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五毒教圣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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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齊鷺?biāo)坪鯖]有聽清楚。
“太熟了。”千千又重復(fù)了一遍，耐心講道，“從小到大在一起，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事都一起干過……我跟他們實在是太熟了，熟到對他們沒有什么感覺，也從沒動過跟他們中任何一人成親的念頭�！�
齊鷺沉默了一下，才語氣有些怪異道：“別人都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最是篤厚，到你這里反倒成了阻礙。”
千千也略感無奈，她確實沒對月檀和慕容荻往男女感情那方面想過。
現(xiàn)在想來，金蓉蓉和伊綿綿安排慕容荻與月檀這兩個出色的少年從小伴在她身邊，其中的意思千千大約也能猜到幾分了。只是她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秦千千會對青梅竹馬沒感覺。
要知道，丑的，她不敢嫁，怕自己眼瞎。美的，她不能嫁，怕瞎了別人的眼。再加上這些人，尤其是齊鷺，都不是她心中的合適人選，所以才會跑出來，想逃避一下。
齊鷺那頭已經(jīng)在烤得溫暖的地面上鋪好了葉子，對她道：“秦姑娘，月色雖好，但林間野獸也不少，今晚就委屈你在這里露宿一下了�！�
原來他是在為自己鋪樹葉，怕地面潮濕還特意選了火堆烤過的地面，想不到他還挺周到的。
千千有些意外，想看看齊鷺，但終究鼓不起勇氣，便低著頭道：“如此，多謝了�！�
齊鷺?biāo)坪鯏[了擺手：“不必，說不定你便是我未來娘子，這些事是應(yīng)該做的。”
他三句不離兩人的婚約，秦千千有些頭疼地坐在厚厚的樹葉上，憤然瞪向地面。
“對了。”齊鷺的聲音又響起。
“什么？”
“秦姑娘這樣獨自出門，是打算去哪里？”
千千信手一指：“東岳泰山。”
“啊……去泰山？你確定？”齊鷺往東北方向一指，“那方向才是去泰山的，你若沿著這方向走只能到西岳華山�！�
千千沉默了一下，一聲不吭地躺下閉上眼睛。天曉得，她潛意識里終究丟不下月檀和慕容荻這兩個好友，也舍不得不去湊華山論劍這樣的熱鬧，終究還是把腳拐向了去華山的方向。
這點她本來是不想承認(rèn)的，所以她此時瞪大了眼睛，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啊……是了，我竟然把地圖看反了……”
地圖上有文字標(biāo)識，但凡認(rèn)點字的人要看反還需要些本事，她的話一聽就很假。不過齊鷺也沒有揭穿，只是笑笑，在火堆的另一頭躺下：“明日我要去前方的城鎮(zhèn)里收賬，收完賬就直接前往華山。不如我們結(jié)個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yīng)�！�
“誰要去華山了！”秦千千立即叫道，她將手指向東北方向，表面立場堅定，實則死要面子，“這邊才是我要去的地方，跟你不同路！”
齊鷺悶笑兩聲，翻了個身，不再說話。
秦千千躺在樹葉上，瞪著眼望向上方夜空。昨晚幾乎沒怎么睡，今天又趕了一天的路，應(yīng)該很累了，可她過了許久也還是沒有什么睡意。
她翻了個身，隔著火堆望見正背對著自己睡覺的齊鷺，忍不住叫了聲：“齊公子。”
齊鷺發(fā)出個因困倦而含糊的應(yīng)聲：“有事？”
“我想問你個問題。”秦千千望著他的背影。這樣的夜色里從背后望去，齊鷺倒也顯得肩寬腰窄，還過得去。
“什么？”齊鷺沒有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她打了個哈欠。
