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八章第二小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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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倫泰恩和海斯利普對于聽取我的真知灼見并沒有多少熱情。談話勉強進行了幾分鐘，他們便借口需要添酒告辭了�！拔視惺陶咚蛠淼摹！碧┢に怪鲃犹嶙h。但他們搖搖頭說，他們想四下走走。他們一離開，泰皮斯便顯得愉快多了。我不禁懷疑他就是為了羞辱他們而出面保護我的�！斑@兩人都是一流的人物，”他對我說，“我認識他們已多年了。”
“泰皮斯先生，”我急切地問道，“為什么你要邀我來參加聚會？”
他大笑起來，伸手在我肩膀上捏了一下�！澳愫苈斆�，”他說，“應對挺機靈。我就喜歡這樣子。”不論我愿不愿意，他那嘶啞尖細的聲音聽起來頗有幾分他與我正在密謀的味道�！澳銇淼竭@片荒漠，”他像在對我吐露心聲，“這是片神奇的土地，能讓人感到自己的活力。我時時刻刻都能從荒漠中聽到音樂。一部音樂片。盡是些牛仔和離群索居的人物，你怎么稱呼他們？隱士。牛仔、隱士和拓荒者，正是這樣的地方。還有淘金者。作為一個年輕人，你有什么想法？想看這樣的電影嗎？我喜愛歷史，”沒等我回答，他又繼續(xù)說道，“需要一名卓有才華的導演，才能拍這樣的故事，拍一個熟悉荒漠的人物�！彼谖倚乜谕绷艘幌拢坪跻屛彝覆贿^氣，從而會說出真話�！澳懔私獍貭�，他依然酗酒嗎？”泰皮斯突然問，他那毫無表情的小眼睛觀察著我的反應。
“喝得并不多�！蔽液芸旎卮�，但我的表情必定不很專注，因為泰皮斯又捏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我之間該好好談一次。”泰皮斯說，“我喜歡查利·艾特爾。要是他的名譽沒蒙上這污點該多好。這政治污點。太蠢了。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認為他將拍出平生最好的影片�！蔽艺f，并希望這話能讓泰皮斯感到難受。
“那是在藝術劇院里放的片子�！碧┢に拐f，邊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袋�！澳遣粫莾A心之作。你太嫩了，不懂得為自己考慮�！彼掍h一轉，繼續(xù)說道，“誰會對你的說法感興趣？實話告訴你吧，艾特爾的導演生涯已經完了�！�
“我不信�！蔽艺f。想到在這聚會上我是唯一不必對赫爾曼·泰皮斯彬彬有禮的人，我心中不禁暗暗自喜。
“你不信？你知道些什么？你只是個孩子�！钡矣X得我看透了他的心思：既擔心自己干了蠢事，又害怕重新起用艾特爾會出乖露丑�！澳敲�，聽我說，你……”他開始說道，但我們的談話被打斷了。
“晚上好，爸爸�！币晃慌拷械�。
“洛蒂�！碧┢に箘忧榈亟兄�，并擁抱了她�！盀槭裁茨悴唤o我打電話？”他問，“今天上午七點鐘之后，就沒有你的電話了�！�
“今天只好不打了，”洛蒂·芒辛說，“我在收拾行裝。”
泰皮斯開始問起她孩子的情況，他幾乎完全背過身去了。他們說話時我饒有興致地觀察起卡萊爾·芒辛的妻子。她是那種過早呈現(xiàn)中年特點的女人，皮膚曬得黝黑，看似健康，其實不然。她的臉由于消瘦，平時又精神緊張，總是繃著，而一旦放松，額上和嘴角的皺紋便格外明顯，因為那兒從來曬不到太陽。紅紅的眼瞼下，是一雙憔悴的淺色眼睛。她穿了一件昂貴的連衣裙，卻使它顯得很難看。她胸口的骨頭都凸現(xiàn)著，結果在她布滿色斑的皮膚外，衣衫起伏形成了漣漪，那種干枯而窸窣作響的振拂，猶如老處女閨室的窗簾在飄動。“來這兒的路上耽擱了。”她對父親說話時，聲音竟如擠出來的，我感覺她的喉嚨被堵住了�！耙�，道克西今天又把屋里弄得亂七八糟。你還記得道克西嗎？”
“是你的某一條小狗嗎？”泰皮斯很不自在地問。
“它曾戴上那條全州流行的藍色緞帶去上學，”洛蒂·芒辛說，“你難道忘了？”
“哦，不錯。”泰皮斯咳嗽著說，“但，為什么你就不能將那些狗撇下幾個星期，出去好好度個假呢。你得放松點，和科利一起好好玩玩�！�
“我不能離開它們兩個星期�！彼H帶點驚恐地說，“不用十天薩爾蒂就會把屋子里弄得很亂，我們還得開始訓練布列春和諾德，以便參加選拔賽�！�
“哦，不錯�！碧┢に购卣f，“好了，我得去看一個人，就留你與這位年輕人做伴吧。和他談談你會感到愉快的。洛蒂，請記住，”他說，“還有比那些狗更重要的事。”
我看著他走去，一路朝蜂擁在路邊爭相問候他的人們點頭，像條寄生魚似的在他們每個人的身邊稍待片刻。有一對夫婦甚至趕忙出了舞廳匆匆向他走來。
“你喜歡狗嗎？”洛蒂·芒辛問我。她短促而粗魯?shù)匾恍�，算是問句的標點，同時昂起頭，斜睨著我。
我犯了個大錯，竟這樣問她：“你養(yǎng)著狗，是嗎？”
她答復了，詳盡地答復了，沒完沒了地說起那些細節(jié)，又引出別的瑣碎之事，她是個狂熱的養(yǎng)狗迷，我只好站在那兒聽她嘮叨，一邊竭力想象這女人小時候的模樣和脾性�！翱评臀覔碛须娪爸季硟茸詈玫哪翀�，”她聲音尖細地說，“當然啰，盡管維持牧場幾乎耗費了我的全部精力。這可真是讓人操心的事，實話對你說，我每天早上都是六點鐘就起來。”
“你慣于早起。”我說。
“也早睡。我喜歡與太陽同時起來，實行這樣的作息人人都能保持健康。你現(xiàn)在正年輕，但你也該保養(yǎng)自己。人們應該遵循與動物一樣的作息時間，他們就能享有動物那種天然的健康�！�
從她的肩上望過去，我可以看見舞廳和游泳池。我頗感躊躇，很想離開她去認識些有趣的人，又為覺得把她撇下未免不妥而感到為難。在她嘮叨的時候，她瘦骨嶙峋的手指捏著下巴�！拔矣芯G手指，”她說，“這是種不尋常的結合。我養(yǎng)狗，又親手種植花木蔬菜。我想父親當年一定曾想當個農民，否則我哪兒來這樣的本事呢？”
“啊，看，你丈夫來了�！蔽胰玑屩刎摰卣f。
她叫了他一聲。他站的地方稍遠，但一聽到她的聲音，便抬起頭來，臉上現(xiàn)出夸張的驚奇神色，其實那恰恰表明他絲毫沒感到驚奇。隨即他朝我們走來。他認出了我，臉色一時變了，但他依然熱情地握住了我的手�！班�，我們又見面了�！彼浪蠓降卣f。
“卡萊爾，我正想問你，”洛蒂·芒辛不無擔憂地說，“你想嘗試那種偏食節(jié)食法嗎？”
“我先了解一下再說�！彼f話頗帶點厭煩，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洛蒂，我有點事要跟瑟吉厄斯談談，請原諒�！本驼f了這么一兩句，他就帶我走到一棵絲蘭樹下，我們站在懸于棕櫚樹上方的泛光燈照射所形成的陰影里。
“你在這兒干什么？”他問。
我又一次解釋是赫爾曼·泰皮斯邀請我來的。
“也邀請了艾特爾？”
我剛點了點頭，芒辛便發(fā)作起來：“我想艾特爾很可能會帶埃琳娜到這兒來�！笨此敲礆夂艉舻剡B連搖頭，我不禁笑起來。
“這聚會太沒勁了，”我說，“是需要點刺激。”
芒辛的反應令我吃驚。他臉上顯出一種極有心計相當狡猾的表情，突然間他顯得活像個十分固執(zhí)的小丑，一名以隱秘的方式領略過世上種種困境的小丑。“摸清赫爾曼·泰皮斯在打什么主意，便抵得上賺一大把錢�！彼刈匝宰哉Z，說著便走開了，把我一人撇在了絲蘭樹下。
聚會變得活躍起來了。人們一對對地離去，或相伴來到一個個他們頗感興趣的活動中心。在某個角落，有人在玩字謎游戲。舞廳里差不多擠滿了人。有位著名的滑稽演員在做義務表演。一場有關某部成功劇本的爭論，幾乎使正奏著倫巴舞曲的樂隊停下來。某個喝得醉醺醺的家伙爬上了安裝著制型紙板攝影機的升降機支臂，正在和攝影師吵架，那位攝影師竭力想把他趕下去。那醉鬼的老婆則在一旁哈哈大笑�！傲_尼是個爬旗桿的老手�！彼靡獾厝聜�不停。飯店的游泳指導在泳池用繩索圍起的深水區(qū)做跳水示范，但觀看她表演的人寥寥無幾。我在酒吧間喝過兩杯后，想擠進那一圈圈的人群中去，卻沒有成功。我實在感到厭倦乏味，便百無聊賴地聆聽某位穿得像只皮襪子的民歌手演唱，此人正以顫動的鼻音吟唱一支古老的歌謠，那種顫音居然能蓋過樂隊所奏的舞曲，傳入人們的耳中。“他很有天賦，不是嗎？”附近有個女人在贊嘆。
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認出了這位金發(fā)白膚的男人，是帆船俱樂部的職業(yè)網(wǎng)球手，他正朝我微笑�！斑^來，”他說，“有人想見見你�！蹦侨嗽瓉硎请娪懊餍翘氐稀げㄆ铡Ｋ麄�子高高的，一臉的單純，前額還翹著一綹深褐色頭發(fā)。當我與網(wǎng)球手走近時，他朝我露齒一笑。
