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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jié) 噩夢成真

故事講完了,講壇上的燈亦很快暗掉。

沒有人留意到陳嵐老師和他的助手何時離開,之前說過些什么。大家都留在各自的座位上,似乎仍未從跌宕起伏的故事中走出。

“情節(jié)設(shè)計不錯,只是沒有想象中那么嚇人。什么過于驚悚,什么強烈刺激,我覺得有點言過其實了!瘪R聰直起腰,問在座的同伴,“諸位覺得怎么樣?”

慕容恪捋捋下巴上的胡須:“真正的恐懼往往不是來自表面的猙獰,而是平靜之下生出的陣陣幽寒,它讓你越回味越害怕。就好比真正的烈酒,不在于其味道多么辛辣刺激,而在飲到腹中所散發(fā)的能量。作為同行后輩,我對陳嵐老師的這個作品十分欣賞!

“原來慕容先生也是作家,失敬失敬啊!备咄鹌鹕砉傲讼率,“文人就是不一樣,不管批評還是夸獎都那么含蓄,不似俺們這些沒文化的,向來連個比喻都打不準(zhǔn)。要是叫俺說,就是一個字兒:‘爽’。就跟和陌生的女人做愛一樣,又刺激又痛快!

岳海洋搖搖頭。鐘義輕聲嘀咕:“粗俗!瘪R聰則頗為玩味地看著高宛:“你的名字讓我想起另外一個詞,還別說,真挺符合你的角色定位!笔|姐看不過了:“人家話糙理不糙啊,你這孩子干嗎盡擠對別人。”

“還別說,真挺符合的!备咄鸱置鳑]聽明白馬聰?shù)淖I諷,因此未作絲毫反擊:“俺一直就有睡眠癱瘓癥,就是似醒非醒、不能動也不能叫那種,而且也是A型血。哎呀媽呀,太可怕了,在身體清醒的情況下被開膛破肚,那可真是……比凌遲還難受,痛你也不能掙扎,更叫不出來呀!”

“聽故事而已,何必當(dāng)真!痹篮Q缶従徴酒鹕恚白甙,小火車還在外頭等著呢!倍潭虄扇,岳海洋不知不覺間成為大家的核心領(lǐng)袖,他這么一說,眾人也就停止七嘴八舌的交流,陸續(xù)從禮堂退出。

故事講了三個多小時,回到別墅時已近深夜十一點。除馬聰外,幾乎沒有人在客廳停留,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鐘義洗漱完畢,端著杯子和牙具從浴鏡前離開。轉(zhuǎn)頭間不覺眼角一閃,似有東西從鏡面穿過。他停住腳步,轉(zhuǎn)頭望向鏡子,里邊除了自己和身后的床鋪衣柜,并無什么異常。大概是精神太過緊張引起的幻覺。他吐出一口氣,打算換套睡衣早些安眠。

就在此刻,房門被敲響了。這么晚會是誰呢?小心翼翼打開一條縫,見陳雷站在外面。

不等鐘義發(fā)問,對方便側(cè)身鉆了進(jìn)來,后背緊緊抵住門板!拔衣牭健恍┖芷婀值穆曇,在我的房間里……”陳雷面色虛白,鼻尖滾著汗珠,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鐘義瞇起眼睛:“什么?”或許眼前這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師給自己注入不少安全感和正能量,陳雷終于鼓足勇氣繼續(xù)往下講:“我聽到有男人打鼾的聲音,還有嗤嗤嚓嚓的響聲,好像誰在用指甲摳墻……”

“嗤嗤嚓嚓的?該不會是老鼠吧?”鐘義猜測道:“打鼾的應(yīng)該是住在你隔壁的馬聰……”“不,絕對不是!”陳雷立刻打斷:“馬聰還在客廳里看電視,而封閉如此嚴(yán)密的房間里根本不可能有老鼠!

