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送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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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貴妃,這做事和做人都是一樣的,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但是若你選錯了自己的位置,在這后宮之中比你嫁錯郎可還要悲慘千萬倍,你懂嗎?”
鳳輦之內,錦榻之上,閉目養(yǎng)神的佟妃似好意一般提醒道。
陸芙姜恢復淡定的心,一味賠笑:“不懂!”
“日子久了你自會懂得,但愿你還能挨到你懂得的那一天。”
“挨得到,肯定挨得到!”笑話,你們都掛了,我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咱們走著瞧!
鳳輦返回皇宮時,已是入夜時分。入秋之后的白日已經(jīng)逐漸變短,夜就顯得格外的漫長與清冷。
“來人,送芙貴妃回宮休息!”佟妃倚在榻內,冷冷吩咐。
車外,流瑩聞聲急忙上前:“佟妃娘娘,錦芙宮距離宮門那么遠,娘娘奔波勞累一天,還——”
“本宮的麗湘宮與錦芙宮并非一路,今日本宮也乏了,就請芙貴妃下車走這一遭吧!”
“那先告辭了!”陷入沉思的陸芙姜回神,她起身利落地跳下輦車,伸一記懶腰。
流瑩看著大步流星向前走的陸芙姜,疾步追了上去。
錦芙宮坐落在皇宮大殿的一角,雖然算不上風景秀麗,但是地理位置絕對優(yōu)越,與皇上平日就寢的曜旭宮僅僅一院相隔。
不知是因為陸芙姜地位尊貴,還是閡鑾國故意抬高她,總之這后宮眾妃紛紛覬覦的寢宮卻砸在恰巧替身的她身上。
“娘娘,您可算回來了!”站在臺階處的芳諾一眼就認出走進行宮的身影,急忙迎上去。
流瑩撇撇嘴,嘆口氣地解釋道:“還不都是佟妃,車子剛進宮門她就把娘娘趕下來了!”
“佟妃可是宮里有名的牙尖嘴利,咱娘娘出宮送嫁,皇上怎么著也要派兩輛輦車同去,怎么就單單委屈咱娘娘?”
“誰說不是呢?”
然而一邊的陸芙姜面色雖冷,心里到底是暖的,有人在關心她,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娘娘,我想起一件事!”芳諾追上石階。
“貴妃娘娘千歲萬安,奴才奉皇上旨意請娘娘今夜前去侍寢。”突然一群人從臺階處走來。
“又侍寢?”陸芙姜挑眉,臉色不悅。
“奴婢剛剛要說的也是這件事……”一旁的芳諾越說聲音越發(fā)細小。
“還請貴妃娘娘上車!”
陸芙姜望向不遠處院內的一輛鳳輦,心里默默罵了無數(shù)遍,她今天當真與這輦車杠上了!
朱漆的殿門應聲而關,陸芙姜看見錦繡長衫的男人端坐在書桌旁,低頭審閱批改奏折。
“那夜發(fā)生的事情,朕不準你透露一字!彼牡絹,并沒有驚擾男人一絲一毫。
“那夜是哪夜?”陸芙姜被問得有點迷糊,她走近。
“朕與傾城在一起的那夜!蹦腥撕敛槐苤M,態(tài)度坦然,卻有無形的壓迫感。
“真不知道皇上您在說些什么!傾城是誰哇,怎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到底是我看花了眼,還是皇上您出現(xiàn)了幻覺?”
礙于男人身上的氣勢,陸芙姜大大咧咧地在龍榻上坐下,她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險些丟掉小命。
這下,書桌旁處的男人終于抬目睇向她。
“當然是朕出現(xiàn)了幻覺,你也看花了眼!”
真是一個狐貍一樣的女人,她的反應遠遠超過莫隱堯的想象。
陸芙姜躺在榻上撇撇嘴。
這個男人今夜讓她前來侍寢,無非就是警告她那夜他廝混之事不能說出去,否則小命不保。反正又不是她男人,管他和誰廝混!不過,反過來再想想——
當今皇上在大婚之夜沒有與皇后圓房,反而和即將要成為自己三嫂的女人廝混。
這么具有爆炸性的新聞,讓她緊閉牙關當作啞巴,什么都沒聽見沒看見,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輝煌明亮的大殿瞬間昏暗下來,一個黑影迅速環(huán)過陸芙姜的纖腰,將她穩(wěn)穩(wěn)抱起,一起跌落進柔軟的錦榻上。
“干…干什么!”陸芙姜看著欺身上前的男人驚恐問道。
男人卻沒了下一步動作,一臉嚴肅的表情里透著警惕。忽而,陸芙姜眸子一凜,大殿屋檐上方一陣腳步聲,有人!
