門師祖的字?斬妖除魔當(dāng)然要殺伐果決斬草除根,難道還要對妖魔留一絲惻隱之心嗎?”
玄千葉站起身,任銀色長發(fā)在風(fēng)中漫舞:“心狠手辣,濫殺無辜,雖入道門, 又與妖魔何異?”說完,冰藍(lán)眸子定定望著素悠,輕聲問道,“姑娘方才幾次沖我喊,是真的討厭我?”
素悠睜大眼睛,全身被定住了似的望著玄千葉,臉色突然變得潮紅,喃喃道: “我……我……”
銘澈突然伸出手,擋住素悠的眼睛,喝到:“你別看他,當(dāng)心被他攝去心神!
玄千葉朗聲大笑,洛書瞪他一眼,回身扶住眼睛發(fā)直的素悠,生怕一個不慎, 師姐會跳下飛石自盡而亡。
素悠直勾勾地看看洛書,突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銘澈冷哼一聲說:“玄千葉,品字撫琴讀書賞花,你這日子過得比我逍遙!
玄千葉笑道:“這不都是拜你所賜?遠(yuǎn)離了喧囂的幽都,遠(yuǎn)離了血雨腥風(fēng)的生死征殺,遠(yuǎn)離了權(quán)勢名望,我才能靜心下來與琴音相伴!
銘澈劍眉微挑:“無論你做得如何從容淡定,如何與世無爭,在我眼中都是惺惺作態(tài)。在你心中,何嘗不是時刻想著從這重重禁制中逃脫,重回幽都執(zhí)掌權(quán)柄,再提百萬魔兵,殺得人界血流成河?”
玄千葉身子微微一震,眼中精光閃動,卻始終靜聽,未發(fā)一言。
銘澈伸手指向玄千葉身后的書卷古琴,又道:“所以,無論你怎樣用這些東西粉飾自己,終歸是自欺欺人!
玄千葉笑笑,話題陡轉(zhuǎn):“銘澈,這兩年如日中天的名聲威望,可讓你過得瀟灑愜意?”
銘澈冷笑:“除魔未盡,如何瀟灑愜意?”
玄千葉輕輕搖頭:“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沒了幽都,要你們這些道宗做什么?”
銘澈反問:“世間本清朗,要你們魔宗做什么?”他望著那兩處空蕩蕩的鎖魂臺,又問,“俱留魔王和陰鬼老祖是你同類,你卻能狠了心腸做下手腳讓他們自盡而亡,這就是你們魔宗之道?”
玄千葉輕嘆一聲:“他們兩個每日里大呼小叫,滿口污言穢語,怎會是我的同類?我只隨便說了兩句,他們便羞愧難當(dāng)自盡而亡,和我是半點關(guān)系沒有。還有那位明志仙師,我不拉他一把,難不成看著他墜下萬丈深淵?唉,他生得那般不結(jié)實,居然一下就拉掉了一條腿去!
銘澈劍眉挑起,身后焰破長明劍感應(yīng)到他的怒氣,錚錚鳴叫著想要掙出劍匣。這時,玄千葉突然又笑了:“銘澈,你今天來應(yīng)該是另有要事吧?”
銘澈驕傲地立在飛石上,朗聲道:“我天闕宮是堂堂道門領(lǐng)袖,怎么會有事情找你?你就安心在這兒寫字彈琴吧。明志師兄的賬,我回來再跟你算。”他說著轉(zhuǎn)身,準(zhǔn)備催動飛石離開。
對于銘澈來說,這兩年宗門和玄千葉之間的合作無異于奇恥大辱。玄千葉要的字畫看上去無礙,天知道他從中悟出了什么?銘澈怎么能相信,自己在外拼死博回的威名,竟都建立在宗門與這魔頭互惠的基礎(chǔ)上?
那些所謂的消息,不要,就不能在世上立足嗎?
玄千葉笑笑,輕聲說道;“難道說……幽都又有誰來了?銘澈,照老規(guī)矩,這次我要一幅畫!
銘澈猛地回身,冷冷地說:“人魔之間不共戴天,從今日起,天闕宮和你之間,不會再有什么交易!
“那可惜了,我看不看畫不當(dāng)緊,只怕—天闕宮道門的領(lǐng)袖地位不保!
銘澈傲然一笑:“玄千葉,我今日便在這鎖魂臺上斬了你,看看天闕宮的數(shù)百年基業(yè)是否會有半分動搖。”他話音剛落,一股凌厲的殺氣溢出體外,雪白袍衫隨之鼓蕩,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劍一般。
“殺我?隨你。”玄千葉淡淡一笑,卻慢慢轉(zhuǎn)過身去,負(fù)手而立。
銘澈平時雖嬉皮笑臉,卻是個極驕傲的家伙,他當(dāng)然不肯從背后出劍,一時火大,又無可奈何。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彎下腰隨手脫掉洛書的一只鞋,抬手打了過去。玄千葉聽得飛來的東西沒什么力道,所以并不閃避,啪,那鞋子在玄千葉背上印了個清晰的鞋印。
“讓你用后背對著我,我用臭鞋子拍死你!”銘澈說完,還有臉笑嘻嘻瞥了眼洛書,洛書瞪眼小聲道:“你說誰鞋子臭?”
