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母親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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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母親換衣服時,我又看到那道熟悉的疤痕。大滴的淚再次紛紛墜落,在壽衣上瞬間洇開了大片。
自懂事起,我一直懷疑自己不是母親親生的孩子。
哥自小多病,身體瘦弱得如一根火柴棍,似乎風輕輕一吹,便會頹然倒下去。我們簡陋的土屋里,日日彌漫著中藥的味道。
母愛似網(wǎng),陽光般籠罩著哥整個的身心。好吃的先給他吃,好穿的先讓他穿。而我,不僅吃穿都用哥剩下的,還經(jīng)常遭受母親的責罵。
9歲那年,跟哥打架時,心懷嫉恨的我狠狠地將他推倒在地上。母親跑過來,在我臉上猛抽了兩耳光。我眼里燃著怒火說:“我早知道,你不是我親媽!”
母親頃刻呆住。先是嘴唇發(fā)抖,繼而全身開始抽搐。
在醫(yī)院里,父親黑著臉讓我去跟母親道歉。我低著頭,極不情愿地跪了下去。
母親向前探了探身子,握住我的手說:“奇兒,你摸一摸這里!
她將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我看到一條紫紅的疤痕蜿蜒在她潔白的肚皮上,足有7厘米長,薄薄的,亮亮的,似乎隨時會裂開。
我不解地望著母親。母親微笑著說:“孩子,你出生時,醫(yī)生將媽的肚子割開,然后把你從這里抱了出來!
淚,順著母親滄桑的臉頰緩緩淌落。我伏下身,將小臉貼在那道疤痕上,心情如映在花瓣上的溫柔晨光,霎時明媚起來。
自那以后,雖然哥一如既往地享受著母親的特殊待遇,但每每想到母親那道紫紅的疤痕,我的不滿便會釋然許多。
我13歲時,父母離婚。他們決定一人帶一個孩子,父親讓母親選擇。我望著母親,期待著她攬過我的頭說:“奇兒還小,我要他。”
然而,母親望了望我,卻轉(zhuǎn)向哥說:“我要強兒吧!
哥蒼白的臉上,頃刻盛開了一朵歡樂的花。那朵花像刺,將我小小的心扎得生疼。那一刻,我對母親的幻想徹底沉落。
后來父親再婚,母親與哥相依為命。我日日靜默著,常常一個人走出走進。
從那以后,我與母親之間似隔著千山萬壑,她如一棵樹,遙遙立在彼岸,成為我永遠無法抵達的風景。
從熟人那里,會間斷地傳來他們的消息。哥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母親一天到晚奔波在醫(yī)院里。這些消息,掠過我的耳畔,如同聽著別人的故事。我的心淡淡的,波瀾不驚。
其間,哥來找過我?guī)状。他說:“媽的視力日漸下降,都是因為想你流了太多的淚!
我的心仍是靜靜的,宛若沉睡。我想,沒有一個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如果她這樣做,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原本就不是她親生的。
流年似水,轉(zhuǎn)眼我亦成了家。妻生產(chǎn)時,因胎位不正需剖腹產(chǎn)。醫(yī)生看了看我簽下的名字,揚起眉問道:“你的母親叫王欣蘭,對嗎?”
我茫然地點著頭。倏然發(fā)覺,這個叫王欣蘭的母親,我已十多年沒與之來往了。
“您認識她?”我問。
“是的,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呢。”醫(yī)生微笑著說。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這么說,我是母親親生的孩子?”
“當然!難道你不知道嗎?為了生你,你母親險些丟了性命!”醫(yī)生有些激動地說。
原來,哥是母親撿來的棄兒,他有先天性心臟病。哥4歲時,母親懷了我。6個月時,她的腹部突然長了個12厘米長的瘤子。因為極易癌變,醫(yī)生建議她終止妊娠,馬上手術。母親卻說:“孩子的生命力如此蓬勃,我怎么舍得?”
三個月后,在大家的忐忑不安中,她艱難地生下了我。我滿月后,她去北京做了手術。母親肚子上的疤痕,原是這次手術留下的。
淚如漫上岸的海水,一片覆蓋著一片。醫(yī)生的話,如九天驚雷般將我瞬間擊醒。
將妻兒安排妥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母親那里。只是,此時母親卻住進了醫(yī)院,她患了胃癌,已是晚期。
母親瘦小的身軀孱弱地蜷縮著,那張原本窄小的床竟然貌似寬大起來。她看到我,眼中射出無與倫比的驚喜。
母親淌著淚說:“奇兒,你哥的病最怕受刺激,所以這些年媽一直守著這個秘密。讓你受苦了,對不起。但是,你還是要答應媽,以后替我好好照顧你哥。”我重重地點著頭,伏在母親身上哭泣起來。
兩個月后,病魔奪去了母親的生命。給母親換衣服時,我又看到那道熟悉的疤痕。大滴的淚再次紛紛落下,在壽衣上瞬間洇開了大片。
我終于明白,世間有一種愛叫母愛。它的無私與純粹,是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永遠無法理解與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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