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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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向晚近來不順，自從拍攝日起就丟人現(xiàn)眼忘詞后，她堅持每日禱告，期盼神明保佑能讓她突然開竅，演技大爆發(fā)。只是每當信心滿滿，在心里呼喊著“我比你聰明比你強”，卻在聽見導演那一聲“Action（開拍）”后，就好像中了魔咒般萎靡不振。
劇組內(nèi)對她的表現(xiàn)議論紛紛，因她之前參演的電影角色雖臺詞不多，但一出場便氣場強大。眾人以為她演技不凡，誰知遇上臺詞稍多的角色就暴露出了真實水平。于是當排到梁向晚的戲份時，大家便怨聲載道。
梁向晚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好不容易掙扎著睡著了，居然夢見自己拍戲。
夢里薇薇安初次遇見李雷，悠長的醫(yī)院走廊內(nèi)她一人疾馳飛奔，李雷身邊跟著院長，有說有笑地向她走近。兩人狹路相逢，她風一般地跪在他的面前，淚如雨下，眼神堅定。
夢境中似乎也能聽到眾人的喝彩聲。
突然耳邊傳來祝懷南的笑聲，她在驚駭中抬眼去看，祝懷南正沖她擠眉弄眼，滿臉戲謔地說：“你別自我感覺良好了，這種演技只能被人稱作花瓶�！�
梁向晚猛地從夢里驚醒，環(huán)顧四周，驚魂未定地走出房門，正好撞見裸著上半身的祝懷南揉著腦袋使喚著Tik。
她無力地癱坐在沙發(fā)上，精神不濟。直到眼前出現(xiàn)祝懷南遞來的紙巾盒時，她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祝懷南用微涼的手去探她的額頭，被她一把打開。
他疼得抽回手，復又將手探上她的額頭，齜牙咧嘴道：“別動，我看看你是不是發(fā)燒燒壞腦子了，不然你這種母大蟲怎么會哭啊，淚腺早干涸得刮起沙塵暴了？”
梁向晚飛起一腳踹他：“你這個渾蛋，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我都成這樣了，你還在一邊說風涼話！”
一早說過梁向晚手長腿長，此刻無影腿掃來正中祝懷南的膝蓋，他一時上下失守被揍得直跳腳，劈頭蓋臉罵道：“我沒同情心，我居然會沒同情心？梁向晚你有點良心好不好，我要是沒同情心怎么會答應和你結婚，怎么會答應陪你在父母面前做戲，怎么會和你這個智商無下限的家伙待一個屋，又怎么會吃你這幾下都不還手？我告訴你梁向晚，你這是家庭暴力，你這是與和諧社會公然唱反調(diào)，你這是要受到全國人民的譴責和唾棄的！”
梁向晚被他吼得一怔，隨即哭得更大聲。
祝懷南還在屋內(nèi)轉(zhuǎn)悠，邊撒開兩腳亂走，邊憤憤不平地說：“我沒同情心，要是我這同情心能當飯吃，至少能養(yǎng)活半個地球！”
Tik嚇得杵在一邊直犯愣，傻眼看著梁向晚哭得天昏地暗，皮沙發(fā)上流了一攤的淚，她仍不罷休直到哭得喘起氣來。
小助理肝腸寸斷，恨不得跪去她面前隨她一同慟哭。這些天梁向晚起早貪黑累得和條狗似的，他心里早就不好受，又遇上劇組里那幫大尾巴狼忘恩負義，明明一開始是借著梁女神的名氣才博得幾塊娛樂版面，現(xiàn)在看她戲演得一般就處處排擠她，簡直欺人太甚！再這樣下去梁向晚不發(fā)作他也要發(fā)作，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有什么責任他一人來扛！
Tik被自己的忠心耿耿和腦海中那蕩氣回腸的面感動得眼內(nèi)濕潮，剛要張口“嗷嗚”一聲大哭，卻聽到身后祝懷南恨鐵不成鋼地嘆氣：“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給一女人下跪？”