被鞋子打了后背,玄千葉也覺惱怒,他突然優(yōu)雅轉(zhuǎn)身,并指一點,一道碧火從他指尖發(fā)出,去如急電,利如刀鋒,帶起一股罡風(fēng)朝銘澈呼嘯而來。
“來得正好!便懗恨D(zhuǎn)身出劍一氣呵成,焰破長明劍做龍吟,一泓如月冷光迎著碧火斬去,“噗”的一聲將碧火劈為兩段。接著他足尖一點,身子輕靈飛起,長劍蕩出三尺白色劍芒,破空呼嘯,直斬玄千葉右頸。
流云飛石距離鎖魂臺兩丈,底下是萬丈深淵。銘澈直飛過去,身體猶在半空, 就見玄千葉淡然一笑,左掌斜拍出一道碧火,將劍芒擋住,右掌碧火成刀,直劈空中的銘澈。
瞬間,周圍數(shù)丈都是一片碧光刀影。偏偏玄千葉將招法使得那般飄逸,潑墨揮毫般灑脫自如。
洛書大驚,大聲喊道:“師兄小心!”
銘澈臨危不亂,提一口靈脈真氣上來,身子輕靈飛起,竟然輕飄飄飛升五尺, 天風(fēng)蕩起衣襟,如同翱翔云端的白鶴。
這一黑一白,一正一邪,在鎮(zhèn)魂臺上靜靜對峙。
玄千葉笑道:“不錯,居然將御劍心法用到了身法上!
銘澈也笑:“總強過你的破鬼火!”
“是嗎?”玄千葉笑著,“轟”的一聲,遠(yuǎn)處的流云飛石被斬去三分之一,飛石受靈力激蕩,直直向后飄出兩丈才穩(wěn)住。
銘澈急了,吼道:“洛書,你們沒事吧?”
洛書抬起頭,慢慢從石頭上站起,朝著鎮(zhèn)魂臺方向倔強地說:“師兄,我沒事,你記得把我的鞋拿回來!
這時候,玄千葉衣袍飛蕩,一道碧光自他腳下繞身盤旋,周圍的書卷畫軸連同洛書的鞋子隨之飛起,統(tǒng)統(tǒng)懸在空中,靜止。
嘭,萬道碧火噴出,那些書卷畫軸燃成一團(tuán)團(tuán)火焰,被碧火推著轟然擊向空中的銘澈。
銘澈不退反進(jìn),手指輕彈,長劍飛入掌中,在身前舞出無數(shù)朵劍花,空中熱度陡然升高,朵朵劍花飛出,變成了一團(tuán)團(tuán)熾熱火焰,就這樣擊碎團(tuán)團(tuán)碧火,擊散了殘卷裂畫,點點熾光在空中散開,有如一簇簇盛放的煙花。劍芒似火的焰破長明劍激出兩片紅色光芒,如同火翼,向著玄千葉撲去。
玄千葉身子猛然蕩起,有如黑色的鷹隼撲擊長空,十指裂空,居高而擊,勢如奔雷。他身子尚在半空,卻已撲至鎖魂臺邊緣,嘩嘩數(shù)聲響起,九條鎖在他身上的玄鐵鏈被拉動,熾熱的三昧真火從鐵鏈盡頭激射而出,向著他的身上燒來。
玄千葉身體突然兜轉(zhuǎn)飛回原位,身后五道鐵鏈隨之縮回。他手臂一抖,身前的四條玄鐵鏈?zhǔn)軓娏Ψ醇,竟然繃成弓形,彼此交織翻攪著向銘澈襲來。
銘澈身子猛然后仰,避過鐵鏈攻擊。接著他左足倒踢就勢鉤住一道鎖鏈,身子一蕩便撲近了鎖魂臺,掌中長劍上撩,直直刺向玄千葉眉宇之間!
玄千葉并不閃避,淡淡笑著,問道:“你要殺我,稟明你胤華師祖了嗎?”
銘澈身子一滯,手中劍氣劃過,一道細(xì)細(xì)血線在玄千葉白皙的臉頰上滲出,一縷銀發(fā)隨之飛落,慢慢飄散空中。
銘澈冷著臉,御劍飛回洛書身邊,一言不發(fā)催動流云飛石緩緩離開。
在未稟明掌門真人之前,他的確沒有權(quán)力除掉玄千葉,沒有。
流云飛石循著來路滑行,銘澈站在飛石一角,沉著臉不做聲。洛書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師兄,他斂去平時的嬉皮笑臉,沒有表情便成了此時最復(fù)雜的表情。
她的一只鞋子被玄千葉的碧火燒成了灰,此時只好在飛石上坐著,素悠師姐還在昏迷中。那些鎖在鎮(zhèn)魂臺上的妖魔止住叫聲,似乎都被剛才那場斗法所震懾,這一路,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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