鐘義疑惑地張大了嘴。他推開門,走到樓梯口朝下面瞄了一眼:的確,馬聰仍在看電視。陳雷住7號房間,按別墅的結(jié)構(gòu)設(shè)計,下層對應(yīng)的該是2號文崢,打鼾的肯定不會是她。既然6號馬聰不在,那就只有隔壁的8號房了?商K成不是已經(jīng)……想到此處,鐘義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面面相覷中,鐘義又提出個他所難以理解的問題:“我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既無先賢之德,又無縛雞之力,你怎么會想到來找我?”“我也不知道,可能看你不像是一個壞人!标惱桌侠蠈崒嵉刂v,“而且,你有一些地方跟我的父親很接近,可惜,他幾年前過世了。”

的確,有些信任不需要太多理由。這跟我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找人問路,首選面目親和的大媽而非時髦靚麗的小姐是一個道理。于是,鐘義露出鎮(zhèn)定與慈愛的微笑,輕輕攬住對方的肩膀:“別怕,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陳雷住在三樓,沿木梯走上去,一路十分安靜,大概其他房客都已熟睡。

經(jīng)過蘇成所住的8號房,鐘義特意留步側(cè)耳傾聽,并無異響。進(jìn)入7號房間關(guān)好門,鐘義在里面待了幾分鐘,始終沒有聽到陳雷所說的鼾聲和刮墻聲。

面對鐘義疑惑的目光,陳雷頗為窘迫:“我真的聽到了,絕對不是什么幻覺!薄拔蚁嘈!辩娏x安慰道。他從事教育多年,雖說不是科班出身,但讀過不少心理學(xué)方面的書,深知幻自心生,要消除恐懼,就必先緩解壓力帶來的緊張情緒。

見床頭放著一本蔡駿的《天機》,鐘義順手拿過:“你喜歡懸疑文學(xué)?”“是的!标惱状鸬,“東野圭吾、斯蒂芬·金的都看過,國內(nèi)的讀過蔡駿、那多、周德東,不過最喜歡寧航一。”

鐘義點頭,又問:“看你也不像富人家的孩子,干嗎畢業(yè)后不急著落實工作,反而來到這里?是不是認(rèn)為這樣錢來得更快些?”陳雷搖頭:“我不是為了錢!薄芭丁!辩娏x明白了,“你想做陳嵐老師唯一的繼承人。”

陳雷繼續(xù)搖頭:“也不是!辩娏x不解了:“那……是為了什么?”正說著,不遠(yuǎn)處的墻壁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陳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趴在床頭,把耳朵貼到墻壁上。鐘義也貼過去,細(xì)聽,果然有嗤嗤嚓嚓的響動。

隔壁就是蘇成居住的8號房。鐘義壯起膽子過去敲了敲門,沒人回應(yīng),旋轉(zhuǎn)鎖頭亦無動靜—門是鎖著的。轉(zhuǎn)念一想,他回到7號房,跳過洗手間的窗戶,借助空調(diào)外機和下水管道攀到隔壁窗口,扒著窗子朝里探看。

窗簾是半拉著的,視角直沖臥房。借助月光可見桌面物品凌亂,床單和被褥一角耷拉在地,一些藥丸之類的撒得到處都是。眼下之狀,大概是蘇成犯病時痛苦掙扎所致。忽然,一個灰色的影子從窗前嗖地掠過。

像是老鼠,但比老鼠體型要大得多。鐘義接過陳雷遞來的手機,打開手電功能,試圖看得更清楚些。不料,燈光亮起的瞬間,玻璃上浮現(xiàn)出一張人臉。那張臉因緊貼玻璃而扭曲失形,其狀甚為可怕。

鐘義一聲驚叫,幸好陳雷出手迅速揪住了他的領(lǐng)子,這才沒墜下樓去。

8號房確實有人,但不是蘇成的鬼魂,而是一名新調(diào)來的安保員。本來,客房這邊沒打算配備安保員的,以避免粉絲們感到不自在(有被監(jiān)視的感覺)。鑒于昨日發(fā)生了意外(蘇成死亡),阿傣才決定派人入駐,以加強巡檢應(yīng)對不時之需。

只因安保員到的時候,眾粉絲還在禮堂,再加上一樓的儲物間尚未收拾停當(dāng),他便先到三樓空出的8號房歇息,不想一時犯困竟睡了過去。陳雷聽到的鼾聲正是安保員發(fā)出的,至于鐘義看到的灰色影子,乃是安保員養(yǎng)的一頭緬甸青貂。

此貂已養(yǎng)了三四年,非常機警而且通人性。用安保員的話說,就是“這貂眼比貓利,鼻比狗靈,爪比鷹尖,行比兔快”,而且比鷹和兔好養(yǎng)活,比貓和狗要安靜得多。有它在,等于隨身帶了三條警犬。

