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娘——”紫玨輕輕地囈語了一聲，除了她自己外旁人誰也沒有聽清楚她說出的那個字是什么。然后她的眉毛動了動，眼皮顫幾顫終于睜開了。
映入她眼簾的是個圓圓的、帶著福相的臉，目光也全是憐惜。紫玨看著婦人有點癡了，她真的想娘親了。
大夫人的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可憐的孩子，沒少吃苦吧？到家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紫玨終于自思想中醒過來，想起她的初衷來，張嘴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坐起來撲進(jìn)大夫人的懷中就痛哭起來：“我要回家，我不要在池府，我好怕，她打我不讓我吃飯，我好餓……”她雜七雜八地胡亂說著，雖然沒有說是誰，但蕓娘的臉已經(jīng)完全青了。
大夫人被紫玨抱住了，有那么一霎時她有些尷尬、不知所措，因為池家的規(guī)矩大，家里的孩子們?nèi)龤q父親就不抱了，五歲母親就不能抱了，她從來沒有被紫玨這么大的孩子抱住過。但是紫玨的哭聲讓她心軟下來，尤其是紫玨胳膊上的傷痕，讓她真的無法推開紫玨。
這個本應(yīng)該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孩子，卻被池家丟在外面十多年，如今回來卻帶著一身的傷，她認(rèn)為，池家真的對不住這個孩子。
她輕輕地拍打著紫玨的后背：“不哭了，跟大伯母說說，到底是誰欺負(fù)你了？”她說著話，拍了拍紫玨的衣服，又?jǐn)n了攏她的頭發(fā)，回過頭來的時候眼中全是怒氣。
夏氏也看到紫玨胳膊上的傷疤，她的目光一閃避開了。她是知道紫玨身上有傷的，再聽到紫玨口口聲聲要離開，說有人打她，她的淚水就落了下來。
她的哭泣是沒有聲音的，淚珠滾落，那神態(tài)落在人的眼中只有一個感覺：好美。
至少在紫玨的眼中是如此，就算是翠玉樓里最美最紅的姑娘，也無法哭出夏氏的那種美來。用紫玨的話來說，那就是論起美來，那些姑娘們加一起都不配給夏氏提鞋的。
“你們是恨不得我無依無靠是不是？你們是恨不得我也跟著他們走了是不是？”她一面說一面落淚，雖然聲音不大卻更讓人心碎。比起紫玨的大哭大叫來，人家的哭與質(zhì)問無疑更能讓人生出憐惜來，同時，也讓人對欺負(fù)她的人更為憤怒。
紫玨發(fā)現(xiàn)，原來哭也可以很美，并且可以如此讓人心痛，就連她都忍不住想過去給夏氏擦擦臉上的淚水。
蕓娘嚇得已經(jīng)磕起頭來：“不敢，奴婢們不敢，奴婢哪里敢有那種心思，奴婢只是……”她卻不知道如何辯解，床上床下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兒，此時她的辯解只會讓人感覺無比的可惡。
三夫人早就到了，站在門外有一會兒了，此時進(jìn)來用帕子給夏氏拭淚：“二嫂，身子要緊，為這些該死的奴婢生氣很不值。好了，不要傷心了，讓二哥看到又要讓他擔(dān)心著急，對二哥的病不好。”
三夫人勸了夏氏后，轉(zhuǎn)頭眼睛瞇了起來：“蕓娘，你說這事要怎么辦啊？”她說著話，目光在蕓娘的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收回，走到床邊上拉起紫玨的小手來，“乖，給三嬸娘看看，哪個敢欺負(fù)你，告訴你三嬸娘，看我不讓人打折她的腿�！�
紫玨當(dāng)真一指蕓娘：“就是她，她不讓我吃飯，可是我真的餓壞了。還有，她還要打我屋里的丫頭們，還打我。我要回家，我不在這里了，我要回家�！�
三夫人連忙笑著用帕子給紫玨擦了擦臉：“說什么傻話呢，這里就是你的家啊。乖啊，不哭了�！彼仡^看向地上的蕓娘，“老夫人最是公道，你又是府里的老人兒，我們妯娌可不敢說罰你，你和瑞娘自去回稟老夫人吧。”
就這樣放過蕓娘，那以后蕓娘不是還會爬到她頭上去？紫玨聽到馬上大哭起來，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誰？是誰欺負(fù)了我苦命的孫女兒？”池老夫人拄著拐杖進(jìn)來，不過看起來身體很好，那支拐杖應(yīng)該只是用來裝飾的。她幾步走到床邊，大夫人和三夫人早已經(jīng)站到一旁，她把紫玨攬到懷里：“來，給祖母說到底怎么了？”
紫玨小臉上全是淚，看著池老夫人卻沒有說話，只是抽啊抽啊地哭個不停。
夏氏上來施了一禮：“娘，媳婦不孝沒有照顧好孩子們，如今我們房里只有這么一個了，卻還給人欺得說什么也要回去。娘，媳婦……媳婦看來只能隨著孩子們?nèi)チ�，二房這一支也只能是斷了香火，是媳婦的不孝，媳婦向娘請罪�！�
她說著就跪了下去，依然不聞哭聲，可是每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xù)續(xù)，誰都能聽出她的傷心來。
而紫玨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她，連哭都忘了。她剛剛說什么？池子方的膝下只有她這么一個人了？那，這個哭得很漂亮的女人生下的雙胞胎呢？
腦中閃過無數(shù)的想法，最終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池子方膝下只有她了，換句話來說她很重要啊。原本她就是要試一試池家的底限，如今試出來的可不止是底限。
池子方無她不行，而她雖然不是沒有池子方不行，但是沒有池家的銀子也很讓她頭痛。嗯，她接下來想要弄到點好處的話，就要咬定她要回家，看看池家的人會為留住她做些什么。
老夫人站起身，伸手拉住夏氏的手，沒有開口淚水就落了下來：“怎么能是你的錯？是那兩個孩子沒有福氣罷了，千萬不要再提什么罪不罪的。現(xiàn)在，紫玨不就是你的孩子？二房當(dāng)然是有人的，我和你們父親怎么可能會讓你們二房斷了香火？”
聽到這里紫玨是真的確定夏氏的兩個孩子都沒有了，至于為什么沒有了那就不知道了。池子方就要死了，可是他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急吼吼地把她接回來送終？女兒是不能送終的，那池子方接她的目的何在呢？
絕對不可能是良心發(fā)現(xiàn)。紫玨看著老夫人的后腦勺，在心里嘀咕一句：就算池子方還有她這個女兒，可是香火還是斷了，因為能夠傳宗接代、延續(xù)香火的只有兒子才可以。她對池家的重要性在哪里呢？
她微微地低下頭，因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池子方絕后了，這算不算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yīng)呢？讓他拋妻棄女去追求榮華富貴，現(xiàn)在怎么樣？才活人家一半的歲數(shù)就要死了，而且都沒有個兒子給他送終。
報應(yīng)，這才叫作老天有眼呢。本來紫玨很恨池子方，還想著要給他添堵、報仇什么的，卻沒有想到老天爺已經(jīng)安排好，根本不必她出手了。
池子方活不了太久了，紫玨只看他的樣子就能知道。就算人再富有，可是銀子買不動閻羅王。
痛快！紫玨心里真的生出一股痛快的感覺來。當(dāng)然，不能讓人看出來，所以她才把頭低到了胸前。
夏氏泣道：“娘，您沒有聽到嗎？孩子被嚇到了鬧著非要回去不可，這天下沒有強(qiáng)擰著的事情，尤其是子方所說的事，更不可能強(qiáng)來，對吧，娘？孩子如果不肯，媳婦我以后都沒有兒女傍身，還不如跟著子方一塊去，在那邊也算有個伴兒�！�
紫玨的耳朵馬上支了起來，當(dāng)然也想起了她應(yīng)該繼續(xù)哭的事情來：“我要回家，這里有肉吃卻不讓吃，有點心也不讓吃，還要打我的丫頭，還打我……”
池子方打算做什么？怎么她聽著夏氏的話……池子方接她來是有算計的？會是什么事情？池子方只余她這么一個女兒，應(yīng)該不會害她吧？雖然這么想，但是紫玨完全沒有把握，因為池子方可以丟下她十余年不聞不問，這樣的父親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池家這么有錢，如果池子方要害她的話，她可以摸兩樣?xùn)|西逃走，當(dāng)?shù)魱|西后拿著銀子回去救娘親和弟妹，從此以后和娘親、弟妹過日子。有蘇萬里一起做“生意”，她相信絕對不會餓肚子的。
雖然她知道想逃不是那么容易，想要摸兩樣?xùn)|西更不是那么容易，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孩兒前里迢迢回去豈止是不容易，但，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也只有那么做。
池老夫人嘆口氣轉(zhuǎn)過頭來摸摸紫玨的頭：“乖了，不哭。誰欺負(fù)你了，是不是她？”一指地上跪著的蕓娘，她對紫玨很是和顏悅色，“看祖母給你出口氣�！�
她說完看向蕓娘：“你們大姑娘好不容易接了回來，就怕她被人看輕了，我才讓你過來伺候著，一來教教大姑娘規(guī)矩，二來有什么人對大姑娘不敬你也能告訴我一聲——不想你卻讓大姑娘受了氣。”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