Tik腦中靈光一閃，對啊，我跪著干嗎？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祝懷南不是“知心姐姐”嗎，不是愛煲雞湯嗎？去求他！
Tik爬到祝懷南腳邊，深吸一口氣，氣壯山河地喊道：“南哥！”
祝懷南被震得一顫：“你古惑仔看多了吧，把自己當山雞呢？”
Tik也顧不上他這陣奚落，直說：“你就去勸勸我們家公子吧，你瞧她一個人哭得都泣不成聲了！”
祝懷南扭頭不悅：“不去！我又沒惹她，再說了，我這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還沒賤到要再去吃她一腳踹呢�！�
“你沒惹我，你昨晚上把我車鑰匙拿走了，害我去不了酒吧見章楠，你還說沒惹我，”那頭梁向晚正痛不欲生，“他可是帶了新聞記者做專訪呢，如果專訪能將我的負面形象改善，那我還用流落到拍這種劣質(zhì)劇的地步嗎？可是全被你毀了！”祝懷南聽到章楠的名字險些氣得揭竿而起，可聽她義憤填膺地說是為了去見艾博又放下心來，覺得頭上那冉冉升起的綠色光環(huán)總算是黯淡了。
這傻瓜，真正能將她形象恢復的人就在她面前居然看不見，還妄想借艾博的專訪來扭轉(zhuǎn)局面，不知道那些黑她的大小新聞都是艾博最后拍板的？刀刃上舔血，也真是夠天真。
Tik使出死纏爛打的氣力，反正是打定主意為主子不顧一切了，當下把心一橫，死死抱著祝懷南的兩條腿不撒手。他脖子一梗，大無畏地求道：“南哥，求你了，現(xiàn)在只有你能勸我們公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說你也是我們公子的人�！�
祝懷南一腳就踹過去，挑著一雙劍眉道：“是少爺我娶她，她是我老婆！”
Tik這才松手，送給他一副“你也知道”的神情，滿臉期待地望向祝懷南。
祝懷南深感被人下了套，這小助理平日傻乎乎的，關鍵時候還挺機智。他嘴里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轉(zhuǎn)身走向哭得梨花帶雨的梁向晚，想了想，倏地停下腳步。
片刻后，祝懷南挪到她身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輕戳她的脊梁骨：“喂�！�
梁向晚全情投入地哭著，祝懷南抓耳撓腮不知所措，用肩膀撞她道：“不就是戲演欠佳嗎，這有什么，至于哭得有今天沒明天嗎，又不是世界末日到了要接受上帝的審判，你穿得起名牌花得起鈔票，還有我這么個玉樹臨風的老公陪著，不天天笑成朵向日葵都對不起我這渾然天成的美，對吧？”
梁向晚被他的話噎了一口，噙著眼淚啐他：“有你這么夸自己的嗎，真當自己是人民幣呢？”
祝懷南聳肩：“不然呢？有點不順心就哭鼻子，學什么不好學林黛玉，沒那弱柳扶風的身段還盡干些多愁善感的蠢事！”
梁向晚又被他的話噎了一口，心中那抹淡淡的悲傷死灰復燃，吸溜著鼻子迎上祝懷南亮晶晶的眼。
忽然一雙手就被他的掌心握緊，梁向晚看著被祝懷南拽緊的雙手，聽他放軟語氣道：“你今晚不是有戲要拍嗎，大不了我委屈一下陪你對會兒戲？”
這男人什么時候這么好心起來了？
梁向晚立刻滿心戒備地瞥向祝懷南，只聽他從窘迫中轉(zhuǎn)瞬恢復慣有的輕佻道：“作為交換，幫我把話費充了，我都停機好久了，再不報個平安，我媽都要急哭了�！�
地毯上，祝懷南認真地研讀著劇本。
梁向晚一邊腹誹他的鑒賞力，一邊嫌棄地拿腳尖踢他腿，滿臉不信任地說：“你到底行不行�。俊�
沒想到換來一句他鎮(zhèn)定自若的話：“我在英國游學時聽過兩堂表演課，這點東西難不倒我，你真以為我和你一樣，領悟力為零？”
梁向晚翻了白眼，揶揄道：“那以你的精明才智，我們是不是該去公證處補個婚前財產(chǎn)證明？”
祝懷南頭也不抬地笑道：“我是無所謂，就怕你一旦去了公證處會終生后悔。”
“后悔？你除了身上這件真皮衣服，哪里像是有錢的主了，電話費還是我?guī)湍愠涞哪�！�?
