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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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沒死時候,都說我跟她長的很像!彼穆曇粲行鋈弧
“你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我把照片重新夾回書里。
“死了有三年了,得尿毒癥死的。一開始的時候是糖尿病,后來就發(fā)展到了尿毒癥,只能靠透析活著,一星期就要透析三次,每一次透析都要四百多。為了治這個病,家里把錢全都花完了。高三一畢業(yè)我就出來做了,賺的錢全部寄回來家里給我媽看病。可是這病……我媽最后還是死了!25號看著桌上的那本書發(fā)呆。
“那你……現(xiàn)在還做這個?”
“不做這個又能做哪個?”她搖搖頭苦笑,“像我這樣的,又沒有文化,又沒有技能,又沒有什么學歷。反正都已經(jīng)入了這行的,做下去吧。我還想趁著年輕把以后生活的錢都賺出來!
我低頭看著杯子,聽到外面有人喊:“25號……”
“我出去一下!彼酒饋沓鋈チ,過了片刻又回來,從床底下找出來一雙高跟鞋換上?媪艘粋小包,往包里塞了一卷手紙。
“樓下包間的客人要幾個陪著唱歌的,我過去一下。一般這時候來的都要玩到天亮了。你要困了就先睡吧!彼噶酥复,“被單是我昨天剛換的!
“好!蔽艺玖似饋恚澳阆热ッΠ!
25號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我一人。我又翻開那本書,拿起里面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因為年代久遠的關(guān)系,女人臉上的笑容跟相片本身一起變得有些模糊了,就像掠過去的一陣風。她懷里的那個孩子,正眼神單純的注視著這個世界。
三.
我躺在25號的床上,聞著淡淡的香水味,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當窗戶外面投射進來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我眼睛上的時候,我醒了過來。人突然轉(zhuǎn)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睡覺總是非常的輕。我轉(zhuǎn)過頭,25號就睡在我的旁邊,朝我的方向側(cè)躺著,身上的衣服都沒有脫。我迷迷糊糊的感覺她是快天亮的時候回來的。
她散亂的頭發(fā)從一側(cè)垂下去,遮住了前額。眼睛緊緊的閉著,睫毛上涂了睫毛膏,顯的修長筆直,時不時的微微顫抖。她在熟睡著,一臉的疲憊。昨天晚上,她都干了些什么?
我悄悄的起身,盡量不讓她感覺到有什么動靜,然后把被子輕輕的蓋在了她的身上。她依舊熟睡著,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眼睫毛迅速的抖動了幾下。
當我走出娛樂城的時候,外面一片光明。陽光像從天上射下來的密集箭簇,混合著冷冽的空氣讓我渾身打了個抖擻。我想,也許這個世界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
那天回到學校后,我沒有給25號打過電話,她也沒有再跟我聯(lián)系過;蛟S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我和她就像命運里無數(shù)人生軌跡的其中兩條,無意之間一個交錯,呼嘯而過,不再回頭。
時間渾渾噩噩,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寒假,一年的時間又這么過去了,像抓不住尾巴的驢子。在一個寒風料峭的下午,我和晏五在濱江道的路口見了面,商量一塊回家的日程。
“師兄,今年寒假我不回去了!标涛逄ь^看著太陽,頭頂?shù)奶炜找黄颐擅。他的喉結(jié)一動一動的,臉龐比以前更加瘦削。
“怎么了?”我有些意外。
“沒時間,回不去了。老板要去海南考察一個項目,我得跟著過去。你回家?guī)臀医o師父帶個好。走的時候,從我那帶走盒好茶葉。”晏五的話說得越來越成熟。
“那過年的時候能回去嗎?”
“回不去了。到時候我往家里打電話!
“過年也回不去?”
“回不去,真的是沒時間!标涛逭f這句話的時候微微瞇起了眼睛。一片樹葉正刮過來,不偏不倚的沖撞在了他的背上,就像被磁石吸住的鐵片一樣,緊緊的貼住了羽絨服。晏五一側(cè)身子,樹葉沒有了阻礙,猛的朝前飛了出去。
“五子,功夫都沒丟吧?”
“沒有,那都是師父傳給我的,不敢丟了,早早晚晚的還練著!
其實晏五剛才的那一個細微的動作,我就知道他的功夫沒有丟。隔著厚厚的羽絨服都能感覺到有樹葉貼在了背上,背部肌肉的末端神經(jīng)稍微有一絲懈怠,都不可能具有這種感知能力。
“行,只要你在這好好的,別有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都多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标涛宄尹c頭笑道。
“對了五子,跟你在一塊的那個姑娘,叫麗麗的,你們還好著的吧?”