由于8號房只是個臨時住所,故未收拾打理。大概受到地上那些藥物刺激,青貂感到不適才到處刨劃,嗤嗤嚓嚓的響聲便因此而生。被青貂吵醒后,安保員打算出門巡視,正穿鞋子,忽然聽到窗外有動靜,以為有賊。不想,窺探者原是這里的住客。

一場虛驚。鐘義、陳雷與安保員互致了歉意。到客廳拿飲料的時候,鐘義走得有些心不在焉,結(jié)果在一樓拐角與高宛撞了個滿懷。高宛持著兩罐開了封的啤酒,經(jīng)此一撞,酒液濺出,打濕了他的前襟。而鐘義的眼鏡墜落在地,他彎腰去撿,卻被對方用皮鞋踢了一腳。

眼鏡撞上木梯,裂出幾道裂紋!把劬ο沽!”高宛大聲吼道,看得出,他對自己那身西服格外在意。鐘義沒有辯白,他不想因此拉低自己的身份和涵養(yǎng)。

馬聰聽到這邊的動靜,扭頭看了一眼,招招手道:“何必跟唐大倌兒置氣呢,再拿兩罐不就得了,冰箱里多著呢。”“唐大倌兒”是馬聰在背地里給鐘義取的外號,暗諷他思想迂腐,故作清高。這個鐘義知道,但從不與之計較。

“俺這西裝四千多買的,真是!”高宛狠狠瞪著鐘義。鐘義掏出手帕擦擦眼鏡片上的灰塵,戴好,到冰箱拿了瓶茉莉清茶,什么也沒說徑直上樓。“嘿!”高宛盯著他的背影,“一個臭教書的……”

翌日清晨,鐘義早早醒來,洗漱完畢,見廚房早餐尚未準(zhǔn)備好,便準(zhǔn)備到湖邊走一走。經(jīng)過客廳,他看到馬聰四仰八叉躺在沙發(fā)上,茶幾邊滿是空啤酒罐和嘔吐的穢物。他皺皺眉毛打算離開,忽然隱隱覺得不對。

轉(zhuǎn)頭再看,果然,他忽略了一個細(xì)節(jié):茶幾邊有一小攤紅色印跡,色澤鮮艷,看上去還沒有完全干涸。于是,他走了過去,蹲身用右手食指蘸了那紅色液體,放到鼻下一嗅,隨即心如擂鼓:是血!

扶好眼鏡仔細(xì)再看,只見紅色印跡從沙發(fā)邊開始,一滴一滴延伸上木梯,又順著樓道一直流到4號房間。

這時,馬聰醒了過來,見手上滿是血污,嚇得怪叫一聲,四下看看身上并無創(chuàng)傷,方才松了口氣。

3號房的岳海洋聽到叫聲,推門朝外看,見鐘義正惴惴不安地走向4號房!俺鍪裁词铝?”岳海洋持著牙刷和杯子,嘴角留著泡沫,似乎沒注意到樓道的血跡。

鐘義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講,伸手轉(zhuǎn)動4號房的門。門沒鎖,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開了。從鐘義的表情不難看出,里面出了很大的事情。岳海洋抹去嘴角的泡沫,匆匆回屋抄了件外套披上,快步奔至4號房。

看到臥室地板上的一幕,岳海洋呆住了—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怎……怎么會這樣?”馬聰也跟上來了。站在門口,他的大腦從發(fā)現(xiàn)地板上殷殷血跡的那一刻就已短路,此刻所有元件幾乎全部燒毀。

愛湊熱鬧是國人的天性,記者的好奇心則比一般人更強。文崢透過岳海洋和馬聰?shù)募绨蚩吹搅宋堇锏膱鼍,只見高宛衣衫凌亂地躺在地板上,眼窩處血肉模糊,腹部被利刃剖開,皮肉向外翻起,腸子和著血漿溢了一地。

“!”文崢一聲尖叫,繼而俯身干嘔。

鐘義大致查看了尸首,低聲對門口的岳海洋說:“眼睛和肝臟被人挖走了,跟陳嵐老師所講故事里的情節(jié)一模一樣!笨赡苡X得過于血腥,他扯下床單遮蓋住了尸體的大半部分。岳海洋則冷冷盯著身側(cè)的馬聰,后者瞪大眼睛,兩手緊緊掩著口,血漬抹得滿臉都是。

“凌晨三點多那會兒,我去冰箱拿飲料,正好看到你們在客廳喝酒。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最后一個跟他接觸的人,應(yīng)該是你!痹篮Q蠛敛挥鼗氐貑柕,“你不覺得,有必要就自己手上的血跡給個說法嗎?”

