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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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逍關(guān)水，擦凈穿衣，隨手翻了翻鏡下置物架上頭的小東西，有幾個發(fā)圈發(fā)夾、一把梳子、一瓶洗面奶、一個指甲鉗，對于女生來說，這樣的洗手間太簡單干凈。
方已想上廁所，聽見水聲消失，立刻跑到衛(wèi)生間門口做準(zhǔn)備，誰知里面遲遲沒有動靜，方已喊：“你好了沒有？”
周逍不回應(yīng)。方已再喊幾遍，隱約聽見一點(diǎn)聲響，她附耳到門上，“咔嚓咔嚓”，周逍竟然在剪指甲。方已拍門：“喂，我那是剪手指甲的，你在剪哪里的指甲？”
“腳！”周逍言簡意賅。
方已踹門：“出來！”
“還有五個腳趾。”
方已欲哭無淚，可恨這種舊門是門內(nèi)拴鎖的，否則她一定找鑰匙沖進(jìn)去！
三分鐘后周逍終于出來，方已坐在折疊凳上，一臉仇視。周逍與白日打扮不同，白天他穿正裝，如今穿的卻是簡單的T恤和休閑短褲，腳上踩人字拖，沐浴后神清氣爽，連胳膊上的肌肉都很是囂張。
方已盯一會兒他濃密的腿毛，還有短短的腳趾甲，嫌棄地撇撇嘴，眼看周逍連道謝也無就要離開，她騰地沖過去，張開雙臂擋在門口，笑瞇瞇地說：“不再坐一會兒？”鼻尖能聞到沐浴露味，看來周逍自帶的洗浴產(chǎn)品味道不錯。
周逍低頭看方已，她笑得真諂媚，他不動聲色地勾唇，問：“有事？”
方已胸腔微震，呼吸急促，立刻往后退，又噔噔噔地跑到桌邊，搬出折疊凳拍一拍，彎腰說：“來來，坐，想喝什么，飲料還是啤酒？”
“礦泉水�！�
方已勞苦命，去冰箱翻出一瓶廉價(jià)礦泉水。周逍接過時(shí)一臉嫌棄，瞥她一眼，似乎給她面子才擰開瓶蓋。
方已坐下，笑道：“周逍，我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我們應(yīng)該十年沒見？”
周逍單臂抵著桌子，笑而不語地喝水。方已說：“這幾天我們好像產(chǎn)生了一些誤會，其實(shí)大家都是校友，這些誤會你應(yīng)該沒放在心上�！�
周逍搖下頭：“放了�！�
方已笑容微僵，又說：“這點(diǎn)小事怎么能放在心上呢，想當(dāng)年我因?yàn)槟惚蝗喑靶铝�，高二被迫轉(zhuǎn)學(xué)，我都沒放在心上�！�
周逍一口水沒下喉，嗆了一下盯住方已。方已感傷道：“因?yàn)槟�，我被迫轉(zhuǎn)學(xué)，離開母校，這些事情你應(yīng)該不知道。當(dāng)然，現(xiàn)在十年過去，我對你只是校友情，這點(diǎn)你大可以放心，我也并未記仇。大家都是校友，戴妮也是，她是我當(dāng)年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我見到她現(xiàn)在的慘狀，于心不忍。”
周逍晃一下礦泉水瓶，笑道：“既然不忍，不如借錢給她還債？”
方已說：“你也是校友，所以借我的跟借你的有什么不同？”
虧她能絞盡腦汁想出這種理由，周逍差點(diǎn)替她拍掌叫好：“我已經(jīng)借過她，校友也要生活，現(xiàn)在該輪到你�！�
方已搖搖頭，指向貨架：“你看我現(xiàn)在多寒酸，要是能幫我一定幫。校友，其實(shí)戴妮不是不還，她不過想推遲兩個月�！�
周逍呵一聲：“憑什么？”打量方已，“還叫你來說情？”
