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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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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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以其深厚而豐富的人性美,成就了古今中外小說人物中絕對的唯一。他站在茫茫的宇宙間成為人類生命探索的一座不朽豐碑!這座豐碑從生活的真實與平凡里筑起,這豐碑里沒有霸權(quán)與功業(yè),沒有偉人們的強(qiáng)悍與霸道,這豐碑里有的只是謙卑而開放的胸懷,一顆能與宇宙萬物同呼吸的魂魄!有限的生命在真實與謙卑里得到了無限的擴(kuò)展,生命的韻律將與宇宙同步,在這脈動里有著對生命與萬物最熱烈而纏綿的激情,有著無限溫柔與悲憫的情思,有著最謙卑的柔弱,亦有著最堅毅的剛強(qiáng),而這一切則構(gòu)成了人性的至美。這人性的至美里有著無限的豐富與和諧,有著不被世俗扭曲的精神,亦有著不被紅塵污染的魂魄,他保有了生命最根本的完整,他成就了自我生命的完滿!而這樣的完滿才是人類生命的最高成就,這成就完全不同于那些偉人們用眾多他人的生命與不幸所換取的功業(yè)。因此,賈寶玉以一個平凡人的身份筑起了人類偉大精神與人性之美的不朽豐碑!
能與宇宙同呼吸的生命定然會有無比深密的幽微與無限遼闊的宏大,他能感知花兒的呢喃、魚兒的情愫、星星的細(xì)語以及女子心底最柔密的憂愁,而這一切都會融入他的血脈,與他渾然一體、無從分辨。敞開而謙卑的胸襟得到了生命里最完滿的豐富,而從心底里溢滿的悲憫便是對一切有情源源不絕的給予!將生命安住在這慈悲而靜謐的無限極樂境界里,生命便獲得了超越短暫存在的永恒,獲得了不幸命運(yùn)的深刻啟示與恩賜,獲得了無畏探索之后的至上圓滿!
而這樣的圓滿本該屬于我們每一個生命!這樣的圓滿是每一個生命種子被種下時最根本的承諾與護(hù)佑!可是要回應(yīng)這靈魂最根本的呼喚,需要一顆堅定勇敢、無所畏懼的純真心靈,懦弱的生命在紅塵的誘惑與恐懼中迷失了,再也找不到歸途,無論是國王還是乞丐,他們同樣的不幸,堅強(qiáng)而誠懇的人憑借真實找到了回歸的路徑,他們終將走向永恒的光明和愛!
回歸的道路從來都不會是坦途,讓我們?nèi)ジS賈寶玉做一翻游歷,在生命慢慢打開的過程中,從人生千萬條道路中找尋那條回歸的路徑,這是一條充滿荊棘的孤獨窄徑,但它最終卻通向生命的圓滿!
不如讓我們先從渺渺鴻蒙的無限虛空中看起,它是生命的起源,亦是宇宙的起源!