“你懷疑是我殺了他?”馬聰?shù)捏@惶被憤怒所取代,“我要是殺了人,還會傻乎乎地留在這兒,等著你來指認(rèn)?還有,我身體健康得很,要他的眼睛和肝臟做什么?一個故事就把你聽成神經(jīng)病了?”

這是實話。沒有誰殺了人還會留在現(xiàn)場睡大覺,這正是鐘義先去4號房查看,而非先拿馬聰質(zhì)問的原因。

“刀是握在死者手中的!蔽膷樔套「蓢I,說了一句公道話。的確,高宛右手握了一把鋒利的刀具,整把匕首血跡斑斑。這點顯而易見,所以文崢的話只算是一個提醒。也正因為如此,岳海洋才沒有當(dāng)即把馬聰擒下。

5號房的慕容恪也湊了過來,見事態(tài)嚴(yán)重,他本能地拿起手機報警,但撥出良久沒有反應(yīng),這才想起根本沒有信號。

“讓一下。”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鐘義轉(zhuǎn)頭,見是黑臉漢子符勇。后者撥開堵在門口的馬聰和慕容恪,徑直走到高宛的尸體旁,正欲揭開已被血漿浸紅的床單,另一個聲音喝止了他:“住手!”

來人是前一天晚上入住的那名安保員,他生得腰粗膀圓,跟一石頭礅子似的。見到他,慕容恪“咝”地吸了口氣,似有疑問,但最終沒講出來。安保員一手抱著緬甸青貂,一手握著對講機沖圍觀者嚷嚷:“有什么好看的?都別在這兒圍著了,出去出去!”

鐘義等人一一退出,唯獨符勇站著沒動!昂伲f你沒聽見?”安保員頗為不爽地搡了對方一把,卻不想自己往后噔噔退了兩步。安保員尷尬地靠在墻邊,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付。符勇?lián)崞奖粚Ψ脚櫟腡恤,又瞅了一眼地上的尸體,走出房間順勢把門帶上。

屋內(nèi),安保員拿著對講機哇哇講了一陣,不一會兒,阿傣和阿晶帶著其他幾名安保員趕到了這里。阿晶和幾個安保員先進(jìn)去,阿傣留在外面,勸說大家先去吃早飯,同時叮囑不得私下議論,更不能亂傳謠言。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沒有議論是不可能的。最不平靜的當(dāng)然是馬聰,他問住在3號房的岳海洋和住在5號房的慕容。骸白鳛猷従樱銈兺砩暇蜎]聽到什么異常的響動嗎?”

“我是個作家,喜歡晚上寫書、白天睡覺。寫作的時候我是很投入的,外面有什么響動根本不會注意到!蹦饺葶≌A苏8蓾l(fā)紅的眼睛,“昨晚寫了個通宵,只曉得完成兩個章節(jié),其他一概不知。”

“我還是那句話。”岳海洋冷冷地說,“最后一個跟死者接觸的,應(yīng)該是你。”“可他是死在自己房間里的!”馬聰恨恨地盯著對方,“他的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沒錯,他是死在自己房間!痹篮Q笊斐鲇沂质持,不緊不慢指向腳邊的地板,“那么你給解釋一下,從門口到沙發(fā)邊的血跡是怎么回事?還有你手上……”

馬聰粗暴地打斷:“老子還想知道呢!誰來跟我解釋呢?”岳海洋苦笑著搖搖頭,大吵大罵只會讓自己喪失涵養(yǎng)。馬聰自覺失態(tài),甩了下馬尾辮閉口不言。

“馬聰沒有殺人的理由,而且高先生人高馬大,也不會輕易被人殺死!蹦饺葶∧碇掳蜕系暮殎砘仵獠剑傲硗馕易⒁獾,園內(nèi)裝有許多攝像頭,來往出入者及其一言一行都在監(jiān)控之下,所以,外人行兇的可能性也很小。除非……”

