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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蘇復(fù)這次竟破天荒地在昭遠(yuǎn)侯府待了十余日,阮婉沒問,他也沒特意提起。大多時間她作畫,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她。

阮婉心猿意馬,畫了好幾日一幅都沒畫出來,窩火得很。蘇復(fù)眼底沾染了幾許笑意,攤開折扇,遞于她跟前:“替我畫幅折扇可好?”

阮婉梨渦淺笑,接過折扇輕扣,展開。反復(fù)幾次,雙眸微動,心思游走。稍許,胸有成竹后才落筆勾勒。隨手綰起耳發(fā),羽睫修長,側(cè)顏便隱在燈火中,剪影出一抹清秀如水的輪廓。

蘇復(fù)斂了笑意,細(xì)下打量了她許久。

阮婉很像洛語青。

父親四十壽辰,入水來了四方賓客,父親讓他多照顧西秦四海閣的洛語青。

洛語青同他處處不對路,惹禍滋事,一刻都不消停。但遠(yuǎn)到是客,父親又和洛叔叔稱兄道弟,他不好多言,心思時時放在提防那個千年禍害的身上。

往后幾日,看她如同看管犯人一般,事無巨細(xì)。洛語青的入水一行,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蘇復(fù),連如廁你都要跟著嗎?”

“……”

“蘇復(fù),這里的青蛙有三條腿!

“……”

“蘇復(fù),你總是這般跟著我,旁人會以為我是斷袖的!”

“……”

送走洛語青后許久,他才知曉西秦四海閣根本沒有所謂的少主,只有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掌門千金。

洛語青,是女子?

他一時沒有緩過神來,怔了半晌,才肯接受有人故意女扮男裝愚弄他的現(xiàn)實。

再往后,他時常鬼使神差地打著游歷的名義從南順往西秦四海閣去。

洛語青那三腳貓的功夫打不過陸錦然,便上演斗嘴。蘇復(fù)看在眼中,笑顏大抵隱在眸色里。見她實在狼狽,偶爾還會出手幫襯一二,旁人錯愕不已。

“還是蘇兄仗義啊!”

他冷眸瞥過:“誰同你是兄弟?!”

洛語青便借機抱怨他不好相與。

蘇復(fù)臉色一沉,他哪里同她不好相與了?!

再后來,四海閣突生意外,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屠戮,三百余口竟無一人幸免。他抵達四海閣時,只有火燒過后的山門廢墟,猶如陰霾般掩隱在崇山峻嶺里。他腦中嗡的一聲,空白窒息,恍恍惚惚在眼前的斷壁殘垣中僵了一日。

洛語青,死了。

清醒過來的時候,心底倏然隱痛。

一晃多年,南順幾輪草長鶯飛,景色如故。

偶然路經(jīng)入水街頭,恰好聞得四下喧鬧,周遭圍觀之人眾多,熱鬧無比。蘇復(fù)本是一眼瞥過,腳下卻生起了踟躕。

透過人群間隙,隱約瞥到一道嬌小身影,正評頭論足,口中振振有詞。那副咄咄相逼的氣勢竟帶了幾分熟稔的意味。

眉目間的清秀機靈,像極了當(dāng)年的洛語青。好似塵封的記憶突然有了一絲縫隙,年少時的心性蜂擁而至。嘴角不覺挑起一抹清淺笑意,不由得駐足多看了幾分。

而后,有人月事突至,一時不知所措,方才的趾高氣揚在旁人的指指點點和哄笑聲中消融殆盡,只剩尷尬臉紅,窘迫至極。

女扮男裝。

伶牙俐齒。

惹是生非。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心中卻驀地生出一股護短的沖動。

他垂眸展頤,輕解外袍,也不介意周遭的目光,俯身上前將她打橫抱起。熙熙攘攘的人群退散開來,在人群的竊竊私語里他見她故作鎮(zhèn)定,實則在偷偷地斜眸打量自己。

他盡收眼底,斂了笑意,好似不知。稍許,有人終是忍不住開口:“我叫阮婉,家住長風(fēng)成州,是來南順尋我爹爹的……”

阮婉?他低眉看過,明眸青睞下的貝齒輕啟,似是真有一抹溫婉清新,也就悠悠開口:“入水蘇家,蘇復(fù)!