幾個黑影迅速飛檐走壁,破窗而入。
榻上兩人同時屏氣凝息,整座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黑暗之中,一支利劍刷然出鞘,直逼龍榻而去,強大的劍氣瞬間將低垂的紗縵迫開,四散飛舞。
莫隱堯眼色一沉,摟過身下人兒的腰肢,迅速逃開錦榻。
“走!”他將她推離身邊。
鋒利的劍瞬間刺入他胸口半寸,汩汩鮮血流出,將錦服染上攝人心魄的血紅!
“莫隱堯?”
陸芙姜一驚,她在照入月光的大殿里飛奔過去,上前一把握住刺入男人胸口的那支利劍。
蒙面的黑衣人看一眼驚慌失措的陸芙姜,一記手勢,瞬間一群人等退出了大殿。
“莫隱堯,你沒事吧?”陸芙姜艱難地摟著欲要癱倒的高大身軀。
“去……榻上!
男人將整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陸芙姜雖然腳步踉蹌,卻還是艱難地將他放于龍榻之上。
“皇上!”
“末將該死,救駕來遲!”
疾步破門而入一道黑影,瞬間便是叩拜行禮。
“掌燈!”聽出不是敵人,陸芙姜怦然劇跳的心臟逐漸緩過來。
頓時,死寂一片的大殿燈火通明,一名持劍侍衛(wèi)疾步上前。
明亮的火光下,錦榻上的男人臉色蒼白,眼神微微閉起,而他胸口處艷紅的鮮血還在不斷流出來,觸目驚心。
“這……”陸芙姜低首看著他汩汩流出的鮮血,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她急忙求助地望向身邊的持劍侍衛(wèi)道,“要怎么救他?”
“末將來!”他放下長劍,俯身坐榻,從身上取出一個墨綠青瓷的碧璽小瓶,“麻煩娘娘為皇上寬衣解帶!”
“?”陸芙姜難以置信地眨眨杏目,突然一臉嬌羞地低頭道,“這樣不好吧!”
榻上,受傷的男人睜開沉重的眉眼,淡抿的薄唇輕吐出冷絕的字眼 :“陸芙姜,你該不會早就盼著朕……駕崩吧?”
“沒、沒,這完全是血口噴人哇!”陸芙姜急忙辯駁,差點被口水嗆到。
為表決心似的,她的玉指急忙扯向男人腰間系著的白璧玲瓏帶,扯開他的衣襟,露出男人健碩卻還在流血的胸膛,陸芙姜笑意極為討好地道 :“都說皇上是萬歲,這點小傷對您老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俗話說,千年王八萬年鱉,您老還要鱉一萬年呢,可勁兒地活吧!”
“朕若不能活,芙……愛妃陪朕如何?”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傾撒在男人受傷的胸口,雖然他眼目閉起,卻依舊劍眉深鎖,額頭有汗珠不斷滲出。
“這個……不太好吧?”聞聲的陸芙姜也是手心滲出汗來,她心驚膽戰(zhàn)地提議道,“不如讓三王妃到、到地下陪陪您?”
“多個人多一分……熱鬧!”藥粉強烈刺激著男人的胸口和大腦,疼痛一陣陣襲來。
她想破口大罵,但瞥見莫隱堯蒼白的臉色,只能恨得牙齒緊咬。
侍衛(wèi)封垣扯過長衫下擺,猛一用力“刺啦——”一聲便撕扯下長條布塊,將榻上逐漸陷入昏迷的男人扶起,為他進行包扎。
“讓我來!”陸芙姜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長布,將它穩(wěn)穩(wěn)纏繞在男人撒了白色粉末的胸口,穿過左肩與后背,一道道密密麻麻地疊加。
雖說不會救死扶傷,但是簡單的急救包扎她還是可以的!