讓我們把心放入遼闊的天際,去看一粒種子生發(fā)的因緣:
原來女媧氏煉石補(bǔ)天之時,于大荒山無稽崖練成高經(jīng)十二丈、方經(jīng)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的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jīng)煅煉之后,靈性已通,因見眾石俱得補(bǔ)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1]《紅樓夢》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8年版。第一回,第2頁。][1]
天地原本渾然一片,不辨你我,不分有無,但無中生有的能量經(jīng)過億萬年的凝聚與匯集終將在一刻裂變,于是便有了天地山川、萬物神靈。女媧氏乃是這開辟鴻蒙時的一位造物女神,第七日用黃土造人,世界乃成。世界的初始充滿了無限的生機(jī),天地的裂變具有巨大的能量,這能量對于大地上一個渺小的種群人類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我們且來看《淮南子·覽冥篇》中的一段記載:“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bǔ)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jì)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bǔ),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背方州,抱圓天。”在這天傾地覆、人類面對滅絕的巨大災(zāi)難之時,女媧氏煉五色石以補(bǔ)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jì)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天地乃分、四極乃正,有無相生、造化乃成。
故事的一切起因就從這開辟鴻蒙的時候開始,從無中而來,從“大荒山無稽崖”的荒唐無稽中而來。女媧氏煉制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頑石以補(bǔ)蒼天,乃至一塊未用,棄至青埂峰下。但頑石經(jīng)過烈火的鍛造靈性已開,這靈性是獨立的思想、是自我的覺知,一念起而一生起,漫漫的征程便由此開始,從第一念的感觸、第一念的覺知開始!此石再也不是一塊無知覺的蠢物,而是一個有靈性的生命。伴隨著第一個念頭而來的是第一個愿望,以及這第一個愿望沒有實現(xiàn)的第一個遺憾,緊跟著將是這第一個遺憾帶來的第一個煩惱!靜極生動,有從無生,因此這石頭“見眾石俱得補(bǔ)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這自怨自嘆與日夜的悲號,我們權(quán)且可以把它當(dāng)做生命誕生的第一聲啼哭。
有了這第一聲啼哭,接下來就該有更多的東西。我們只是往下再看:
一日,正當(dāng)嗟悼之際,俄見一僧一道遠(yuǎn)遠(yuǎn)而來,生得骨格不凡,豐神迥別,說說笑笑來至峰下,坐于石邊高談快論。先是說些云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說到紅塵中榮華富貴。此石聽了,不覺打動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說道:“大師,弟子蠢物,不能見禮了。適聞二位談那人世間榮耀繁華,心切慕之。弟子質(zhì)雖粗蠢,性卻稍通,況見二師仙形道體,定非凡品,必有補(bǔ)天濟(jì)世之材,利物濟(jì)人之德。如蒙發(fā)一點慈心,攜帶弟子得入紅塵,在那富貴場中、溫柔鄉(xiāng)里受享幾年,自當(dāng)永佩洪恩,萬劫不忘也。”二仙師聽畢,齊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yuǎn)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這石凡心已熾,那里聽得進(jìn)這話去,乃復(fù)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強(qiáng)制,乃嘆道:“此亦靜極思動,無中生有之?dāng)?shù)也。既如此,我們便攜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時,切莫后悔。”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說你性靈,卻又如此質(zhì)蠢,并更無奇貴之處,如此也只好踮腳而已。也罷,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終之日,復(fù)還本質(zhì),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頭聽了,感謝不盡。那僧便念咒書符,大展幻術(shù),將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寶物了!還只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數(shù)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后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去安身樂業(yè)。”石頭聽了,喜不能禁,乃問:“不知賜了弟子那幾件奇處,又不知攜了弟子到何地方?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問,日后自然明白的。”說著,便袖了這石,同那道人飄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2]《紅樓夢》第一回,第2-3頁。][2]
