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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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造下的罪孽,必須拿命來償還!
無憂聳聳肩膀,一臉的無所謂:“你怎么對付那些人,我沒興趣知道,也沒什么時間知道。不過蘇縈的身世,我倒是頗感興趣。”
夏憬緩緩側(cè)過臉去,注視著窗外,湛藍的天際飄過一絮流云。
無憂看了閉目養(yǎng)神的滄溟一眼,一本正經(jīng)道:“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是滿足你燃燒著的八卦之心才對吧!
夏憬抿了抿唇,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您耐心聽吧!
“從前江寧一帶有一個嵐彝族,擅治水,卻是與世隔絕。族人的性子極是古怪,他們尊天敬地,尤尚崇水,信奉龍神,卻不知這世間還有皇帝,亦是萬萬不肯聽他人指揮的!
“蘇縈不會就是那一族的人吧?”
“是的!毕你近c頭,眼眸中埋藏著洶涌似海的痛苦,“她就是那嵐彝族族長唯一的女兒。正是因為他們擅長治水,所以即使江寧江流湖泊眾多、年年暴雨,嵐彝族所居之地也從未發(fā)過水災(zāi)。當(dāng)然,這也僅限于他們一族。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嵐彝族的特殊能力被江寧的洲官發(fā)現(xiàn),上奏給了皇上。當(dāng)時正值江寧大水,災(zāi)民四處流竄,百姓怨聲載道,父皇也是頭疼不已,聽聞此族擅治水,大喜,連忙下旨請嵐彝族出山治水,以濟天下。”
“該不是因為她爹一個不高興,拒絕了你爹,你爹才滅了這一族吧?”無憂插嘴道。
滄溟看了她一眼,聲音不緊不慢:“閉嘴,無憂!
無憂摸摸鼻子,“哦”了一聲,笑道:“無事,你說吧。”
夏憬繼續(xù)道:“縈兒的父親本是不答應(yīng)的,但是當(dāng)年的水災(zāi)著實厲害,太多人在那場水難中失去了家,失去了親人。他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帶著族中最擅治水的二十幾個男人出山治水。他們與世隔絕了太久,再加上生性純良,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這二十幾個男人只顧埋頭治水,也不顧其他?芍嗡y的又何止是治水!朝廷下?lián)艿馁c災(zāi)銀款那么多,到達他們手里的卻只有少得可憐的一點點,哪里夠治水!父皇見江寧水患情況依然毫無起色,龍顏大怒,追查下去,那些貪官們竟然把矛頭一徑指向嵐彝族。那么多的銀子,他們就是死千百次都是不夠還的!
“都沒有查清楚你爹就殺了他們?”真是殘暴。
夏憬冷笑:“查清楚?這樣上下一體官商勾結(jié)的,怎么查?查不清楚,總得有一方來承擔(dān)責(zé)任吧?所以即便是父皇自己也覺得有疑點,也不再追究,匆忙定了他們的罪,斬了首!
“可是即便如此,嵐彝族也不至于全滅吧?”無憂問道。
“父皇下旨定了他們的罪后,心中又覺不安,身邊的佞臣宦官們又在一旁煽動,嵐彝族人少,父皇又怕此族后人的仇恨對他有威脅,干脆下旨將嵐彝族全滅!
無憂望著夏憬俊逸的面容,感慨道:“在這種變態(tài)爹的教導(dǎo)之下,你居然還能不心靈扭曲,非常健康地長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啊呀個呸,什么亂七八糟的!
夏憬倒也不在意她的話,淡淡地笑著:“您現(xiàn)在要不要去見見她?”
“還魂魄什么的還真不麻煩,而且你又是心甘情愿的,這個我倒是行家里手!睙o憂饒有興味地微微一笑,“不過呢,還完魂魄你就會死哦,怎么樣,舍得這繁華的塵世嗎?”
“沒什么不舍得的!毕你酱浇呛Γ拔乙呀(jīng)活得夠久了,還了,我不過是一死;不還,縈兒便要永世受著痛苦煎熬。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值得嗎?她可是一直都在欺騙利用你呢!
他居然微微一笑,那笑容柔軟:“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無憂微微一怔,淡緋色的唇不由自主地勾起漂亮的弧度,目光明澈:“哦?你知道?”
夏憬面色淡然:“自然知道?M兒接近我只是為了刺殺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消除我的戒心。一開始的相遇也好,那天的詩詞也好,盂蘭節(jié)的燈火也好,全部都不是因為愛我。其實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禁想的,只是當(dāng)局者太懵懂。我時常在想,若是當(dāng)時我能夠不那樣輕率地停止對縈兒身世的調(diào)查,若是當(dāng)時我還能再謹慎一點,結(jié)局會不會改變。”
抱著那樣一絲幻想其實也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錯過她。到最后,塵埃落定,什么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可是殺了你爹啊,你不在意么?”無憂轉(zhuǎn)著手里的茶杯,低聲問道。
可是夏憬只是微笑。
天家一向情薄,他父皇又是個算不上有多明智的君主,甚至聽信小人讒言,曾多次坑自己的兒子。夏憬?jīng)]有算計他去弒君篡位已經(jīng)算是對得起他了,又何談傷心呢?