“戴妮以為你對我會有內(nèi)疚�！狈揭汛笱圆粦M，“當(dāng)然，我真的不記仇，你看，我今天還把洗手間借你用，我早上碰見水電工，水電工說你那里比較麻煩，這回可能需要一周甚至更多時(shí)間�！�
周逍洗耳恭聽。方已咬咬牙：“看在校友的面子上，我把洗手間無償借給你們，畢竟你那些員工現(xiàn)在也是我的朋友，沒地方上廁所怎么行�！�
周逍瞄向貨架。方已再咬牙：“那些我留著自用，不會再賣，你放心�！�
周逍瞄向放有洗浴用品和臟衣物的袋子。方已已把牙齒咬碎：“也歡迎你每天來借用！”
周逍笑了：“借用一周洗手間，花費(fèi)一百多萬？”
如此愚蠢的買賣，周逍怎會做？如此拙劣的借口，方已又豈會信廁所的魔力這樣大？可事實(shí)卻是，買賣已成交。
第二天方已被電話吵醒，睡眼惺忪地看號碼，瞌睡蟲立刻消失。周逍在電話那頭說：“一碗扇貝粥、一籠湯包、兩個燒賣、一份炒面，給你半個小時(shí)�！�
方已火箭般沖出家門，二十八分鐘后氣喘吁吁地趕到周逍公司，把塑料袋交給火箭。
上午公廁開張，客源不斷，有員工不好意思，想隨便買點(diǎn)零食，方已握住她的手：“不要錢，你想吃什么，我送你。”
火箭叫嚷：“小方小方，PSP能送嗎？”
方已瞪他：“借你一晚！”
下午周逍又來電話：“兩袋大米�！�
方已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掛斷電話后她告誡自己別沖動，呆坐一會兒才出門去超市。烈日炎炎，她汗流浹背地拖回兩袋大米，行至樓前剛好遇到外出歸來的周逍，西裝筆挺不知去過哪里，大熱天也不怕捂出痱子。
周逍看向狼狽不堪的方已，笑容親切：“你就這點(diǎn)力氣？”
“你要是給我兩袋人民幣，我可以繞操場跑三千米！”
周逍瀟灑進(jìn)樓。方已跟在他身后齜牙咧嘴，終于進(jìn)入公司吹上空調(diào)，她癱坐在椅子上。幾名員工圍上來，忍住笑，替她倒水、扇風(fēng)，噓寒問暖，火箭輕咳一聲，大家才散開。
小王悄悄湊到方已身邊，說：“怎么樣，能受得了嗎？”
方已瞟他一眼：“你說呢？”
小王說：“誰叫你得罪周總，當(dāng)初我給你使眼色你不看，周總這人最記仇。怎么樣，聽我的沒錯吧？你只要給周總一個臺階下，什么話都好說，周總有的是錢，一百萬算什么�！�
方已猛灌一杯水，氣鼓鼓道：“你說得輕松，誰知道周逍小氣成這樣！”又狐疑地盯著小王，“還有，我跟周逍熟不熟你不知道？怎么在戴妮面前瞎說呢！”
小王訕訕地道：“這是我不對，戴妮老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老婆還以為我有外遇呢，那天電話里戴妮又在哭，我剛好看見你在跟他們聊天，這不是想起李慶和戴妮來這里那回，戴妮認(rèn)識你嗎？我想你們跟周總都是校友，也許好說話，結(jié)果隨便編一個借口，戴妮就信了。”
兩袋大米躺在辦公室角落，火箭扒在門背后偷看方已，身后傳來聲音：“下班把兩袋米帶回去�！�
火箭笑道：“謝謝老板�！庇峙艿睫k公桌前，說，“老板，你果然奸詐，這主意都能想出來，讓小王故意跟戴妮說那番話，再讓小王透口風(fēng)給方已，結(jié)果方已真的乖乖成了你的小跟班，廁所又變成公廁！”
周逍斜眼瞟他：“奸詐？”
火箭立刻說：“足智多謀！”
周逍起身，走到門背后去看，小王正在同方已說話，方已幾抹碎發(fā)全貼在臉上，小嘴一張一合，表情憤憤，不用聽就知她在說他是非。周逍冷笑：“方已？”他想：她詭異地出現(xiàn)，言行舉止幼稚，囂張地與他斗，竟會為一個十年前的老同學(xué)忍氣吞聲，任由她目的不明地住在樓上，不如把她放在跟前盯住，他不允許身邊存在未知數(shù)。