在第一個感知中生命便已形成,在第一個自我的覺知中困惑就已開始,在與外界的第一個接觸中欲望就要張揚(yáng)!生命將踏上一個旅程,進(jìn)入一個軌道,以生作為起點奔向死亡,生命從靜中誕生,又以動作為起點再次奔向靜,完成一次生的歷練,完成一次靈魂的成長與輪回。
三維的空間極為有限,讓我們的視野去進(jìn)入更廣闊的維度去解讀無限的宇宙與萬物。一僧一道遠(yuǎn)遠(yuǎn)而來,骨格不凡豐神迥異,高談快論中既有云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又有紅塵中的榮華與富貴。如果我們把永恒不變的靜看做是真實,那么短暫易逝的動則就是虛幻;死亡是永恒的,而生卻是偶然又短暫的;如果短暫的人生是一個幻象,那么仙與佛也同樣只是一個幻象;不同的卻是這幻象的維度更為廣闊!人類只是宇宙中極小的一個種族,渺小的就象一粒塵埃,人類的認(rèn)知永遠(yuǎn)都是極為有限的,而無窮的未知才是人類最根本的宿命!這跨越了三維空間的一僧一道,我們既可把他看作是一個神話,亦可把他看作是更高等的生命,還可把他看作是一種虛幻,但重要的是他能夠?qū)⑽覀兊乃季w與魂魄帶入一個更遼闊的空間。
石頭一念起,靈性便通,只是他此時還象是一張白紙上只頓了一個點,一張怎樣的圖畫將展開?這還都需要機(jī)緣、歷練以及自我的力量。對于無所體驗的生命,一切都是驚奇,因為此時尚沒有經(jīng)驗所累積的僵化與恐懼,無所畏懼的嘗試便是生命開始的全部,這樣的生命里有嶄新的清澈與蓬勃的生機(jī)!人世間是一個美丑相雜、善惡共存的世界,因此這個世界里快樂與痛苦并存。兩位仙師在石頭凡心已熾時的警示最為中肯“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yuǎn)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生命探索的開始便意味著冒險的開始,一旦進(jìn)入了生,這便是無可回避的征途。一切的歷練都只能從探索里開始,即使短暫的生是一個令人傷感的虛幻,但這虛幻里卻蘊(yùn)含著不生不滅的永恒!以幻修幻是一個解讀一切困惑的機(jī)緣,是一個穿透生與死、有與無的絕佳機(jī)會!因此石頭苦求再四,祈望一仙一道蒙發(fā)慈心,攜他去紅塵中的富貴場中、溫柔鄉(xiāng)里受享幾年,即使到幻去真來、有去空來、生去死來之時亦永佩洪恩、萬劫不忘。在這里我們從萬古長空的鴻蒙宇宙的背景中,讀到的是對偶然存在的生命無比的肯定與摯愛!
注定了探索的開始,這石頭就該擁有一種去歷練紅塵的方便。紅塵中的世人從來都不屑于本來的質(zhì)樸,他們喜歡驚奇的虛幻,因此那僧便大展幻術(shù),將這未去補(bǔ)天的巨石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又鐫數(shù)字于其上,令世人一見便知是既寶且奇之罕物。
一切的開始都已準(zhǔn)備就緒,此時需要的僅是一個進(jìn)入的機(jī)緣!
……只聽道人問道:“你攜了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現(xiàn)有一段風(fēng)流公案正該了結(jié),這一干風(fēng)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機(jī)會,就將此蠢物夾帶于中,使他去經(jīng)歷經(jīng)歷。”那道人道:“原來近日風(fēng)流冤孽又將造劫歷世去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何處?”那僧笑道:“此事說來好笑,竟是千古未聞的罕事。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便得久延歲月。后來既受天地精華,復(fù)得雨露滋養(yǎng),遂得脫卻草胎木質(zhì),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饑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nèi)便郁結(jié)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恰近日這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歷幻緣,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掛了號。警幻亦曾問及灌溉之情未償,趁此倒可了結(jié)的。那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無此水可還。他既下世為人,我也去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得過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fēng)流冤家來,陪他們?nèi)チ私Y(jié)此案。“……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宮中,將蠢物交割清楚,待這一干風(fēng)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雖已有一半落塵,然猶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隨你去來。”[[3]《紅樓夢》第一回,第7-9頁。][3]
我們?nèi)糁还淌赜诮裆拇嬖,便讀不懂這么玄奧美妙的文字。我們或許無須去證實“小我”的前生與后世,但對于存在的生命我們需要有這樣的一種跨越時空與種群的胸懷,這樣的胸懷將擊碎自我狹隘的圍墻,將有限的生命擴(kuò)張到無限的永恒,將生命的觸角伸向宇宙與萬物,呼吸他們的呼吸,脈動他們的脈動,一切萬物都將擁有鮮活的生命,一切萬物都是活生生的有情。“你”“我”的界限得到了最大的擴(kuò)展,在保有最完整真實“我”的同時,“我”的心神與魂魄可以進(jìn)入一切的“你”,世界因此融合為一,有限的生命呼吸到了宇宙的全息與全能,生與死的圍墻將被徹底擊碎,完整的無障礙的自由將會到來!