“她回老家了。打了兩次胎,落了一身的毛病!
我一驚,問道:“打掉的誰的孩子?”
“誰知道誰的!标涛暹艘豢谕倌,轉(zhuǎn)頭去看地上翻滾的樹葉。
我胸口有些發(fā)悶,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一股子狠狠的冬天的味道。
在春運期間擠火車絕對是一種折磨,開往曹州的綠皮速度緩慢,逢站必停,逢車必讓,一路謙恭有禮,全程以德服人。車開到一半又下起雪來,呼嘯而過的北風夾著雪片從密封不嚴的車廂連接處和窗戶縫里滲透進來,掀起一陣一陣的白霜。整個車廂就像是一節(jié)巨大的沙丁魚冷凍罐頭,寒冷不因為互相擁擠而有絲毫改變,草民們在集體遷徙的途中顯得是那么弱不禁風。
二叔看我獨自回來,明顯有些失望。我卻不知道該怎么給他安慰。
寒假是老同學聚會的黃金時間,我又跟高中的同學聚在了一起,各自抒發(fā)一年以來所積累的操蛋心得。聚會上少了兩個熟悉的面孔,一個是青梅,一個是王二胖子。據(jù)說青梅因為老公有了外遇,正在鬧離婚,因為孩子的歸屬問題糾纏不清,沒有心情來聚會。而王二胖子正在南方做生意,并且做的很大,忙的不亦樂乎,沒有時間來聚會。
酒逢知己,牢騷沖天。副班長耿強上高二的時候就考上了?,聚會的時候都畢業(yè)半年了,在一家政府機關(guān)里工作。我們都感嘆他的時運真好,年經(jīng)輕輕的就享受了公務員待遇,抱得鐵飯碗。
“好個屁呀!”耿強干了一杯酒,出乎意料的罵起來,“你們?nèi)ジ筛赡腔,就知道兄弟的難處了。就我這工作,單位里最底層的職員,見了誰都得陪笑臉,就是看大門的都得跟人家打個哈哈。要是見了領(lǐng)導,我這鼻子癢了連個噴嚏都不能打。操啊,不瞞你們說,我在單位里,那其實就是個狗逼。”
“嘿,強哥,你這話怎么說呢。誰能剛一去就牛逼哄哄的啊,不都得慢慢往上熬嘛!蔽夷闷鹌孔咏o他添滿酒。
“熬?等熬死那幫老逼老吊,他媽的我也快差不多了。我告你們啊,現(xiàn)在誰還靠時間熬啊,都靠關(guān)系往上竄!你沒關(guān)系,沒人,熬到下輩子也白費!”耿強舉起杯子又是一飲而盡,話匣子愈發(fā)打開了,“我在里面熬了半年,可從端茶倒水送報紙的活里熬出來了,分到微機室工作,那差事多清閑啊,動動手指頭就一切OK了?蓻]成想啊,副局長家的一個外甥分配到了單位里來,這一來就搶了我的活,直接又把我調(diào)到茶水部干雜活去了。你們說他媽的憑啥啊,老子辛苦熬了半年,好不容易有個盼頭,這小逼一來可好,立馬取而代之,一下把我打回原形了。我操他媽的當時我連想死的心都有!
“強哥啊,你們這副局長辦事也太不地道了!庇腥瞬粷M的接話道。
“領(lǐng)導都這樣,換個單位也一樣。強哥,看開點,誰讓咱們不是官二代呢。”又有人接話道。
“還官二代?嘿,別說其他的了,我要是能有個當主任的老子,也不至于混到現(xiàn)在這份上?稍垡膊皇悄嘧龅陌,誰想捏就過來捏一把,這個事真弄的我火大。那天晚上喝了二兩,湊著酒勁,我就直接去了副局長辦公室找他說理去了。”
“強哥,你真爺們。不愧是我們當年的副班長。”下面有人攛掇道:“快點給俺們說說,你是咋給他說道的?”
“說道個屁,領(lǐng)導那張逼嘴咋回事你們還不清楚?我話還沒說一半就被他給打斷,換了個茬接過去了!惫姽嗔艘豢诰,咂巴咂巴嘴,語氣憤憤的,“我還沒把事說完,他就把話題給我扯開了,一會兒扯到中國國情,一會兒又扯到跟國際接軌,連WTO都跟他媽有關(guān)系。最后人家是這么給我說的:強子啊,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別急于一時,光看些蠅頭小利?紤]問題一定要從大局出發(fā)。你還年輕,以后的前途還長著呢,主席不是說過嘛,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到底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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