無憂終于開始步入正題:“蘇縈如今在哪里?”
“若是方便的話,兩位大人現(xiàn)在便可隨我前去!
居然還要送貨上門進行跟蹤服務(wù)!無憂笑道:“大人,您現(xiàn)在可方便?”
“還魂魄不是你的專項么,我去做什么?”滄溟啜了口茶,一臉的漠不關(guān)心。
人類的感情對于他這種神來說,不論是怎樣的動人心魂,都不過如此。而這種感情,若非親歷,他人也難以懂得。
無憂鼓起一張包子臉:“大人,這種法術(shù)很耗體力的好吧!”像您這種不關(guān)心屬下死活的領(lǐng)導(dǎo)一定會遭天打雷劈!
他輕輕一哂:“就這種程度你還好意思說這是你的專項?”
“反正這是我最擅長的了,您要是嫌無憂沒用,無憂也無話可說。”
“……走吧!睖驿檩p斂廣袖,淡聲道。聞言,無憂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多謝大人!”
還未靠近那精致的閣樓小院,遠遠地便能看見一抹淡青色的人影,似一株娉婷青蓮。無憂和滄溟在院外收住腳步,淡淡對夏憬道:“若是還有什么話想對她說的話,這就是最后的機會了。以后,你就會永遠地消失,她也不會再記得你了!
夏憬默然片刻,忽然揚眉一笑,卻不說話,只是舉步向那人走去。
這個人,明明身居高位了那么久,一直處于權(quán)利旋渦的中心,看慣了爾虞我詐,聽多了諂媚諷言,卻依然保留著自己最溫柔的笑容。也許正是因為心中懷有對一個人溫柔的惜憐和思念,才可以保留最柔軟真實的自我。
小小的少女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回首面向夏憬的方向,綻開燦爛的笑容:“憬哥哥?”
烏黑的眼珠卻并不靈動,毫無焦距,竟是個盲女!
夏憬微微一笑:“嗯,我回來了!
“這幾日憬哥哥都沒有來看縈兒呢!碧耢o的少女試探著向夏憬邁出步子,“我還以為連憬哥哥都不要縈兒了呢!
“怎么會呢?”心中的酸澀突然上涌,可是他的聲音平靜如昔。
蘇縈抿嘴一笑,小心翼翼地伸手緊緊握住夏憬溫暖的手,“我知道的啊。”
“縈兒,你……想不想看見?”
蘇縈靜靜地揚起臉,金色的陽光灑在少女精致細膩的眉目上,“看見……當(dāng)然想要看見。想要看見憬哥哥,想要看見這個世界!
“是嗎?”夏憬凝視著懷中的少女,笑道,“縈兒,我為你尋來了一個名醫(yī),定能把眼睛治好。”
被少女纖細手指緊緊握住的手在陽光下逐漸虛無透明起來。
已經(jīng)開始了么?夏憬苦笑,這樣,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吧。
蘇縈不安起來:“憬哥哥……”
“沒事的,只是以后我也許沒辦法一直陪在縈兒身邊了!
“為什么?”少女的手指猛地并攏,向來從容的面容此時卻籠上了一層惶恐,“憬哥哥,連憬哥哥也不要縈兒了么?”
夏憬的笑容溫和:“我不過是出去游歷一下,縈兒長大了,等你的眼睛治好了,憬哥哥一定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無限寬廣的世界!”
少女的眼睛逐漸閉上,呼吸也漸輕漸緩。
夏憬俯身溫柔地在蘇縈的臉上輕輕一吻。
拂過無憂臉龐的清風(fēng)帶著暖意,挾著他最后的話:“拜托您,讓她忘了我!
無憂寂然片刻,施了個訣,在少女身上攏起層層白光,女孩子的表情依然柔順動人。
誰能想象到她的前世曾經(jīng)遭遇了那樣的痛苦與絕望,曾經(jīng)那樣無助地淪陷在掙扎與彷徨中!忘記,對于她來說,或許是再好不過的選擇。至少這一世,她還擁有未來。
她會在這個世界里沒有負擔(dān)地活下去,會健康地成長,會有自己攜手一生的良人?墒菬o論是誰,都不會再是那個溫暖如陽光的夏憬了。
這一世,她誰都可以記得,但卻會永遠地遺忘夏憬。
永世不再記得。
無憂道:“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壞事呢!
滄溟幫她收了夏憬的靈魂置于嗜魂珠內(nèi),順手遞給她,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衣袂飄飄。
“大人?”
滄溟微瞇著眼,望向遙遠的湛藍天際,聲音漠然:“由因得果,不過如此!
無憂垂眸,掩去眸中的異樣色彩,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對著滄溟展顏一笑。倒是她糊涂了,這世間的事情本就是應(yīng)該如此,得到一心想得的,就必須舍棄牽腸掛肚的。人生就是這樣公平,又就是這樣的不公平。
對于蘇縈和夏憬而言,這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局。
只是夏憬,他走過了萬丈紅塵,看過了盛世繁花,可是他一直都在等待著。等著她的放下,等著她的懂得,等著她看穿浮華之下的他的真心。
他等了那么久,終于才可以等到她。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想到此,無憂無奈地搖搖頭,想跟上滄溟大人的腳步,卻怎么也沒找見他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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