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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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屬于生命的藝術，才會如同光芒般傳遞給未來。
“這小子的技藝又精進了�！�
劉子墨哼了一聲，與其說佩服，更不如說不滿。
這小子，悄無聲息地一個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劉子墨看著屏幕，心中也生長出一把手術刀，如臂使指般一點一點隨著鏡頭推進。這個我也能做到啊，這個要很小心，這個嘛……如癡如醉中，偶然發(fā)現(xiàn)旁邊那人如遭受重大打擊般呆若木雞地一動不動，不由得嚇了一跳：“喂，你沒事吧？怎么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就是因為活見鬼了��！
振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怔怔答道：“沒想到這么精彩的一臺手術居然是……我認識的人做的，不由得嚇了一跳�！�
“龍?zhí)斓氖中g在百伽圖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你是他媳婦，竟然不知道？”劉子墨驚詫道。
對于“媳婦”這個誤解，振羽已經(jīng)無力解釋。
“當然了，這手術我也能做�！眲⒆幽曋聊唬抗庵猩鸾k爛煙火，“一定能做�！�
看到精彩的手術就忍不住技癢，擁有這樣想法的人本身也很有實力不是嗎？
振羽再望向周圍，好幾個人的眼睛雖然盯著屏幕，手上卻仿佛拿著手術器械般自由穿梭著，他們……也是有自信能做到的吧……
那么，我呢？
她忽然用力地抓緊白衣，感覺到來自掌心的熱度像光芒一樣從指縫中散落。
成為連同事和親友都能信任的醫(yī)生，成為最接近神的人！
她抬起頭，注視著屏幕上仍在繼續(xù)的手術，目光越來越灼熱，越來越閃亮。
胰尾體切除術極其漂亮精彩地結(jié)束了。
全場再次致以熱烈的掌聲。
手術間里的畫面切換到了術者身上，龍?zhí)烊蔽溲b地對著鏡頭微笑，雖然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怎么看怎么覺得痞氣外泄。
咦？痞氣外泄？
果然，龍?zhí)鞂χR頭清清嗓子：“大家好，感謝大家花時間看我這么磨嘰地做完手術。有這么多神手大手在看著，我緊張得連拉線都不會了，哈哈哈哈……”
會場里微微有些騷動。這個人明明在講著“謙虛”的話，可是為什么會讓人想要扁他呢？
主持人笑嘻嘻地回應道：“原來龍醫(yī)生也會緊張啊，這么說來有自信能做得更快了，請問還能縮短多少時間呢？”
“大概一半的時間吧�！饼�?zhí)祀S口說道。
還能快一倍！
舉座震驚。
劉子墨也不安地在座位上動了動，最后哼了一聲：“吹牛的話，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倒是快得很。”
振羽卻沒有隨口附和。她是看過龍?zhí)熳鍪中g的，那是真的快，快到你以為在他手中可以誕生神跡。聯(lián)想到他曾經(jīng)做過三年無國界醫(yī)生，常年在戰(zhàn)火紛飛中進行手術，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
還是好欠扁啊……
雖然在這種群星薈萃、大腕云集的場合，龍?zhí)斓目癜烈呀?jīng)收斂了很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某些人骨子里的傲慢，哪怕把三維變成二維，實體變成影像，也擋不住啊……
振羽一邊感慨著，一邊注意到會議已進入下一環(huán)節(jié)——
“這臺手術演示，是百伽圖醫(yī)院消化內(nèi)科顧沅副教授帶來的內(nèi)鏡下黏膜剝離術�！�
內(nèi)科？！顧沅？！
“現(xiàn)在的內(nèi)外科差別越來越小，內(nèi)科大夫早已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望觸叩聽，也有很多類似手術的有創(chuàng)操作，直接稱之為手術也不為過�！眲⒆幽珜@“外科搭臺，內(nèi)科唱戲”絲毫不覺意外。
龍?zhí)斐T顧沅登場，今天的皇歷上到底寫了什么，竟然讓這兩位隔著屏幕打起了擂臺……
振羽正胡思亂想著，臺上的醫(yī)生已三言兩語介紹完了情況，切換到內(nèi)鏡中心的畫面。一眼望去，和腹腔鏡的室內(nèi)景、術野都非常類似，高精尖的儀器設備，內(nèi)窺鏡引導下的治療模式，甚至連醫(yī)生們專注看著屏幕的身姿都非常相似。
振羽一眼就看到了顧沅，只是一個背影，卻依然有著帝王般強烈的存在感。
