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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5節(jié) 十五

     

    我終于見到了藏傳佛教的寺廟,而且是在藏區(qū),我以前見過藏傳佛教寺廟是北京北海的白塔寺和雍和宮,然而,那是在漢族聚居區(qū)見到的藏傳佛教寺廟,我這一次見到的馬蹄寺是在藏族的聚居區(qū)。張掖附近的肅州是裕固族的自治縣,我本來以為會在這里見到狂歡的舞蹈和艷麗的服裝,可是,我卻看到許多藏族風(fēng)格的民居,原來肅州聚居著許多藏族人,而我所要參觀的馬蹄寺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寺廟。

    馬蹄寺在祁連山腳下,它之所以得到馬蹄寺的名字是由于寺中有一個印在石頭上的馬蹄印,據(jù)說,這是格薩爾王所乘的天馬留下的蹄印。

    云霧中的祁連山好似神仙的樓閣矗立在一帶低矮的沙丘般坡度柔和的山脈后。我見到祁連山時想說的第一句話是——山上的草木太豐富了!嘉峪關(guān)附近的黑石山是不毛之地,賀蘭山的植被也僅是剛剛?cè)麧M石縫,而我現(xiàn)在所見到的坡度柔和的山丘都被一層厚厚的草甸子覆蓋,草甸子厚實松軟,而且覆蓋了我能看清的所有山丘,除了一兩條人們用鞋底造成的黃色的泥路外,山丘的每一塊土壤都長滿了這種厚實的綠草。我看到兩匹紅褐色的馬垂下長長的鬃毛,正在山坡上吃草,草叢沒過了馬的膝蓋。草丘間的山谷中長出很多松樹,用它們的直線和三角打破了草丘的曲線,又用深綠色點綴了草丘的淺綠色。山腳下有一條水溝嘩嘩做響地流入村莊里了,聽說,馬蹄寺所在的山中有一條瀑布,它在名叫“劍劈石”的懸崖下流出,這水溝是那條瀑布流到山下形成。

    天氣格外晴朗,陽光非常強烈,照的地上的石頭都閃動粒粒金光。我在這強烈的陽光中看見山頭拉了很多彩帶,好像給草綠色的山丘戴上一圈花的發(fā)夾,而山腰同樣也有這樣的彩帶,帳篷一樣幾十條聚成一個個錐形,這是藏傳佛教的標(biāo)志。在山谷的入口處,我看見馬蹄寺的塔林,每一座塔都是藏傳佛教式樣的喇嘛塔,這又是藏傳佛教的標(biāo)志。

    但馬蹄寺的塔林與內(nèi)地的塔林不同,它是用浮雕的方式雕刻在山巖上,所以整個塔林就像一座石窟群。綠草覆蓋的山丘間有幾面刀切般的直立的石壁,石壁都是土黃色的,從遠處觀望的人會以為它們是粘土,會以為那些塔都是泥塑,但是,走進前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堅硬的砂巖。山上還有很多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石窟,幾乎整個馬蹄寺就是鑿在巖石上的石窟組成的,這是它和我所見到的其他佛教寺廟的重要不同。我所見的其他佛教寺廟,無論在人煙稀疏的山中,還是在喧鬧的都市,都是一組平面鋪開的宮殿式的建筑群,而這座寺院卻是在崖壁上鑿的石窟,有些地方在石窟外修一個簡單的房檐。

    馬蹄寺中唯一一所地面建筑是勝果寺,它在北面山丘的山腰上,只有一圈圍墻圍起的小小院落,院中有一間不大的佛殿。勝果寺房頂、廊柱、門窗上所涂的顏色都已斑斑駁駁,像是年久失修。

    我在勝果寺的門口看見一塊金字書寫的深青底色的藏文匾額,它懸掛在房檐下?邕^門檻后,左右兩邊是兩排黃銅轉(zhuǎn)經(jīng)筒,鑄有藏文符號,轉(zhuǎn)經(jīng)筒后的墻壁上是以寶石藍、玫瑰紅、翡翠綠為主色調(diào)的絢麗的壁畫,描繪方式類似唐卡。

    我正對面的佛殿頂上裝著佛教的法輪,法輪左右各有一只飛鳥,殿門口的門把手和窗格子上系了很多雪白色的、粉藍色的、金黃色的哈達。殿內(nèi)光線很暗,因而我沒有看清神龕里供奉的是誰,只看見神龕中不是一座雕塑而是一張畫像,神龕之前有許多紅綢拜墊并鋪了金地毯。

