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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這兩天關一禾和曉玲的生活一團糟,劉淑敏和莊惠芬兩個老姐妹卻難得地和諧起來,特別是在莊惠芬已經(jīng)三番五次地強調(diào)存折一辦下來就交給關一禾的情況下。劉淑敏也不免客氣了幾句,一來二去,兩個老太太就把自己的家底兒全禿嚕并許諾給了孩子們。劉淑敏發(fā)現(xiàn)親家還是比自己要殷實很多的,這也部分彌補了自己對兒媳婦的種種小不滿。

這天上午,三個老人傾巢出動帶果果出門曬太陽補充維生素D,正好遇到了婷婷奶奶。婷婷奶奶一看見果果就親熱得不得了,一上來就抱懷里仔細看了半天:

“要說果果這孩子還真皮實,幸虧沒啥大事。”

一聽鄰居話里有話,三個老人一頭霧水。一問之下,婷婷奶奶就把聽社區(qū)醫(yī)院的醫(yī)生說關一禾兩口子喂奶差點悶死孩子的事兒,一五一十都說了。而且聽婷婷奶奶的意思,這事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附近所有帶小孩的家長引以為戒的經(jīng)典案例。

劉淑敏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三個老人趕緊把果果帶回家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但劉淑敏還是不放心:“曉玲這心也太大了,這,這……這孩子我是說不得了,老莊,你得管管吧!”

莊惠芬雖然心里也怨曉玲,但面上還是得維護女兒,就把女兒工作怎么辛苦,關一禾怎么當甩手掌柜不對,又講事實擺道理了一通。但是,捎帶著說關一禾,劉淑敏就又扯出了八十萬的事兒。

莊惠芬覺得這八十萬簡直就是自己肉里長出的小辮子,劉淑敏不但揪住了,還可著拔河的勁兒一直揪個不停。莊惠芬氣急了,逼著葉老師用正楷繁體給劉淑敏打了個欠條:“欠條給你行了吧!夠了吧!白紙黑字,我老葉家還給你!”

這么一來,曉玲辭職的問題就從小規(guī)模的局部交火變成了大面積戰(zhàn)爭。劉淑敏也學了莊惠芬的那一手,執(zhí)意要召開家庭會議。

晚上,曉玲一下班就被婆婆直接叫到出租屋。三個老的看樣子已經(jīng)和關一禾達成了統(tǒng)一共識,關一禾眉頭緊鎖,葉老師在一邊嘆氣 ,莊惠芬和劉淑敏可能是剛哭過,眼睛紅紅的。

曉玲因為高山對自己不清不楚的暗示,加之頂著“干不好就滾蛋”的壓力,在豐盛已經(jīng)提心吊膽了一天,回到家里看見這個局面,覺得自己離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也不遠了,索性把高跟鞋一脫,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坐在飯桌前扒拉起了飯。

關一禾和劉淑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如今關一禾有了生生果業(yè)的那么多原始股,只要一上市,說什么也不差曉玲賺得那仨瓜倆棗了,四個老的加兩個年輕的就一個果果,說什么這個孩子也不能再有任何閃失,所以曉玲必須辭職。

莊惠芬和葉老師雖然不想讓自己的高材生女兒就這么淪落成高級主婦,但一看到果果那讓人揪心的小臉,也就不能再說什么了。這唯一的外孫要真有什么閃失,最后瘋的傻的痛苦的,不還是曉玲嗎。但莊惠芬還抱著一絲希望,女兒可以“停薪留職”,等孩子上了幼兒園再回去上班。

“上了幼兒園以后呢?接送要不要人,輔導功課要不要人,孩子是不是喝風就能長大?幼兒園以后還有小學,他長大了,生活只是一方面的問題,他的心理問題誰來管,他的學習誰負責?”曉玲吃了幾口飯,覺得自己終于有力氣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了,“孩子又不是小貓小狗,他越大事情越多,那時候怎么辦?”

屋里的四個人雖然都沒點頭,但曉玲明白,他們在心里默默地驚訝于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作為母親,難道不應該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整個人生嗎?

曉玲長吁一口:“有一天,這孩子長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了,他離開我去上大學了,那時候,我該怎么辦呢?再生一個重新填補空白嗎?”

直到這個時刻,曉玲也沒說自己不想辭職是因為關一禾,她害怕最終自己只剩果果,她害怕自己從一個給予孩子所有的母親,變成一個需要用孩子捆綁丈夫的怨婦。如果想的長遠,就再長遠一些吧。為了孩子,她葉曉玲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但愛不是捆綁,她的人生不應該依附于任何人的身上。這種心情是如此復雜,作為母親的她和作為自己的她,一時間覺得痛苦無比。

“你是果果他媽呀!你就不心疼兒子嗎!你兒子將來長大跟你不親,看你上哪兒哭去!”劉淑敏使出了殺手锏。

曉玲終于忍不住,哭著問:“是不是我犯了一次錯,你們就一輩子要拿這個錯時時處處提醒我?你們也都生養(yǎng)過,還能有比做母親的更在乎自己的孩子的嗎!”