“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有三類：一是醫(yī)生治好了病人，二是畫家看著完成的畫作，三是母親給孩子洗澡。三類之中，醫(yī)生的幸福感又居首�！�
振羽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聲音，投射在那個背影上，有了深刻而豐富的注解。這時候畫面已經(jīng)切換到了術野模式，主刀大夫已經(jīng)找到了病灶，正嚴謹?shù)匕凑樟鞒踢M行標記、黏膜下注射、環(huán)切、剝離、完整切除……明明只是局部細節(jié)，振羽卻由此延伸出那個人的完整形象，怎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怎樣一絲不茍地做著操作，在柔軟的、不斷蠕動的胃壁上，完美地切除一塊可能由此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群體命運的組織。
只有屬于生命的藝術，才會如同光芒般傳遞給未來。
“看得很認真嘛。涉獵這么廣泛？都染指內(nèi)科了？”劉子墨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因為……因為我以前也輪轉(zhuǎn)過內(nèi)科，所以覺得……很神奇�！�
“這臺操作的技術含量的確高，不然的話，以副教授這種身份，是很難在全國性的學術研討會上進行演示的。顧沅是個人才，就是……哎……”
“哎”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欲言又止……
振羽正要追問，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邊的空位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驚得她差點當場跳起來。
龍?zhí)欤?
真的是他！
可是……真的……是他嗎？
剛才在手術間里光芒四射、猶如神祇的狠角色，如今卻像一個逃學的學生彎腰駝背地窩在座位上。那姿態(tài)怎么看怎么懶散，神情怎么看怎么猥瑣，振羽瞥過去的一眼真是內(nèi)涵豐富：這種人，看到的時候不會給他扔硬幣嗎……
劉子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兩人伸出拳頭輕輕一碰，又各自像個大爺一樣靠在椅背上。
龍?zhí)煺f：“剛才的手術很精彩吧，有沒有拜倒在我的手術服下啊？”
劉子墨說：“你也就蒙蒙門外漢，這樣的難度根本難不住哥�！�
龍?zhí)煺f：“不會吧，我才離開四年，百伽圖的風氣已經(jīng)浮夸成這樣了？”
劉子墨說：“呵呵，井底之蛙的人是你。待會兒睜圓了眼睛好好見識一下機器人手術吧，你以為這么多大佬都為看你來的？”
龍?zhí)煺f：“機器人手術是要好好看看。不過，我摸不著機器人，難道你就能摸著？”
劉子墨說：“至少有盼頭，不像你，去了民營醫(yī)院，還盼個屁��！”
龍?zhí)鞂φ裼鹫f：“瞧瞧，百伽圖的醫(yī)生就是這么粗俗，還好我滾蛋了�！�
“我看好你一日日今不如昔�！�
“你滾蛋，老子可是去做科主任的�！�
“我去，科主任就把你收買了，我還以為多大個官。百伽圖出去的人，支邊都能支出個副院長來�！�
“這酸溜溜的口氣都快把我熏吐了。這么牛就別成天抱怨你的手術都排不上號，病人都排到地鐵站了……”
“那正是大爺牛的表現(xiàn)。”
“在百伽圖你也就是個渣。”
“你大爺！”
振羽無語了。
大神論戰(zhàn)也這么幼稚，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龍?zhí)斓淖⒁饬χ匦禄氐狡聊簧希骸罢谧龅倪@小子是誰？技術不錯啊！”
劉子墨歪過頭來，很認真地說：“消化科的顧沅，比你大兩屆。無論你多牛，都要叫他師兄，而不是‘這小子’�！�
龍?zhí)烊χ趾呛堑托χ骸半y怪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那聲音十分含糊，也就坐在旁邊的振羽才能聽見�？墒沁@說話的方式怎么這么猥瑣啊，振羽很想站起來吼他：顧沅才不屑被你看上，你這個大變態(tài)臭流氓！
振羽總覺得，以龍?zhí)旌皖欍湟酝倪^節(jié)，那應該是一山不容二虎，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一塊去。可是當她在當晚的自助招待晚宴上，看見龍?zhí)旆鲋欍涞募绨颍恢倍W廝磨，她忽然領悟到醫(yī)學的真諦——
醫(yī)學和藝術是相通的。
而藝術是沒有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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