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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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云眉山行宮籠罩在一片愁云中。來往的宮人都行色匆匆，皇子們的寢殿外圍著一群人，面帶憂色，竊竊私語，一看到寢殿內(nèi)有藥童出來，都忙不迭地圍上去探聽情況。
沐語之著急地分開眾人便往里沖，隱隱便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囮嚳奁暎念^皮一陣陣發(fā)麻，忍不住緊緊地抓住了身旁凌衛(wèi)劍的手臂。
“別慌，剛才那奴才不是說了，應(yīng)該無性命之憂�！绷栊l(wèi)劍沉聲安慰道。
剛進正廳，沐語之便看見沐天堯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憊，向來沉著冷靜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父皇！”沐語之一開口便帶了哭音，“父皇，皇兄他們沒事吧？”
沐天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良久才長噓了一口氣，沖著她招了招手。沐語之飛一樣地撲到他的身旁，半跪了下來，趴在他腿上哭了起來。
沐天堯摸了摸她的頭，看了一旁的凌衛(wèi)劍一眼，沖著他嘉許地點了點頭。
“好了，別哭了，太醫(yī)正在里面醫(yī)治，你大皇兄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就是你二皇兄……”沐天堯的聲音有些嘶啞。
沐語之抹了一把眼淚，四下瞧了瞧，只見屋子里跪了一溜兒的人，好幾個都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首。
不一會兒，好幾個太醫(yī)從內(nèi)屋中魚貫而出，神色凝重，其中一個上前回稟道：“陛下，大殿下摔傷了腿，已經(jīng)用夾板固定，其他傷口也已經(jīng)處理好了，靜養(yǎng)二三個月便應(yīng)該無礙。”
沐吟之緊跟著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淚痕，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父皇，”她哽咽著說，“父皇一定要查明真相，皇兄他精于馬術(shù)，萬萬不可能會墜馬。”
沐天堯點了點頭，又看向太醫(yī)：“奕朗呢？他怎么樣？”
“二殿下的傷勢有些棘手，當時那只獒想必是直撲二殿下的喉嚨，幸好二殿下閃避了一下，那畜生咬偏了一點，這才留下一條性命�！碧t(yī)的聲音都有點發(fā)抖，“臣已經(jīng)為二殿下止血縫合，就看今夜會不會起燒，過了今晚就好了。”
沐語之忍不住發(fā)起抖來，二皇兄雖然傲氣，對她卻十分親切，現(xiàn)在居然被咬成這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那只畜生……”沐天堯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來，目光森然地看著底下那群人，“說，怎么好端端的就發(fā)了瘋？”
底下有個人叩了一下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陛下，卑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只藏獒原本十分聽話，由三個侍衛(wèi)專門馴養(yǎng)，大殿下也時常逗弄它，一點都沒事，剛才一下子就發(fā)瘋了，把馴養(yǎng)他的侍衛(wèi)咬死了兩個，另一個跌下山崖失蹤了。”
沐語之愕然瞪大了眼睛，迅速地看了凌衛(wèi)劍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不由得垂下頭來。
“你身為奕頌的親衛(wèi)隊長，居然說你不知道？”沐天堯的目光冰冷，看向另一個人，“你呢，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神色慘然：“陛下，二殿下獵了幾樣?xùn)|西往回趕，剛好碰上了大殿下，還沒說上幾句，那畜生便一下子撲了上來，卑職無能，救之不急，只來得及將它斃于刀下，請陛下賜卑職一死。”
沐吟之哭著說：“父皇，此事必定不簡單，請父親詳查，不能讓皇兄白白受了苦�！�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砰”的一聲，一個人怒氣沖沖地推開門沖了進來：“父皇，兒臣咽不下這口氣，現(xiàn)在兒臣就在這里，有什么話就擺到桌面上來，別背后暗語中傷！我沐奕泠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別人潑污水！是不是非得兒臣也去死上一死，才能以示清白？”
沐吟之恨恨地看著他，雙眸通紅：“三皇兄，父皇在此，必定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你這般著急所為何來？”
沐奕泠冷笑一聲道：“皇妹，你也不要牙尖口利，損了你才女的形象，依我看，有些事情，太過于聰明了反而要露出馬腳。”
“你……你是兄長，吟之不想與你爭吵。”沐吟之退到沐天堯身旁，忍不住又低聲啜泣起來。
沐天堯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頭疼欲裂，靠在椅背上猛喘了兩口氣，沐語之趕緊在他胸口揉了幾下，著急地叫道：“曲太醫(yī)，你快來看看，父皇這是怎么了？”
“陛下，陛下切勿動怒！”剛才說話的太醫(yī)頓時神色緊張起來，快步來到沐天堯的身旁，在他的幾個穴位揉捏了片刻，沐天堯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zhuǎn)了一些。
“朕沒事，不必擔(dān)心�！便逄靾蚱v地道，“來人哪，將一干人等暫時收押，凌愛卿聽命�！�
“朕命你徹查此事，除羽林軍左衛(wèi)營外，所有隨行人員均聽你指令，行宮一應(yīng)事宜由你接手，沒有查清之前，所有人等不得離開此地�！�
沐語之回到自己的寢殿已經(jīng)很晚了，大伙都沒心情吃東西，晚膳也只是匆匆用了一點。
漪紫和漣藍嚇得夠嗆，一見沐語之的模樣差點沒痛哭失聲，好像捧著稀世珍寶般把她迎進殿內(nèi)。
漪紫親自伺候她洗漱，眼淚汪汪地看著她上了床，好像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臨出門前，漪紫小聲地懇求說：“公主，你不要再惹陛下生氣了好不好？奴婢只有一個膽，被嚇破了便再也活不過來了�！�
沐語之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忽然問道：“漪紫，我是不是真的很討人厭？父皇是不是被我氣死了？”
漪紫搖了搖頭，幫她掖了掖被角：“公主只是年少貪玩而已，可是心地是最好的，不像其他人，腦子里不知道要轉(zhuǎn)幾個彎，說出來的話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沐語之有些心煩意亂，剛才沐天堯發(fā)青的臉不時在她眼前閃過，離得近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父皇已經(jīng)不再年輕，鬢角已經(jīng)隱隱有了幾絲白發(fā)；更讓她覺得心慌的是，那個躺在巨石旁的身影不時地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她隱隱覺得今天這件事有一個大陰謀，卻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是什么陰謀。
她頭一次失眠了，翻來覆去整整大半個時辰，最后留在印象中的念頭便是明天一早就要去找那個笑面狐，看看他到底能審出什么名堂來。
可能是睡得太晚了的緣故，沐語之一覺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她惦念著昨晚的事情，急匆匆地用了幾口早膳，便出門去找凌衛(wèi)劍。
只是她到了凌衛(wèi)劍居住的小屋前，卻沒看到凌衛(wèi)劍，只有一個凌府的小廝面帶驚恐地看著她，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我……我家公……公子出去了�！毙P也不敢看她，只是垂首反復(fù)地道。
“去哪里了？”沐語之不耐煩地道，“本宮有事問他�！�
“他……他有公務(wù)……好像說……是去提審……”小廝舌頭直打結(jié)。
“你難道是個結(jié)巴？”沐語之好奇地問，“怎么安遠侯府這么窮，請個小廝都是結(jié)巴的？”
“是昨日見了公主的模樣嚇怕了吧。”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沐語之往旁邊一看，頓時呆了呆，只見一人站在一棵樹下，身姿挺拔，眼神冷峻，不正是那個讓她一見鐘情又誤會成“凌衛(wèi)劍”的林承錦嗎？
昨天那尷尬的場面頓時在眼前浮現(xiàn)，沐語之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鉆進去。
“林……林公子……你怎么也在……”這下輪到她結(jié)巴了，“我……昨日……其實……”
林承錦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淡漠的眼中掠過一層淺淺的笑意，只不過轉(zhuǎn)瞬即逝�！拔襾碚伊栊�，公主昨日如此英武，今日卻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顯然是在取笑沐語之昨日的彪悍，沐語之無地自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還不都是你們害的！又是林又是凌的，還都中了狀元，這誰弄得清楚！”
林承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得沐語之心虛起來，往四下看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先走了……天氣真好……對了，我去看我的野雞和松鼠……”
站在她身后的漣藍一陣著急，輕輕戳了一下她的后腰，熱情地對林承錦道：“林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瞧瞧，我家公主抓的那只野雞很肥呢，據(jù)說今天膳房會燉雞湯。”
沐語之整張臉都燙了起來，瞪了她一眼：“胡說，現(xiàn)在哪有心情燉什么雞湯�！�
“公主昨日抓的？”林承錦看起來倒沒什么不耐煩，淡淡地問道。
“是啊，還抓了只松鼠，那只松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沐語之終于放下了尷尬，眉飛色舞起來，“可好玩了，我們?nèi)齻�人在那里埋伏了小半個時辰，一下子撲上去把它逮住了。林公子，你怎么就坐在看臺上，多沒意思。”
林承錦沉默了片刻道：“我等不比公主肆意。”
沐語之這才回過味來：這皇家獵場，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去的，他一介文臣，只不過剛剛?cè)肓撕擦衷海�沒有實職，能到看臺上觀獵已經(jīng)是沐天堯?qū)λ馁p識了。
“下次我?guī)湍愫透富收f，”沐語之熱情地道，“你跟著我一起來就是了，我教你怎么射箭�！�
她右腿往后一撤，擺了個弓步，雙手比著弓箭的姿勢一拉，看起來十分像模像樣：“我的箭術(shù)是一品帶刀侍衛(wèi)楊釗所授，箭無虛發(fā)�！�
一旁的漣藍終于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就連林承錦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眼中莞爾，那笑容，好像冰雪初融，把他冷峻的臉龐勾勒出了幾分柔意。
沐語之不由得呆了一呆，激動地道：“咦，你笑了，你真的笑了，他們說狀元喜報送到你面前的時候你都沒笑！”
林承錦斂了笑容漠然道：“以訛傳訛而已，更何況，中了狀元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父命難違�！�
沐語之心有戚戚焉，點頭抱怨道：“是不是你父親逼你去考什么狀元的？一定很辛苦吧？我也是，父皇每天不許我做這個，不許我做那個，還逼我去國子監(jiān)讀書，沒趣死了�！�
“國子監(jiān)？”林承錦終于拿正眼打量起了沐語之，“公主你居然能去國子監(jiān)？師傅們沒被你氣死嗎？”
沐語之頓時又眉飛色舞了起來，滔滔不絕地說起她在國子監(jiān)的趣事，照這架勢，看起來能說上一天一夜。
一旁凌府的小廝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道：“這個……公主……不如小人先告退了，我家公子還等著我送東西過去……”
“什么東西？”沐語之一聽便來了勁。
小廝猶豫了片刻，從身后取出一只籠子來，那籠子用鐵絲拗成，后面撐了一塊木板，稍顯粗糙，里面趴著一只松鼠，正瞪著小圓眼睛瞧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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