“這聚會糟透了，是吧？”特迪·波普說。
我們相視一笑。我想不出什么話可說。站在波普一旁的是馬里恩·費伊，他看起來既不起眼，又沒精打采。他只朝我點點頭。
“你懂輪盤賭嗎？”網(wǎng)球手問我，“特迪在這方面可入迷了�！�
“我一直想搞一套系統(tǒng)，”特迪說，“關于數(shù)字我有一套理論。但若從數(shù)學上分析的話，我智力平平，實在難以勝任。我已雇了一名統(tǒng)計員，想把它弄出來�！彼殖乙恍��！澳闶莻�舉重運動員？”特迪問我。
“不是。我應該是嗎？”
結果這話顯得很可笑。波普、網(wǎng)球手和馬里恩一齊笑了好久。“我能折彎一根鐵棒，”特迪對我說，“那就是說，要是它是根很細的鐵棒的話。我偶爾練練舉重，只是為了不讓身體發(fā)胖�，F(xiàn)在我變得太胖了�！彼诙亲由夏罅艘话眩允咀C明，卻只抓起不過鉛筆厚度的一層肉�！斑@挺討厭�！�
“你看起來身材很好�！蔽也淮笞栽诘卣f。
“唉，我顯得矮胖了。”波普說。
“舉重使你的小臂變難看了。”網(wǎng)球手說。
特迪·波普沒回答�！拔铱吹贸瞿闶莻�飛行員�！彼f，“那是真的嗎，多數(shù)飛行員活著就為了美酒和女人？”他往后一仰，面朝天空微笑著。“喲，那邊有位美人兒�！庇袀�女孩走過時他說道，“你想見見她嗎？馬里恩說你有點兒靦腆。”
“沒事，我會老練起來的�！�
“你為什么不幫他一把，特迪？”馬里恩嘲弄著。
“我只會成為累贅�！辈ㄆ照f。
“坐下吧，瑟吉�！本W(wǎng)球手對我說。
“不了。噢，要知道，”我說，“我剛才答應了給人帶杯酒去�！�
“要是厭煩了就回這兒來�！辈ㄆ照f。
在另一棵絲蘭樹下，一位穿天藍色夏裝的矮個兒禿頂男人，手攬一高挑個兒紅發(fā)女郎朝我走了過來�！鞍�，你在這兒，剛才到處找你�！彼麣g快地說，“讓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叫邦尼·扎羅，也許你聽說過我。我是演員代理�！蔽乙欢@得很驚訝，因此他補充道：“我見你剛才在跟泰皮斯先生說話。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們在談些什么嗎？”
“他在征求我對某部電影的意見�！�
“那挺有意思，很不尋常。請問尊姓大名？”
“約翰·亞德�！蔽艺f。
“想必你是簽了合同的？”
“那當然�！�
“喔，有時候會有更優(yōu)惠的合同呢。但愿我能填上你的大名。我要說這既不關天時，也無關機緣，但你我非得共進午餐討論一番不可。我會打電話到制片廠與你聯(lián)系。”他指了指身邊的女孩，“我想介紹你認識坎迪·巴盧�！蹦桥⒋蛄藗�哈欠，總算擠出一絲微笑。她已醉得不行了。
邦尼把我拉到一邊。“讓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你吧，她是個挺迷人又很爽快的女孩�！彼Ａ苏Ｑ��！昂芨吲d能為你效勞。要不是我太忙，我不會把她的號碼給別人，不過，這么好的女孩我獨個受用，未免不像話。”他又把我?guī)Щ乜驳稀ぐ捅R身邊，讓我們手拉手�！昂美�，孩子們，我相信你倆會有許多共同語言。”他說完便走了，剩下我和坎迪面對面瞧著。
“你想跳舞嗎？”我問這位紅發(fā)女郎。
“別急，小冤家�！彼鲁鲞@個詞，仿佛它是句口令。隨即她睜大眼，定定地盯著我�！澳阍谀募抑破瑥S？”她脫口便問。
“那不過是開個玩笑，坎迪�！蔽艺f。
“對扎羅開玩笑，是嗎？”
“正是�！�
“你的職業(yè)？”
“沒有職業(yè)�！蔽艺f。
“那就沒有錢。我本來早該料到。”她隨著倫巴舞曲的節(jié)奏扭動了一下身子，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哦，寶貝，”她斷斷續(xù)續(xù)說道，“要是你是個上等人，請送我去衛(wèi)生間�！�
等我完成這趟差使回來，除了手中滿滿的一杯酒外，已沒有伴兒了。就在這時，我終于看見艾特爾進來了。他帶著一位女子。埃琳娜，我知道準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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