晚上方已胃口大開，兩包泡面一起下鍋，白天體力消耗太多，她早已饑腸轆轆。盛起泡面，她把碗端上桌，雙手在T恤上擦了擦，才笑嘻嘻地拿出手機(jī)，打開相冊，點(diǎn)開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周逍，背景是樓下公司，周逍把文件遞給屬下，微側(cè)著臉，冷冰冰的視線似乎投向方已，也不知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偷拍。方已把手機(jī)豎在紙巾盒前面，又在手機(jī)前豎起三根鱈魚腸，攤開一張廢紙，挑了幾根泡面放在紙上，說：“你慢慢吃，逢年過節(jié)我一定給你燒香！”
泡面吃到一半，有人拍門，方已迅速把手機(jī)翻身，嚼著面跑到門后問：“誰啊，是人是鬼還是禽獸？”
“開門！”是周逍。
方已笑瞇瞇地說：“是人是鬼還是禽獸？”
“兩個月還款期太長……”他還沒說完，大門已霍地打開。
周逍掃一眼客廳，照舊無視方已，徑自走進(jìn)洗手間。方已朝他背后猛揮拳，端起泡面搬過折疊凳，守在衛(wèi)生間門口狼吞虎咽，喊道：“周逍，你那個沐浴露是什么牌子？”
周逍剛脫衣，聽見聲音手上一僵。方已又喊：“味道挺好聞。對了，我今天又買了一個指甲鉗，昨天的那個指甲鉗送你了。”
聲音近在咫尺，方已打算隔著一扇門邊吃邊聊？方已再喊：“周逍周逍，你說話呀，暈倒了嗎？我來救你？”
周逍打開水龍頭，說：“這個指甲鉗挺好用�！�
方已撈起一筷子面，遞在嘴邊沒塞進(jìn)，周逍喊：“你那泡面挺香，什么口味？”
“酸、菜、牛、肉！”
一個洗澡一個吃面，一門之隔，兩人如好友閑聊，周逍不出聲時(shí)方已就去拍門，“擔(dān)心”他太熱暈倒，方已吃面沒來得及回應(yīng)，周逍喊：“你噎死了？說話！”
十五分鐘過去，周逍洗完澡出來，方已把碗扔進(jìn)水池，兩人盯著對方，友好微笑。接下來幾天，此類場景反復(fù)上演，無話可說時(shí)方已就貼著洗手間的門唱歌，唱得東倒西歪自我陶醉，正閉眼唱到高潮處，背后大門突然打開，方已重心不穩(wěn)朝后倒去，正落在周逍懷里，一觸即離。周逍只覺手心軟乎溫?zé)�，然后扣住她的脖子，把她推到墻邊。方已立刻閃進(jìn)衛(wèi)生間，大聲喊：“慢走不送！”
周逍眼神微閃，走到餐桌邊，看向手機(jī)和三根牙簽，眉頭微擰，想了想，拿起手機(jī)按一下，方已竟然沒上鎖，屏幕立刻進(jìn)入先前頁面，照片再清楚不過，周逍又看一眼牙簽，臉上頓時(shí)陰云密布，冷笑一聲，點(diǎn)開她的電話簿和短信，沒有什么信息，幾條廣告前綴稱呼“方已”，還有幾條短信，譬如她跟人聊：我前不久遇到高中同學(xué)，世界真小。
他又去翻微信，好友雜七雜八，并無可用信息，周逍正想再看，忽然聽見沖馬桶的聲音，立刻翻出原先照片，放下手機(jī)撤離。
方已洗手出來，慢悠悠地走到餐桌邊，拿起手機(jī)看了看，屏幕上原先淡淡的指紋已消失，她睨向大門笑了笑，重新打開手機(jī)密碼鎖。
幾天后的一早，方已起床洗漱打扮，換上短裙對鏡自照，心想：二十八歲的女人應(yīng)該什么模樣？介于青春和成熟之間，言行談吐文雅，方已拂一下披肩長發(fā)，對鏡眨一下眼。
高中同學(xué)會，她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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