語氣里慣有的淡然,襯得眸間溫潤,古井無波。

“蘇復(fù)!”阮婉薄唇輕抿,這一聲便喚得言笑晏晏。

有人心中微頓,已經(jīng)許久沒有旁人這般喚他。不想她接下來問:“蘇復(fù),你可認(rèn)得去京城的路?”

怕是再也找不出比這句更易戳穿的搭訕,她還要雇他送她去京城!

蘇復(fù)難得地笑出聲來,果真起了興致送她一程。

至于有人究竟是真的無意將他當(dāng)成了吃雇傭飯的江湖人士,還是特意如此,他也佯裝不知。見他默許,阮婉眉黛微挑,雙手便背在身后晃了晃,雙眸彎成兩道淺淺的月牙。

阮婉心思聰穎,同她說話并不嫌悶,蘇復(fù)也不覺比平日里健談。

她少有來往南順,每至一處,蘇復(fù)便都同她提起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周道細(xì)致。相處愉快,兩人就逐漸熟稔起來。十余天的路程過得極快,有人險些忘了來京城的目的。

“蘇復(fù),我日后要去哪里尋你?”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末了,她擔(dān)心日后尋不到他的蹤跡。

他鮮少對外人提起過自己的行蹤,竟也不瞞她:“如無意外,每年十一月我都會在慈云寺!

十一月,慈云寺,阮婉記在心里。

阮父遣了寧正來接,阮婉跟隨寧正離開的時候,每走幾步便要回頭看他一次。蘇復(fù)不禁莞爾。

認(rèn)識阮婉,算是敬平九年的插曲。往后偶爾念起,腦海里便倏然閃過幾許浮光掠影,繼而唇瓣勾起隱隱笑意。

送小丫頭去京城的十余日,心境似是與往常不同。他與她很談得來。

那丫頭有幾分像洛語青。

第二年冬日,蘇復(fù)果真在慈州慈云寺再遇阮婉。

簇?fù)碓谌巳豪铮灰u素衣白孝,神色黯然。私下尋得寺中沙彌打聽,才知是昭遠(yuǎn)侯過世,敬帝特準(zhǔn)了昭遠(yuǎn)侯世子以國禮在慈云寺做場法事。

蘇復(fù)微愣,他只知昭遠(yuǎn)侯世子叫阮少卿,卻并未聽聞?wù)堰h(yuǎn)侯有女兒。

手里折扇輕叩,暗暗思忖。夜里,繞過侍衛(wèi)他潛入她房中。

阮婉見到是他,怔了片刻,眼角的濕潤就再也掩不住,喉間哽咽:“蘇復(fù),我爹爹去世了!

去年還興高采烈地來南順尋爹爹,今年便是此番光景。

蘇復(fù)心底微軟,伸手?jǐn)堖^她,修長的手指輕撫上眼角,薄繭觸及肌膚,掌心的紋路帶著特有的柔和暖意。阮婉哭得更兇,哭累了,便倚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再后來,阮婉便每年都要以為慈云寺作畫施贈做緣由,一連在慈州待上好幾日,一直等到與他照面。年年如此,蘇復(fù)也不意外。

有時他中途耽擱,遲來幾日,她也在慈州停留。兩人都好似心照不宣。

于是她拿出一日作畫,剩余幾日都在閑亭漫步。慈州的繁華僅次京城,卻多了幾分水鄉(xiāng)的婉轉(zhuǎn),阮婉就興致勃勃地同他說起攢了一年的見聞趣事。

蘇復(fù)少言,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聽她講。她講得開心便手舞足蹈,連帶慈州的初冬都沾染了幾許暖意。

她的同胞兄長才是阮少卿,她就是公子宛,從前在慈州的時候就遇見過宋頤之等等,大凡此類她通通說與他聽過,從未拿他當(dāng)作外人。

阮婉喜歡他,他心知肚明,卻一直不遠(yuǎn)不近。

直至敬平十一年正月,他偶然得知洛語青還活著。送至唇間的酒杯驀地停在半空,指尖輕叩酒杯,心口猛然一滯。洛語青。

二月里,蘇復(fù)北上西秦。

彼時永寧侯世子滿百日,席間賓客滿座,人群里他一眼便認(rèn)出她來。

她懷里抱著小葡萄,跟在永寧侯身后,笑容款款。蘇復(fù)目不轉(zhuǎn)睛,只盯著看,覺得她依稀尚存些舊時模樣,但又似換了新顏,眸間的復(fù)雜意味就連自己都分不清緣由。