祝懷南將劇本攤腿上，方才抬頭，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我心靈美，人的精神財富是最寶貴無價的�！彼州p輕敲上她的腦門，神情嚴肅道，“Action�！�
這場戲定在夜晚，對薇薇安產(chǎn)生好感的李雷開車送她回學校，一路霓虹燈光絢爛多彩，密閉的車廂內(nèi)愛情升溫，車停在一盞紅燈前等待直行，劇本中薇薇安剛喝完一杯奶茶。
祝懷南沖演薇薇安的梁向晚努嘴。她立刻做出手中握杯的動作，接著臺詞道：“你說我該怎么處理這杯東西呢？”
祝懷南斜她一眼，糾正她的錯誤：“哪個青春美少女像你這樣用陰陽怪氣的表情看男主角？”
梁向晚清了清嗓子，決意認真對戲，拍了拍臉頰，綻放出幾分天真的笑意，柔聲道：“你說我該怎么處理這杯東西呢？”
祝懷南說出李雷的臺詞：“過來，我給你收著吧�！�
梁向晚頓了頓，一剎那如電流涌入心間，有些酥麻。隨后她狀似不在意地批評道：“我覺得你的聲音不夠有磁性，很容易讓我出戲�！�
祝懷南不悅：“我不符合要求，你就貼合標準了？薇薇安這個失足少女的形象，你充其量只能做到前兩個字。”
梁向晚直豎眉毛：“我怎么就不少女了？是，我以前是演了不少干練犀利的角色，可能給你們這些不明情況的群眾造成了錯覺，好像梁向晚就該是英氣逼人成熟穩(wěn)重的？”
梁向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連連搖頭：“這部劇的編劇是怎么想的，李雷家有妻兒，再怎么不如意也不能去禍害女大學生啊！”她順著沙發(fā)滑坐到地毯上，湊到祝懷南的身邊，“你瞧這一段，薇薇安把空杯遞給他后李雷怎么說的�！�
她此刻沒化妝，穿著素雅的居家服，烏亮的頭發(fā)上綁著一只豎著兔耳朵的發(fā)箍，不說話的樣子乖巧得像一個鄰家女孩。
祝懷南側(cè)頭就能看到她挺直的鼻梁和纖長的睫毛，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梁向晚既陌生又熟悉，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如沐春風。
梁向晚抬頭看他，腦袋往后仰，繼續(xù)不滿劇中人物：“你瞧這兒，薇薇安這么高興的時候，李雷居然說‘你和我太太年輕時很像’。真是渣到骨子里了！”
祝懷南這才清醒，拿著劇本慢悠悠地說：“我怎么覺得這挺仗義啊，這就是提前通知薇薇安，我是有老婆的，充分地給人以知情權，但也保留一切解釋權，簡直不能更機智了！”
梁向晚被他這言論震得一驚：“男人都這么卑鄙？我說祝懷南，你不會也贊同婚后思想出軌吧？”
“不是贊成，你問一百個男人，想做韋小寶還是楊過？我估計九十九個男人都會選前者。”祝懷南直勾勾地盯著梁向晚，“那你呢，你們女人不愛飛蛾撲火？如果你嫁了個你不愛的男人，偏偏這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你特別喜歡的人，你到底是要這個老公呢，還是跟著你愛的人遠走天涯？”
梁向晚腹誹著我現(xiàn)在不就是嫁了個如冤家似的老公嗎？只是她對于海市蜃樓般的愛情不抱太大希望。
梁向晚泄氣地說：“我怎么知道，我又沒喜歡過人�！�
祝懷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沒有喜歡過誰？那些緋聞的對象，那些報道中的照片，她在他面前還需要維持自己白蓮花的唯美形象嗎？可笑！
梁向晚被他驚奇的表情弄得滿頭霧水，微惱道：“別瞧不起我沒談過戀愛，追我的人太多，但是沒有一個能入得了本姑娘的慧眼……”她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這話題被他扯得太遠，于是推了一把祝懷南，“你還念不念詞了！”
祝懷南身形不穩(wěn)地被她推倒在地，思維還沉浸在前一秒的話題中，像是挖掘到了稀世珍寶，兀自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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