這一次,不但自己的親媽沒有支持自己,連關一禾也不支持自己。一向軟柿子的曉玲被全家彈劾得炸刺,這不是劉淑敏、莊惠芬想看到的,更不是關一禾想看到的,F(xiàn)在,他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他的每個決定都關乎這個孩子的未來。他一直不支持曉玲的重要原因還有一點:那個危險的局面,是他親眼看見的。

當時的果果像一個軟綿綿的布娃娃,手都已經(jīng)垂在了曉玲的身子外面。關一禾喊了、叫了、搖了曉玲,她都不醒,直到自己沖上去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巴掌。關一禾不敢想,如果當晚自己加班了或者睡死過去了,是不是第二天醒來他的孩子就沒了?他和曉玲的婚姻也必將因此結束。

所以,關一禾心里有氣,他不能理解曉玲不辭職的理由,口口聲聲地說著愛孩子,一邊又要拼命爭取自己的人生,如果他是女人、能喂奶,他才不用這么死乞白賴地懇求曉玲辭職照顧孩子。至于趙金子,在關一禾的心中,雖然有那么一點不清不楚的復雜感情,但他絲毫不認為對方是曉玲的威脅,他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因為趙金子的存在所以曉玲不肯辭職,這個邏輯在關一禾的世界里不成立。

不過,這個羅圈架最終誰也沒能吵過誰。曉玲不辭職的理由很充分,大家讓曉玲辭職的理由也很充分。雖然生活不分勝負輸贏,但裂痕是結結實實形成了。那晚,關一禾睡進了書房——雖然自曉玲懷孕生孩子以來,夫妻倆基本就處于半分居的狀態(tài),但這一次,倆人是真正意義上的分居了。

盡管從表面上看來,這個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三個老人為了孩子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覺都不睡看著果果,希望以此彌補所有的“后怕”。果果身體弱,發(fā)育總比別的孩子慢半拍,劉淑敏堅持認為這是曉玲上次把孩子悶得大腦缺氧,時時刻刻擔心孩子將來腦子不夠使。莊惠芬被劉淑敏這么一說也非常擔心,但氣場上絕不輸劉淑敏,她堅持這是關一禾年紀大了精子質量差?偟膩碚f,兩個老太太都在暗中觀察果果,孩子比書上寫的晚一天會坐爬滾走,兩人就恨不得拔苗助長直接教會孩子鐵人三項。

曉玲發(fā)現(xiàn)自己對孩子的照顧又一次被架空了,婆婆簡直把自己當成了殺嬰母親,能不讓她插手的地方絕對不讓她插手,擺出了一副曉玲何時辭職何時休的姿態(tài)。不過,曉玲剛調(diào)組,跟著高山做鎳鈷科技的項目,為了在項目組站住腳,曉玲沒少加班,對家里的局勢,她是有心無力。之前鎳鈷科技的項目因為金融海嘯已經(jīng)陷入僵死的局面,曉玲愣是把所有的資料又看了三遍,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一下子,鎳鈷科技又成了豐盛的大項目。

而關一禾的男助理,也在他的精心策劃下,平穩(wěn)地過度到全家人心中:大家都知道,生生果業(yè)北京辦有個叫小景的小孩非常能干,跟劉夏差不多大,是關一禾的得力干將。劉淑敏幾次邀請小景到家里吃飯,都因為“小景要跟女朋友吃飯”,沒能如愿。關一禾終于嘗到了當初曉玲的滋味,說謊就像飲鴆止渴,總有一天會毒發(fā)身亡卻毫無辦法。

只是,這平靜之下,一切都變了。曉玲和關一禾的關系,再也沒有辦法回到當初了。

夏天就這樣過去了,鎳鈷科技的項目塵埃落定,曉玲拿到了自己到豐盛以來最大的一筆獎金。更讓她意外的是,她獲得了升職機會,她一直以為這次升職一定是何玥玥的。

高山特意挑了個只有自己跟曉玲在茶水間的時候,告訴了曉玲這個消息。

“我以為我這是戴罪立功,沒想到還能升職!睍粤嶙晕艺{(diào)侃。

“我是不會虧待手下的,只要你好好干。”

高山若有若無地想碰曉玲一下,曉玲有所防備,借拿茶包的時候閃開了。

高山有點不高興,索性湊近一點,告訴曉玲:“是我跟老陳幫你爭取的,本來名額只有一個,Mary張也要幫何玥玥爭取。我就詐了老陳一下,我告訴他,聽說章編劇要寫一個新戲,講投行的故事。國內(nèi)的大投行就那么幾家,萬一人家把豐盛這點事兒都寫了,不大好。”

曉玲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自從上次刮風娛樂的事情之后,她跟章編劇成了好友,但兩人從未在公司見過面,章編劇正在寫一個投行題材的新戲她也是從MSN上知道的,不過對方的說法是要在戲里給曉玲設計一個角色,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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