待得洛語青回眸,半晌才認(rèn)出他來,眼中噙著幾縷錯愕。兩人相視一笑,卻又默契搖頭。

“禍害千年在,哪里那么容易死,如今果然還活著!彼恼Z氣慣來的淡然,其實對她分明不同,只是洛語青從來聽不出。

她那時只是轉(zhuǎn)身向一旁的永寧侯招呼:“商允,這是我從前同你提過的入水蘇家少主,蘇復(fù)!鄙淘庶c頭致意,溫文爾雅。

蘇復(fù)目光一凜,不冷不熱地應(yīng)聲。

時至五月,蘇復(fù)從西秦返回南順國中,他沒有直接回入水,卻是輾轉(zhuǎn)到了京城。初夏光景里,熏風(fēng)微雨,壓抑在心中的情愫就化為鼻息間的酒意撩人心扉:“阮婉!”

他攬她在懷里,良久不著一語,嘴角貼上她額間,溫柔一吻。

之后一晃到了敬平十二年,阮婉在京中高調(diào)做起了昭遠(yuǎn)侯,惹得滿城風(fēng)雨,他無論行至何處都能聽到她的趣聞。

“蘇復(fù),九月里是我的生辰……”阮婉不止一次地“委婉”提起,他笑而不語。于是九月初,他來了京中。

不多時,阮婉收筆,通篇還算一氣呵成,墨跡還需等上些時候才能晾干,又掏出公子宛的印鑒蓋上。

如此,就是名副其實的公子宛真跡!

再打開多看幾眼,覺得滿意后遂才遞予他。

蘇復(fù)伸手去接,她卻陡然收起藏在身后。趁他凝眸看她,她微微揚起下巴:“蘇復(fù),我喜歡你。”

蘇復(fù)似是并無意外,卻依舊怔在原處看她,深邃的眸子里一抹湛藍,嘴角的笑意噙著幾分道不明的意味,撩人心扉。

她也不惱,悠悠開口道:“那你可喜歡我?”

蘇復(fù)眼中的笑意更濃,她心底就好似受了蠱惑,明眸青睞下秋水瀲滟:“你若有一絲喜歡我,就親下這里!彼蒙榷酥赶蚰橆a。

“你若很喜歡我,就親下這里!彼钢割~頭。

“你若非常喜歡我……就親這里!边@次換了食指,在唇瓣淡淡一抹。

阮婉抬眸看他,只見他雙眸含笑,遂又懊惱道:“你若一點都不喜歡我,”直接將折扇塞回他手中,“現(xiàn)在就拿著它出府!”

言罷,笑意漸斂,倏然轉(zhuǎn)身,卻有雙臂將她帶回懷中。

折扇一端挑起她的下巴,俯身貼近,溫潤的鼻息像是要吻上臉頰,額頭……臨到唇邊,卻似突然清醒,便驀然停下,緩緩松開雙手。

阮婉抬眸看他,盈盈水汽浮上眼角。

蘇復(fù)垂眸斂目,片刻,又恢復(fù)往日的淡然:“是我唐突!比钔裎€担种胸5剡o。此時,苑中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少卿少卿!”

宋頤之懷中抱著盒子歡天喜地地自狗洞處爬了進來,見到蘇復(fù),宋頤之重重地皺了皺眉頭。

“阮婉!鄙砗蟮欢Z。

阮婉凝眸看他,他卻緘口,轉(zhuǎn)身離開。

宋頤之在一旁歡喜道:“少卿少卿,上次你說喜歡青花玉的棋子。今天有人送了一副給父皇,我就管父皇要了來……”

往后的話,阮婉全然沒有聽清,只凝眸望著一襲白衣錦袍消失在眼前,心思驟然跌至谷底。

“少卿少卿,我們下棋好不好?”

“不好!

“少卿平時都陪我下棋的。”

“不下!

“少卿你對我不好!”

她對他不好?

摻雜著些許委屈,阮婉惱道:“憑什么你要下棋就偏要下棋,我今日就是不想下!”

少卿竟然兇他!宋頤之便也跟著嚷嚷:“就要就要!”