“你平時……這般模樣……在外面時……會不會……”秦千千想問他這樣的長相，平時面對世人的鄙視嫌棄時會不會覺得難受，但又覺得這種話有些問不出口，期期艾艾、斷斷續(xù)續(xù)地吐了幾個字，忽然開始鄙視起自己來了。這種事肯定是他的心頭痛，哪有這樣往人家傷口上撒鹽的，算了，不問也罷。
“沒事了，我沒什么想問的�！彼]上嘴，望著夜空里散布的星星。
一時間心事重重，她有些煩躁地翻來翻去，齊鷺的聲音忽然響起：“其實像我這樣丑陋的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嫌惡，放在戲里只是個龍?zhí)壮蠼�，放在書中至多是個不起眼的路人。本該在你們面前自慚形穢，退避三舍，不該癡心妄想秦姑娘這般好女子的�！�
他的語氣淡淡的，好像在敘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秦千千卻聽得心中一陣不忍，她忍不住想，有一天當(dāng)她摘下面具面對世人時，能做到像齊鷺這般的淡然嗎？也許自己還不如他。
破天荒的，她安慰起這個讓自己一直無法直視的家伙來：“你別這樣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優(yōu)點。長得難看些又怎么樣，像我爹算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了，結(jié)果走到哪里，就被愛慕他的女子圍堵到哪里，飲食起居都不得安寧。不管是出仕還是經(jīng)商，或者做些別的什么，別人重視的永遠是他的出色長相，而不是他的才能。到最后，他一氣之下，把自己關(guān)在家中，十多年不肯再踏出門一步。這樣的日子豈不是還沒有長相一般的人過得快活？”
她回憶著自家美男爹的慘痛往事，慨嘆起來。古有美男衛(wèi)玠被看殺在街頭，今有她家美男爹，在家中一躲十多年，空有滿腹才華，卻只能整天對著清風(fēng)明月，以及她這個奶娃子。美得太過頭了，也實在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她的長相不怎樣，卻托了美男爹的福，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過去那十多年委實活得挺滋潤。
可見，長相對于人生來說，并不是長得越美就越圓滿。
這么一路想下來，她自己心中壓著的某塊大石也隨之松了松。
耳邊聽得齊鷺輕笑：“秦姑娘這番話是在暗示，其實小生向你提親是值得嘉許的行為，而退婚則是妄自菲薄嗎？小生明白了�！彼男β暫軙崦�。
秦千千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道：“我睡著了，沒有聽到。”
對方又是一聲笑。
她默默握拳。明天，只要天一亮，她就跟這家伙分道揚鑣！
秦千千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大約確實是累了，這一覺醒來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
本來想著起來就跟齊鷺道別，各走各的路。結(jié)果當(dāng)她看到后者正坐在溪邊，用蜂蜜涂著一只架在火上烤得噴香的兔子時，驀地發(fā)覺自己走不動了。
吃罷兔肉，她正要開口跟齊鷺告辭，耳邊忽然聽得林子外傳來哞哞的牛叫聲，她不由得一怔，迎了上去。
只見官道上一名著裝古怪的苗女正騎在一頭牛身上匆匆向她沖來，但凡路上阻擋在她前方的人，一律被一股綠煙熏得如同醉酒般東倒西歪。
千千嘴角抽了抽，這五毒教的圣女吾愛琴每次出現(xiàn)都是如此陣仗，就連她家門前的行人也沒幸免過。雖然據(jù)說用的都是最低等的迷藥，但她的美男爹為此也沒少向家門前那些被她順路熏翻的苦主賠醫(yī)藥費。
要知道，現(xiàn)在物價飛漲，這么多人的醫(yī)藥費，也是一筆大支出。
吾愛琴，顧名思義——吾愛秦，自然就是愛她那姓秦的美男爹的意思，只是為了避諱，將“秦”字改為了“琴”。 當(dāng)年五毒教圣女此名一出，真是誰與爭鋒，其將愛意直截了當(dāng)?shù)靥宦冻鰜淼恼嫘郧�，真是驚倒了大批美男爹的愛慕者。
千千又撫了下額頭，這才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迎上去：“琴姨�！�
吾愛琴從牛背上跳下來，沖到千千面前就叫：“千千啊，姨這些天剛從苗疆回來就收到你的飛鴿傳書，這不趕緊用尋人蜂找了過來。你這么著急喊姨過來有啥事？”
秦千千笑嘻嘻地對她念起自己的秦式順口溜：“自然是想念琴姨了，琴姨就跟我的娘一般，一時不見便想得慌�！�
吾愛琴一聽此話，笑逐顏開地拍拍千千的肩：“好，說得好！不枉姨平時那么疼你�！�
秦千千又笑笑，繼續(xù)充滿感情地吟誦道：“千千自小便沒了娘，琴姨打小就對千千有如親生女兒般疼愛，在千千心中早把琴姨當(dāng)成自己的娘親了�！彼杏X身旁的齊鷺?biāo)坪跄匕杨^扭向了一旁。
“千千，琴姨我雖然知道你這話跟誰都講過一遍，不過聽著委實舒心��！”五毒教圣女聞言仰天哈哈大笑，繼而覺得自己這樣太過豪邁，失了中原女子的溫柔婉約，于是改作掩嘴而笑。但她這般身著苗疆服飾的打扮，滿身透著陰森氣息，卻裝出一副少女羞澀嬌笑的樣子，看在秦千千等人眼里，只覺得詭異萬分。
“千千�！蔽宥窘淌ヅΦ揭粋�段落，終于停了下來，湊到秦千千的耳邊輕聲道，“我五毒教教主年輕有為，又邪魅狂狷，教中無數(shù)女子為之傾倒，你覺得如何？”
什么？
秦千千瞪大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五毒教圣女已掩著自己的嘴再度側(cè)頭嬌笑，笑得秦千千一陣寒戰(zhàn)后又道：“我早聽說啦，秦郎曾揚言只要能為他女兒找個好夫婿，便能與他共……共……共效于飛！”她十分費力地擠出一個比較有文化的用詞之后，顯然很是自得，拍拍千千的肩膀，“琴姨尋思來尋思去，咱五毒教教眾雖多，但多是歪瓜裂棗，著實配不上千千你。唯獨我教教主得天獨厚，是個好人選。千千你若同意，這便同我回五毒教去，路過前方城鎮(zhèn)時順手買些紅綢珠花龍鳳被，就把喜事給辦了吧！”
她說得好似這婚事就像吃飯那么容易一般，聽得千千額角冒汗，干笑連連：“琴姨，這終身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的來說，還是得由我爹做主才成�！�
“說得是��！千千，你若是早這么想可省去多少事。也不用我同那兩位兄臺千里迢迢趕去比文比武，說不定我們早已定下婚期，只待洞房花燭夜了�！鄙砗蟮凝R鷺忽然感嘆起來。
秦千千聞言忍不住朝他瞪眼，隨即又痛呼一聲，迅速捂著眼睛扭過頭去。一時氣急太疏忽，竟然又直視這末等丑男，令眼睛劇痛了。唉，得趕緊離這齊鷺遠一些，不然怕是還沒到達華山，她的眼睛就已經(jīng)瞎了。
“你是何人？為何嘴里不清不楚？”五毒教圣女似乎直到此刻，才終于發(fā)現(xiàn)齊鷺這個路人的存在，豎起英氣的眉毛大聲喝問。
“不才小生正是秦家老爺選中的千千未來夫婿——齊鷺是也。”齊鷺朝吾愛琴施禮道。
“齊鷺？有印象！”吾愛琴聞言苦思片刻，恍然向千千道，“他就是你在信中所說不愿意嫁的那個丑男？”
千千嘆口氣，默默點了下頭。
吾愛琴又將眼睛瞪得如那牛眼般大，緊緊地盯著齊鷺看了許久，被五毒教圣女這樣兇煞的眼神盯著，換作普通男子，怕是早嚇得腿軟下跪，再不然奪路而逃了。齊鷺居然還能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淡笑，由此可見，至少在勇氣方面他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嗯……確實長得太丑了！”吾愛琴看了不知多長時間后，終于肯定地點了下頭，“既然千千不想嫁給你，那咱們還是來點干脆的……”
她露出一個煞氣十足的笑容，猛地擼起袖子對千千道：“乖千千，說吧！不管是讓他渾身瘙癢死、七孔流血死……還是腸穿肚爛死……琴姨身為五毒教圣女，手里毒蟲毒藥應(yīng)有盡有，有的是宰掉那小子，又不用你親自動手的手段！這樣，就算你爹以后知道了，有琴姨頂著也怪不著你。”
千千這回背上都冒出冷汗了，她雖然不想嫁給齊鷺，但是也沒到想害死他的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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