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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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佳寧咯咯笑著出來帶上門，站在門口，舒了一口氣，那笑容驟然間就消失了，肩膀疲憊地落下來，很長時間沒動。
周小山就坐在她身邊的長凳上，看看她：“他醒了？”
“嗯�！濒眉褜幷f，“醒了�！�
他起身：“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
“他也正要些東西。”
二人坐電梯下樓，行至一半，有人上來，那是六十多歲的老人，穿病號服，一個人拄拐。周小山伸手扶他上來。
老人說：“今天陽光好�！�
周小山說：“但也不能曬太久，您小心秋老虎�！�
裘佳寧和周小山走出住院部的大樓，穿過花園，往大門走。秋日午后的暖陽灑在身上，是安慰人心的一雙手。
裘佳寧說：“我父母離婚得早，我從小一個人生活，最害怕孤獨。我喜歡我非親生的妹妹，喜歡朋友、學生，也喜歡他，這些人給我安全感。如果他真是有什么意外，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所以，我要謝謝你，周小山，謝謝你搭救他。以后需要什么，請你一定告訴我�！�
“我什么都沒有做。”周小山說，“我只是說要報警�！�
她看著他，周小山穿著布的襯衫和褲子，身材頎長而微微消瘦，他還不如秦斌健壯。裘佳寧說：“那也是救命的電話�！�
裘佳寧在醫(yī)院外給秦斌買完煙送周小山去地鐵站，路上特意告訴他：“這是給他買的。”
“……”
“說起來，”裘佳寧微微笑看著他，“怎么世界會這么小，偏偏是你碰巧搭救我的男朋友？”
周小山停下腳步，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此處行人稀少，車聲寥寥，風和樹葉也都安靜著，他不說話，于是連時間在這一刻也有小小的停頓。
然后周小山說：“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我跟著他，好幾天。”
她訝異地看著他。
“我跟著他，是想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他是什么樣的人�！敝苄∩秸f得坦白老實，清清楚楚。
“為什么？”裘佳寧只有這樣問的份兒。
他沒有再回答她，卻舒展開手臂伸向她，托住裘佳寧那張小小的臉，她下頜美好柔和的弧度恰契合他手心，二人之間有一個手臂的距離，卻又形同一體。
她被他禁錮了脖子的角度，躲也躲不開，在這時候不能思考，不能活動，逆光看著那周小山的臉，眼睛昏眩。
之后的日子里，裘佳寧實在是忙碌，要照顧在醫(yī)院的秦斌，要對A材料的應用報告做最后的審校，還有大學里的課要上。
過程中經常發(fā)呆，思考的問題是：時間真是奇特的東西，那年輕人如今做的放肆的事情，他多年后想起來會不會覺得可笑而后悔？比如她在美國的時候也曾經面對誘惑，梅爾是白種男孩子，高大英俊，笑容可愛，也約會過，可她最終選擇的是讓自己心里更安靜的實驗室和國內的秦斌，再想起梅爾，覺得不比南加州的杏子酒更讓人流連。
這種思考和判斷讓她一點點放松下來，對自己的取舍更篤定了，再見到周小山，再給他們上課，就小心謹慎，連笑容也是準備好了的，不能盡著性子說話了，盡量慈祥。
秦斌身體稍好，立即找到了楊名聲的名片，致電給他，開門見山：“你們逼我�！�
楊名聲說：“怎么這么說？”
“不用否認，你心里清楚�！�
“……”
“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存在網(wǎng)上的個人空間里，如果我四天不登錄，這個空間將會對所有的門戶網(wǎng)站開放，你知道我是記者，沒這點保險，我還怎么混啊？”
楊名聲的口氣變得異常的體貼：“我就不明白你，掙多少錢？有多少實惠？怎么就這么鉆牛角尖呢？咱們活著干嗎�。扛l較勁啊，您這是？”
“狀況你了解了？我不多說了�！鼻乇笠獟祀娫�。
“我不僅了解你的狀況，你們家的狀況我也了解啊。嫂子的狀況我也了解。她不是在北華嗎？真棒哎，這不就是咱們中國的居里夫人嗎？我說，老同學，她，你不顧著點啊？”
“……”
楊名聲在那邊把電話掛了。
秦斌跟裘佳寧不一樣，他小時候不是那種有天賦的孩子，可是懂得專心致志，因而也考上了名校，成了成績優(yōu)異的大學生。畢業(yè)后當記者，除了天南海北地跑新聞身體辛苦之外，覺得心也是累的�？戳颂囝嵉沽说暮诎�，太在乎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性格又遺傳了祖父那西北農民的耿直，不能轉圜�，F(xiàn)在想起來，那天如果不是周小山搭救，幾乎就要死到臨頭了，卻仍然不肯把那貪官的罪證交出來�？墒�，讓他無奈的是，現(xiàn)在自己不是一個人，還有裘佳寧，他不能不顧她的生死。
一邊是為人的道德和職業(yè)的操守，另一邊是愛人的安危，秦斌又頭疼起來。
傍晚從醫(yī)院出來，裘佳寧接到王院士的電話：“裘佳寧，你什么時候來��？”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今天是院士的生日，他擺家宴，她對著電話說：“馬上到，馬上到。”
裘佳寧買了鮮花和水果，打到出租車的時候，天剛剛黑。
王院士愛熱鬧，請了不少親朋和學生，門口還有客人送來的花籃，裘佳寧進去一看，一客廳的人，真夠熱鬧的。
她過去跟老師道生日快樂，院士邊把這高徒介紹給自己身邊的好友，邊說“你們看青年人成長得多么快，裘佳寧才二十六歲，已經獨當一面了”。
裘佳寧邊說“老師過獎了”，邊肚子餓了，想：什么時候吃蛋糕呢？
王院士說：“你去廚房找?guī)熌�，她正做面條呢，你先自己來一碗。”
裘佳寧說：“老師，你怎么知道我餓了？”
院士小聲說：“你進來眼睛就沒離開過生日蛋糕�！�
裘佳寧嘿嘿笑著要走，院士說：“等一會兒過來啊，介紹幾位朋友給你認識�！�
人很多，書房里，過道里，三五一群，輕聲的問候，溫雅的聊天，關于近期的課題，查閱的論文，發(fā)表的專著，知識分子聚集的場合，氣氛單純而活躍。在這全國最好的理工學府，這小規(guī)模的聚會，與會者的層次和水平并不低于一個國家級別的科學研討會。
裘佳寧取道陽臺才能到達廚房，陽臺上對著成功湖的一角隱隱站著個人。
看不清楚，只見輪廓，但她已經知道那是誰。
裘佳寧快走，要離開那里，沒幾步，腳卻硬生生地又折回來，一步步走向他。
月光可鑒，一切分明是，受了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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