    整座勝果寺空無一人,很靜很靜,馬蹄寺是有喇嘛的,可是喇嘛不住在勝果寺中而住在離北寺石窟群較近的一處院落,繞過那處院落就是觀音臺。

    觀音臺在靠近山谷的一塊懸空的石基上,是兩座白色有著金頂?shù)睦锼娑加杏^世音的畫像。

    繞過了觀音臺所在的山頭就是馬蹄寺最著名的景觀北寺石窟群了。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面寸草不生的土黃色砂巖石壁,我抬起頭也望不到這石壁的頂,它好像從天上掛到地下。石壁上有七八處石窟,最大的一處石窟在石壁正中,離地面十幾米高,有左中右三條臺階從我腳前通到石窟前,但是,這三條臺階是不能行走的,因為它們是曬佛臺,為表示對佛祖的崇敬,游客不能腳踏曬佛臺,若要看到石窟,就要從右邊的一條小路繞上去。小路的入口處有一座石頭堆,堆著很多鴕鳥蛋大的鵝卵石,每一塊鵝卵石都用色彩鮮艷的顏料寫上了藏文的經(jīng)咒,這大概是藏族人所說的瑪尼堆。我在瑪尼堆前照了像,就沿小路爬到了那個最大的石窟前?上,石窟中已經(jīng)沒有石像,三個空空的石洞像瞎了的眼睛瞪著我。馬蹄寺的許多佛像都被盜走賣掉了,不僅這座最大的石窟,旁邊的另外一個石窟也是。山腰上還有一間長方形的石窟,窟內(nèi)兩邊的石壁上是兩列十幾個佛龕,龕中本應(yīng)有佛像,可是,我在左邊的龕中只看到放在須彌座上的兩條盤曲的腿,身體已經(jīng)沒有了,右邊的神龕中有乳白色的姿態(tài)優(yōu)雅柔和的佛坐像,可是,這是當(dāng)今人重修的,原來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佛像雖然在石窟中,卻不是石雕,而是用泥塑造而成,鑒別一尊佛像是古代佛像還是現(xiàn)代佛像,只要看它是泥土做的還是水泥做的即可。古代人塑佛像時總是先搭一個木架,再在木架上敷泥土,在古代,佛像落成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念經(jīng)咒并舉行相應(yīng)的儀式。這座石窟中還有壁畫,只是已經(jīng)被破壞的七零八落,僅剩墻角一個供養(yǎng)人的頭部和上身,從那蒙著灰塵的線條和色彩中還能看出體態(tài)的豐滿和心情的悠閑。

    在這座石窟中有一眼水井,常年供給八功德圣水。佛教所說的八功德水是指有八種好處的水,這八種好處是指清涼、冰冷、干凈、綿軟、清澈、養(yǎng)人、不傷喉、不傷腹。這口圣水井是喇嘛開鑿的,滋養(yǎng)了無數(shù)修行人,如今,仍在滋養(yǎng)這座山丘。

    北石窟群中有一座保存相對完好的石窟,據(jù)說開鑿于北涼。石窟中央是佛祖釋迦摩尼跏趺坐于須彌座之像,左右墻壁上描畫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個拇指大的佛。我進入此石窟時有三只灰色的鴿子正棲息在佛祖的頭頂。

    保存有格薩爾王馬蹄印的那個石窟供奉著藏傳佛教格魯派的創(chuàng)始人宗格巴的塑像和十八羅漢像。

    北石窟群有一處奇絕的景觀——三十三天,它是巖石里挖出的七層高樓。在崖壁上的砂巖內(nèi),古人開鑿了一條僅容一個人上下的通道,這條通道在崖壁內(nèi)斗折蛇行,轉(zhuǎn)了七個來回,每一處轉(zhuǎn)角都連接著一座石窟,好像是巖石內(nèi)的佛塔,這些石窟有些部分可以從外面看到,但主體部分埋藏在巖石里,只有通過這陡峭的臺階才能看到。我方才在崖壁下看到的三四個房檐就是這三十三天石窟的外露部分。據(jù)說,最高的那個石窟中供奉著藏傳佛教主神綠度母,可是,要爬上那個石窟需經(jīng)過一個坡度70度的斜坡,許多人都望而卻步了。實際上,許多人爬三十三天都只能爬到第二層,三十三天是覆斗形,越往上去越窄。爬過第一層的木制通道后,我來到一間石室,由于陽光照不進來,室內(nèi)又沒有光源,石室中非;璋,僅能模糊地辨別出其中沒有塑像。這是以前寺里喇嘛的住所,石窟有一些是供佛的,另一些是住人的,特別是古代人沒有條件建造房屋時更會住在石洞中。從第一層通往第二層的通道有幾處露在外面,可從石縫中看到,過了這通道就是五間連在一起的石窟,窟中都供奉著大日如來的雕像。大日如來面龐金色、頭戴寶冠、身披錦緞長袍,左右各站立一名弟子。每一座大日如來的神龕前都有一個拱形門通向有光的外界,因此,大日如來的形象可清晰地辨認。

    和北石窟群相對的另一座較矮的山丘上也有一間石窟,它是格薩爾王殿的所在處。

    我起初以為格薩爾王殿是一座宏偉的地上宮殿,當(dāng)我繞過山丘,沒有看到大地面建筑時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路?墒牵袼_爾王殿是山半腰的一間石室,它隱藏在眾多的彩條中,也要爬過陡峭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山路才能進入。從山下看只能看見半個涼亭似的一角建筑在石窟的洞口。

    格薩爾王殿是在巖石上鑿出的一間入口為方形的洞穴,洞穴裝有木制門檻,跨過門檻是格薩爾王出征前和他的妻子珠姆告別的塑像。格薩爾王頭戴金盔,身穿鎧甲,騎在馬上,黃色的戰(zhàn)袍迎風(fēng)飄舞,穿著華麗的王妃正抓住他的韁繩,依依不舍。

    這間石頭宮殿還有一間側(cè)室,其中有十幾位騎著戰(zhàn)馬的勇士像,他們是當(dāng)年追隨格薩爾王南征北戰(zhàn)的部將。側(cè)室有一個后門,可以沿臺階走到山下去。

    我曾見過地底下的宮殿,馬蹄寺應(yīng)該叫做石頭里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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