“你想說自殺?”岳海洋一聲冷笑,“一個人挖掉自己的眼珠、剖開肚子取出內(nèi)臟得需要多大勇氣?而且,這根本就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維邏輯,也違背了醫(yī)學(xué)常識和人體生理本能。我看慕容先生是小說寫多了,看問題也變得想當(dāng)然。”

鐘義贊同岳海洋的觀點:“是啊,自殺用不著這么費勁,何況他也沒有自殺的動機和理由。”

“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蔽膷樖幕ㄈ萑晕椿謴(fù),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清醒的頭腦和敏捷的思維,“重點是,挖出的眼球和內(nèi)臟去哪兒了?找到它們,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辩娏x轉(zhuǎn)頭望著符勇,似乎答案就握在他的手中,后者抱著胳膊半垂眼皮,仿佛在思索什么。

“我好像知道誰是兇手了!瘪R聰?shù)囊暰從其余五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可說出來,你們會信嗎?”符勇撩起眼皮。岳海洋用右手食指點一點他:“你說!

馬聰咽了口唾沫,道:“昨晚我跟高宛喝酒,從十點多一直喝到將近凌晨四點鐘,邊喝邊聊。起先,講的都是些各自的職場遭遇,我講我當(dāng)設(shè)計師的不易,他講他當(dāng)包工頭的難處,互相吹吹牛皮、發(fā)發(fā)牢騷。后來聊到女人和家庭,再后來,慢慢喝高了,話也就更多更碎!

“記得他跟我講了一件事。說三年前他的工地發(fā)生了一場事故,一個工人從腳手架上掉下來摔死了。那工人是他的外侄子,受老婆所托從老家?guī)С鰜淼。?dāng)時是中午,現(xiàn)場只有他們兩個。他怕沒法跟人交代,思前想后決定把事情瞞住。于是,他把外侄子的眼睛和肝臟挖了出來,其余封進(jìn)水泥墻里。”

“然后他告訴老婆家人,說外侄子到河里洗澡被淹死了,尸體沖進(jìn)江里,工友們找了兩天兩夜也沒找到。至于眼球和肝臟,他通過器官販子賣給了醫(yī)院,用那筆錢堵住了老婆家人的嘴,讓他們放棄報警和找回尸體。時間一久,這件事情就被淡忘了,老婆家人慢慢不再提及。”

“但自外侄子死那天起,他就開始夜夜噩夢纏身。他夢見外侄子從水泥墻里爬出來,爬到他的床前,拿刀挖他的眼睛,剖他的肚子。三年來,這種噩夢幾乎沒有間斷過。不單晚上,就是白天也是這樣,只要一入睡,噩夢就會出現(xiàn)。他從寺里請了一尊地藏王菩薩,日日燒香供奉,又找道士求過靈符,還戴過開光的玉墜,但都不管用!

馬聰?shù)囊暰幾經(jīng)巡回,最后停在岳海洋臉上:“所以,他才來參加這場最佳粉絲的角逐,他想留到最后,用這筆錢到國外找一個頂級的腦科專家,好徹底擺脫噩夢的困擾?蓻]想到,平日只在噩夢里出現(xiàn)的場景,竟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

答案似乎有了,但就像馬聰適才所言,有誰會相信呢?

“鬼魂殺人?”慕容恪聳肩攤手,“這太扯了吧?三流恐怖小說里才有這樣的故事!瘪R聰?shù)芍骸半y道還有更好的解釋嗎?”“太可怕了,短短兩天便死了兩個人!蔽膷樏痛蛞粋冷戰(zhàn):“真不知道接下來會是誰!

“不要瞎猜!痹篮Q髤柭暣驍鄬Ψ,“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只不過是湊巧罷了,何必自己嚇唬自己!”“絕非湊巧!”文崢回頂岳海洋,同時提醒在場所有人,“你們忘了陳嵐老師設(shè)下的9條禁忌嗎?如果沒記錯的話,第四條是‘忌嚴(yán)重高血壓或心臟病患者’,而第七條則是‘忌知覺障礙或噩夢纏身者’!