言罷扯起她的衣袖就往苑里走去。阮婉惱了,搶過他懷中的盒子扔在地上,青花玉的棋子散落一地。

聲音連綿不絕,就連葉心和葉蓮都聞訊跑來。

阮婉微怔。宋頤之瞧著散落一地的棋子,哇地哭出聲來:“少卿你偏心!你就同蘇復(fù)好!我再不同你好了!”他衣袖一甩,哇哇哭鬧著跑開。葉蓮會意地跟了出去,葉心快步到阮婉身旁。

阮婉回過神來,俯身拾起一枚棋子,已然碎成兩半。

“侯爺同睿王置氣做什么?”葉心幽幽一嘆,“睿王雖是傻子,平日里待侯爺比旁人都好,侯爺就不能讓著些?”

阮婉斂眸不語。

接連好幾日,宋頤之都沒再來侯府。

阮婉回神,嗤笑,小傻子還真同她置起氣來了!置氣就置氣!又不是沒置過!

葉心上前奉茶,不免搖頭:“侯爺,您不在京城的時候,聽聞睿王就同邵公子走得近。您同睿王置氣,睿王便日日都去將軍府找邵公子了。”

阮婉眉頭一皺,他同誰好不行,偏偏要同邵文槿交好!

她越想越氣,連茶都飲得不甚滋味。

翌日,宋頤之又來尋邵文槿。他一坐就是一日,只嘟著嘴也不同旁人講話,原因是他在同阮少卿鬧別扭。

邵文槿啼笑皆非,只好說:“不如我同睿王殿下去騎射?都坐了幾日了!

宋頤之眼巴巴地看了看他,沒有異議地起身。行至將軍府門口,卻見席生慌慌張張地跑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公子!二公子被禁軍帶走了!”

禁軍?即便在京中,禁軍也不該貿(mào)然動將軍府的人也不知會一聲,更何況是將軍府的二公子。

“出了何事?”

“二公子……二公子方才將昭遠(yuǎn)侯的眼睛打腫了!”

“什么!”“少卿!”身旁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神色各異,聲音卻都震耳欲聾。

席生腦中嗡的一響,又不敢伸手捂住耳朵,只由著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略微皺眉閉目,脖子順著氣流稍稍斜偏到一側(cè)。

待得平息,他才悻悻地抬眸看了邵文槿一眼,支吾道:“今日早前,二公子外出遇到昭遠(yuǎn)侯,兩人一言不合起了口角,然后二公子就突然上前,一拳把昭遠(yuǎn)侯的眼睛打腫了……”

彼時不止昭遠(yuǎn)侯,就連一旁的禁軍侍衛(wèi)都未反應(yīng)過來。若是反應(yīng)過來哪里會有不攔的道理?

根本就沒人會料到有這么一出!

昭遠(yuǎn)侯在京中是何等跋扈,只需三月里去江邊灘涂看看螃蟹如何擒著鉗子橫著走便知。

氣焰盛時,煜王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繞道避過。陸相家二公子才在宮中宴會時被他無辜戲謔一番,回來之后還要被罰禁足,關(guān)到現(xiàn)在還未放出相府,銷聲匿跡已久。

就連將軍府的邵文槿也都是借著旁的契機才會隱晦挑釁,從來不同昭遠(yuǎn)侯正面沖突。

更不必提京中的其他醬油甲乙丙丁。簡直是,碾壓到無法直視。

敢如此明目張膽、直接上前打昭遠(yuǎn)侯的,絕對是頭一遭!

打的還是眼睛。京中任誰都知曉,眼神犀利、笑容猥瑣是昭遠(yuǎn)侯的金字招牌,有人竟然出手就將其招牌砸了。當(dāng)時便靜得鴉雀無聲。

起初,旁人還都抱著不齒的心態(tài)前來圍觀昭遠(yuǎn)侯的惡行。

暗地里,不知多少人替對面那個不吭聲不作響不常見的公子狠狠地捏了把冷汗,卻不想上演了這么一幕戲劇性的轉(zhuǎn)折!

圍觀之人連眼睛都忘了眨,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之時,陡然,聞得一聲哀號:“你作死!”

大家便都知曉昭遠(yuǎn)侯奓毛了,禁軍遂才一擁而上。

席生雖然為人憨厚,機靈卻是有的,他撒腿就往府中飛奔報信,也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不想席生話音剛落,邵文槿便順勢拎起他胸前的衣襟,按捺住內(nèi)心的驚異,沉聲問道:“文松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押在禁軍大營中……”席生囁嚅作答。

邵文槿不多停留,撩起衣擺就躍身上馬。

文松失語四年,看過的名醫(yī)不計其數(shù),如何費盡心思他就是不肯開口,更不愿同陌生人接觸。爹爹斥責(zé),他便怕得更兇,后來竟連家里人都避諱,只低頭躲在娘親身后。

邵文松今日竟會同阮少卿起了口角爭執(zhí)?