而這一切的開始便是敞開心胸,擁有這樣遼闊的一種胸懷。有了這樣的胸懷,我們便能讀懂那經(jīng)過鍛煉后通靈的樸石,也能理解一株仙草吸收天地精華修煉成女體之寓意的根本真實,更能感受到那赤瑕宮神瑛侍者凡心偶熾的執(zhí)著與熱烈。在這無限廣闊的背景中,在這無比虛幻的遐想中存在著生命最根本的真實,這樣的真實是靈魂的真實,是情與思的真實,這樣的真實可以穿越前生與后世,跨越不同的生命形態(tài),這是對生命存在與同一的最根本解釋,也是最究竟與終極的解釋。
無論是真是幻,我們都會在情感深處認(rèn)同這個虛構(gòu)的神話,因為這神話里最根本也最能打動我們的真實,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有強(qiáng)烈感受的情感真實,而這真實里充滿了慈悲的善。赤瑕宮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了西方靈河岸上一株纖弱的絳珠仙草,這樣一個細(xì)小的善念與善舉,便種下了一個善根的種子,種子一旦種下必將要發(fā)芽生長開花結(jié)果直至終將再次化入虛無,完成一次因果的輪回,完成一次靈魂的歷練與成長。我們也許無須去追問不滅的靈魂是真實,還是今世的皮囊是真實?或許我們不該在思維上將他們對立,因為正是他們完美的結(jié)合才構(gòu)成了生命的存在,愛惜全部才是我們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一切的開始都只緣于一個慈悲的善念,起因是一個開始,它必將走向一個結(jié)果,這是宇宙與萬物存在的最根本規(guī)律與秩序。念頭擁有比固定生命體多得多的自由,它可以自由選擇一個進(jìn)入的機(jī)緣,無論天上抑或是地下,無論是充滿善的天堂還是充滿惡的地獄,但需要成長的靈魂最佳的選擇則是充滿善與惡的人間,因為在人間里擁有選擇的自由,而這自由便是對靈魂最難得的考驗與歷練。因此一干種下風(fēng)流種子的仙子便選擇了下凡歷劫,讓這善因有一個善果,讓靈魂在這次歷練與成長中返歸清明與澄靜的本真。
即使是仙子造劫紅塵也是一次巨大的冒險,因為迷途無處不在!因此那慈悲的一僧一道亦要同他們一起入幻,為他們在紅塵幻境中指點迷津,幫他們解脫人世生死的苦難,助他們返歸澄明的永恒。佛與道具有無比大力的慈悲,但他們卻又僅言“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蕓蕓眾生、茫茫苦海,具有無比大力的佛與道也僅能依靠深厚的因緣度脫幾個,而這度脫的幾個也是一場不小的功德,這真是發(fā)人深省啊!一切的覺悟都緣自于自我內(nèi)在的深處,再大的外力也僅能創(chuàng)造一次覺悟的機(jī)緣,是否能抓住這樣的機(jī)緣則又完全取決于你自己!
歷劫紅塵幻境的機(jī)緣已到,在這一干風(fēng)流冤孽造劫歷世之前,讓我們再看一眼夾帶于其中的那塊通靈樸石如今的模樣,以便我們能到紅塵中去尋覓他的下落。……士隱接了看時,原來是塊鮮明美玉,上面字跡分明,鐫著“通靈寶玉”四字,
后面還有幾行小字。正欲細(xì)看時,那僧便說已到幻境,便強(qiáng)從手中奪了去,與道人竟過一大石牌坊,上書四個大字,乃是“太虛幻境”。……[[4]《紅樓夢》第一回,第9頁。][4]
“太虛幻境”已到,歷幻的因緣就此開始!
我們也許無須去分辨渺渺鴻蒙中的故事是真是幻,也許亦無須去分辨紅塵中即將開始的游歷是真是幻,也許我們只該在心緒上轉(zhuǎn)變一個場景,進(jìn)入另一個旅程的開始,體驗其中的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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