她低著頭,一絲不茍地將布條纏繞好,最終很滿意地打了一個蝴蝶結,簡直完美。
“您的手受傷了,娘娘!”封垣驚見滴落在錦被上的血紅,沉聲提醒。
陸芙姜一驚,翻手過來,掌心處一片血紅,好疼!
“要不您也給我撕一塊唄?”她歪著小腦袋看向身邊的侍衛(wèi),表情正色。
這句問話,讓封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急忙扯著長袍下擺又撕扯出一塊布條來:“末將去請郭太醫(yī),還請貴妃娘娘今夜照料皇上!”
陸芙姜坐在榻邊,給自己的右手掌心撒上白色粉末,她竟然也痛得齜牙咧嘴。見封垣突然退出大殿,她急聲詢問道:“行刺這么大的事情,你不用請示兩宮太后嗎?”
“有人行刺皇上一事,還請貴妃娘娘不要向任何人講起!末將他日定會給貴妃娘娘一個滿意的答復!”
涼風吹入大殿,持劍的黑影消失在大殿前。錦榻上的男人已經(jīng)緩緩閉上雙眼,呼吸尚算均勻,只是額頭還有汗珠沁出。
來來去去的一群蒙面黑衣人,刺殺當今皇上,這把龍椅不是誰都有資格和能耐坐上去的。
她替他蓋好身前的錦被,卻被他一把抓住玉手,他在昏迷中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傾城……朕是隱堯……你別走……傾城……”
莫隱堯,你既然貴為一國之君,為何卻不能迎娶你最心愛的女人為后?
是不敢,不愿,還是根本不能?
天空剛剛微亮,遠處的裊裊煙霧將整座皇宮大殿籠罩住,此時是最寂靜的時刻。入秋的風夾雜著少有的寒氣,一股腦便灌進忽而敞開的大殿內,隨即殿門再次關閉。
“末將救駕來遲,還請皇上責罰!”持劍侍衛(wèi)封垣,對著輕倚在錦榻處的男子跪地一拜。
“調虎離山,他們來人眾多,防不勝防,朕不怪你。”
經(jīng)過一夜的休養(yǎng)生息,再加上郭太醫(yī)的良藥,龍榻上的男人已然恢復許多,只是胸口處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謝皇上!”
“查得如何?”男人翻著奏折,問得輕描淡寫。
“末將昨夜一路尾隨那些黑衣人,眼見他們躍過城樓四處散開,會不會是西番魔域?”
“不會!蹦[堯低頭看奏折,語氣卻滿是篤定。
西番是讓各國聞名喪膽的魔域之地,數(shù)年來雖然多次進入閡鑾國,但并無大的沖突。再加上西番之人心狠手辣,昨夜那一劍明明可以取他性命,他們卻放棄了。
“或許——”男人思緒縹緲,深沉的眸子忽而睇向一旁榻上沉睡的女子,“他們的目的根本不在朕身上!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為誰而來,是為朕,還是為你,陸芙姜?
“皇上的意思是……”封垣順著男人的目光望去,穩(wěn)穩(wěn)落在昏睡的陸芙姜身上,“有人要行刺娘娘?”
“夙岳國的公主遠嫁和親而來,有多少人希望她是真的傻,又有多少人希望她真的死。她的處境決定,她和朕終將是一路人!
莫隱堯低眼,便看到陸芙姜毫無設防的睡姿,與白日里有所區(qū)別,沉睡的她靜如處子。
昨夜,他被利劍所傷的一剎那。
他清楚地聽到,這個女人口中所喊的是“莫隱堯”,而非“皇上”二字。
那一刻,就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心底的震驚。
從來,“莫隱堯”三字就等同于皇上,眾人尊他敬他也無非他是皇上。而她不是,在她眼中他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僅僅是一個男人,一個名叫“莫隱堯”的男人。
“皇上打算將所有事情全部告知娘娘?”封垣臉色沉著。
“現(xiàn)在還不是時機!蹦腥朔畔伦嗾。
“皇上是在擔心娘娘無法接受事實?”
他沉默片刻,望向香案處裊裊升騰的一縷青煙:“這個事實,不需要她去接受,而是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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