鐘義恍然想起:“不錯,陳嵐老師講過,他的故事會有強烈的心理暗示,可能帶來嚴(yán)重的精神刺激甚至致命傷害。經(jīng)文崢小姐這么一說,這二人似乎真的觸犯了其中的某條禁忌!薄盃繌姼綍!痹篮Q髷[出一副不可理喻的姿態(tài),搖頭背手走下樓梯。

“文崢小姐真是有心,每條禁忌都記得一字不差,本人深表佩服!蹦饺葶⌒Φ靡馕渡铋L。正說著,三名警察走上樓來,前面兩個邊走邊審視地打量著在場的人,后面那個戴著口罩和白手套,手提皮質(zhì)工具箱,看樣子像是個法醫(yī)。

符勇稍稍側(cè)身,待警察進(jìn)入4號房,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這時,蕓姐和陳雷從樓上下來。見鐘義等人聚在過道,個個惶惑不安,蕓姐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陳雷則一眼看到地板上的血漬,嚇得臉色發(fā)白,一時僵在木梯上。

不多時,高宛的尸體被幾名安保員從4號房抬出,送往別墅門口的一輛廂式貨車。眾人跟著下樓。過了一會兒,警察也下來了,其中一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在別墅門口停住,跟阿傣和阿晶低聲說了幾句。阿晶始終面無表情,阿傣則恭謹(jǐn)客氣地聽著。

“嘿,這邊就不查了?”馬聰站在沙發(fā)和茶幾的空隙間,舉著沾有血跡的手滿是疑惑,“總得拿出結(jié)果,給我一個清白呀!”“沒找咱們問話,就說明4號的死跟咱們沒關(guān)系!蹦饺葶∪玑屩刎(fù)地拍了下巴掌,“去吃飯!

蕓姐沒到過現(xiàn)場,不知道事件的慘烈程度,加之事不關(guān)己,便穿著皮鞋嗒嗒地到餐廳去了。見陳雷仍杵在木梯上,鐘義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溫言撫慰道:“沒什么事,走吧,我們?nèi)コ燥。?

用完早餐回來,客廳已被清理干凈,幾名女傭正在收拾樓上的4號房!笆虑榫瓦@么……了啦?”岳海洋怔怔地站在木梯邊。

“那還想怎么樣?法醫(yī)鑒定,高宛是自殺。”馬聰坐在沙發(fā)邊,悠閑地翻著一份報紙,“有些人啊,就天天盼著出大事兒,好從旁人的痛苦中找樂子,可惜上天有眼,善惡是非自有明斷,讓某些人失望了!

岳海洋也不理會,自顧上樓回到自己房間。慕容恪打了個哈欠,嘴里嘖嘖道:“從此之后,這棟別墅里怕是不安寧了!蔽膷樎牭脺喩戆l(fā)冷:“拜托你,別說得那么瘆人。”馬聰哼笑道:“怕什么?他是自殺,縱有怨氣也不會糾纏咱們。相比死人,有些活著的人才更需要提防!

“自殺?”符勇眉頭緊鎖,“你怎么這么肯定?”馬聰脧了他一眼:“阿傣先生親口說的,不信你去問他!狈绿崃讼乱r衣的領(lǐng)子,緩步走出別墅大門。馬聰盯著他的背影,撲哧笑出聲來:“這人真有意思。”

慕容恪又掩口打了個哈欠:“我去睡了,你們聊。”文崢也不愿在客廳多作停留,說聲“累了”轉(zhuǎn)身上樓。雖然地板已被拖得干干凈凈,但陳雷仍清晰記得之前淋有血跡的樣子,有所忌諱的他意欲上樓,卻又心里發(fā)怵,于是碰碰鐘義的胳膊。

“那位帥哥干嗎總躲著我啊。”沙發(fā)邊的蕓姐沖陳雷叫道,“姐姐不是老虎,又不會吃了你!薄澳愠缘哪腥诉少啊,就甭在這兒假慈悲了!瘪R聰戲謔對方,“就是尋找獵物,這里精壯寂寞的男人多的是,何必盯著一個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年呢?”

鐘義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拽著陳雷上樓,剩下蕓姐和馬聰繼續(xù)嬉笑。

晚上7點,八位粉絲準(zhǔn)時到別墅門口集合,然后由小火車載著送往禮堂。今晚的陳嵐看上去精神比昨日又好了一些,脖子雖仍舊無法挺直,但不再咳嗽,吐字也更加清晰:“今天跟大家分享我的第二個故事,名字叫作《黃湯鬼咒》!

(※每個故事與隨后發(fā)生的事件有著重大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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