阮少卿回京是在文松出事之后,兩人從未見過。頭一次同阮少卿照面就……

與其說驚異,倒不如說邵文槿是驚喜更來得貼切些!

自顧自沉浸在驚喜之中,許久才回過神來,自己先前是同睿王在一處。

宋頤之已在原地甩著衣袖抓狂。

竟然有人欺負(fù)少卿!

還打了少卿!

少卿的眼睛被打腫了!宋頤之聽到這些就惱得來回跺腳,之前的賭氣就仿佛瞬間拋到了九霄云外。小路子左哄右勸都不濟事,望向邵文槿,好似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臉苦瓜樣朝他求援。

邵文槿開口:“殿下不去昭遠(yuǎn)侯府看看阮少卿?”

宋頤之恍然大悟,眼睛明顯一亮,卻又倏然暗去:“少卿他在生氣,不見我,還讓人攔著我!彼淖旖俏抢焓职脨赖爻吨^發(fā),“早知如此,我就不惹少卿生氣了!”

小路子惶恐不已,上前制止,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更何況金貴如皇室?日后若是傳到宮中,皇上皇后只會譴責(zé)他照顧不周,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小路子險些急哭,宋頤之便也跟著急得眼淚汪汪。

“不是……還有狗洞嗎?”說出這句,邵文槿自己都為之一頓。

宋頤之卻破涕為笑:“難怪他們說我是傻子,怎么又連狗洞都想不起來!文槿,你是不是也鉆過少卿家的狗洞?”

邵文槿臉色一沉,只覺周圍數(shù)道目光襲來,臉上便灼得厲害。

他回眸掃過眾人,卻都低頭佯裝不知,等他移目,才又紛紛抬眸,險些將眼珠子瞪出來。

原來過往……邵公子竟然掩飾得如此之好!

邵文槿欲言又止,欲蓋彌彰還不如三緘其口,遂而作罷。他還要先去禁軍大營一趟。

昭遠(yuǎn)侯府內(nèi),阮婉已然號開,這還怎么出去見人啊!

梳妝鏡前,阮婉氣得面色通紅。面色越紅越與右邊的熊貓眼形成鮮明對比,實在是不忍入目。

葉心一邊搖頭嘆氣,一邊俯身替她輕輕擦著藥膏:“侯爺先前同那個人鬧什么?何苦為了逞一時口頭之快,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我又不知道他會突然動手!”阮婉憤憤不平,“況且,是他先鬼鬼祟祟的!”

言罷,她又起身將臉貼到鏡子前,仔細(xì)端詳了幾分,唉聲嘆氣:“阿心,大夫真的說了不會留疤?”

今日已問了百遍有余。

葉心輕笑搖頭:“大夫是說了,侯爺只要不動怒,日日按時涂抹舒經(jīng)活血的藥膏,瘀青要不了十余日便會自行散去。侯爺若是動怒,指不定要存了些褪不去的瘀血,日后消不去就時時留在那里!

阮婉萬分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才老實坐回。葉心甚是滿意。再涂了一遍后,只見葉蓮匆匆推門而入:“小姐小姐,打聽到了!”

阮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葉蓮連忙捂了捂嘴,輕手輕腳地躥到她跟前。阮婉接過葉心遞來的茶盞,吹了吹,輕抿一口,便聽葉蓮悄聲道:“侯爺,打聽到了。那個人叫邵文松,是將軍府的二公子!

“噗!”阮婉飲在喉間的茶水悉數(shù)噴出,險些被嗆死。葉心趕緊遞了手帕給她,又上前替她撫了撫后背:“侯爺,您悠著些。”

她還要如何悠著?

阮婉睥睨一眼,隔了好些時候才不咳了,胸間稍微緩和,臉上便滿是怨氣,怒哼道:“又是姓邵的!”

莫非姓邵的那家人都是“洪水猛獸”還是如何?難怪爹爹素來與邵家不合。她與邵家也八字不合!

葉心無奈道:“侯爺,先前才同你說過什么?”

不要置氣,會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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