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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生與活上

 我們出生的時候都在啼哭,因為我們知道,想要好好活下去將是多么艱難的一件事。
    后來我們經(jīng)常躲在黑暗中,細數(shù)哀傷,清點絕望。然后,突然,天邊出現(xiàn)了一道光亮,我們盯著那道光竟不自覺地微笑了起來。于是,新的一天開始了,這就是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終于真正體驗到了精神病院的恐怖。因為我的自殺欲望越來越強烈,蕭醫(yī)生決定給我進行電抽搐治療。電抽搐治療,改良之后又名電休 克治療。顧名思義,就是在腦部給你貼上兩片涂有導電膠的電極,在低壓下電擊你幾秒到幾十秒,一直到你出現(xiàn)全身性抽搐為止。要是出現(xiàn)了耐受性,沒有出現(xiàn)抽 搐,還得多來一次。
    在治療之前會注入一些麻醉類藥物減少痛苦和抽搐時造成的意外損傷,但我依然還有意識。我感覺我像個坐在電椅上的死囚,正在接受最終的審判。我不知 道這種治療的科學依據(jù)是什么,但我覺得確實有用。因為每次被電擊過后,我腦子一片空白,我好像已經(jīng)死去,我感覺到了死亡的安然。
    我覺得我的罪正在被清洗,如同被處以極刑的囚犯,我得到了公正的審判。在接受了第一次電休克治療后,我在床位旁的墻上寫了一句話:


    若如死亡般安然,我們就不會再憂傷……
    我在102號病房,男病號樓有四層,剛入院和比較麻煩的都住在一樓,因為需要重點看護。就像剛入監(jiān)獄的犯人,他們睡覺時是不準關燈的,而且臉要朝 外睡,要讓獄警能隨時看到他們的臉,因為新犯最喜歡找事和越獄。精神病人也一樣,他們剛入院的前幾天里,想的就是怎么對抗醫(yī)生和逃離這所醫(yī)院。
    一樓的監(jiān)護是最厲害的,每隔十五分鐘就會有護士和醫(yī)生來查一次房。小護士更是來來往往,好像有忙不完的事。他們看似隨意走過,其實眼睛仔細得很,掃一眼,詳細到病房的每個角落,最主要是看你的神情。
    他們可以從你的神情里捕捉到很多東西,一樓負責監(jiān)護的護士大多經(jīng)驗老到;旧喜∪送娴哪屈c伎倆,都逃不過他們的法眼。有次我正坐在床上發(fā)呆,突然擁進來幾個男護,圍住了同房的瘦子,帶頭的那個朝瘦子勾了勾手指頭:“交出來。”
    瘦子一臉茫然地望向他們,“什么?”
    “湯匙!不交出來一會兒把你丟到約束室去!”男護沉聲道。
    瘦子囁嚅了一會,自覺地從枕頭里掏出那把不銹鋼湯匙。那把不銹鋼湯匙的柄端已經(jīng)被他磨成了銳三角,邊緣鋒利閃寒。在這樓里,這柄湯匙可以做很多事,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我和這家伙同病房將近一個月,連我都不知道他在制作這柄湯匙,我甚至都沒見過這柄湯匙,那些護士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天曉得,也許他們會讀心術也不一定。
    精神病院也像個監(jiān)獄,到處是鐵門和鐵窗,每個醫(yī)生和護士都有同一串鑰匙。而且重點監(jiān)護的病房,一般都不準關門。我的病房就這樣,他們怕我關上門繼 續(xù)想新的花樣弄死自己。這病房有四個床位,除了我一個抑郁癥,余下的分別是躁狂、精神分裂和麻痹性癡呆。不過這三個病人都沒有暴力傾向,這個讓我比較欣 慰。
    我覺得這是蕭醫(yī)生故意安排的,因為這三個病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能鬧。
    瘦子是精神分裂癥偏執(zhí)型,有很嚴重的被害妄想,天天瞪著一對燈泡似的眼睛看別人。發(fā)病時就和空氣對罵,有時候還替自己辯解,好像是在和一個什么村 委書記對抗。動不動會冒出黨中央、公安局、檢察院……一類的字眼。還說那個書記一直在跟蹤他,在這個病房里安裝了監(jiān)視器,就連上廁所都在監(jiān)視他。

    他說他制作那柄湯匙是為了保護自己,以防那名書記派人來暗殺他。我在電影上見過這樣的事,說的就是像瘦子這樣的被害妄想癥。主角和一幫敵人戰(zhàn)斗了半天,等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殺的全是自己的家人。
    胖子是個中年人,麻痹性癡呆癥。他其實很有趣,他的特點就是思維停滯不前,聯(lián)想?yún)s極其豐富,語言累贅。你要是問他一句話,他能回答你一大段話,而且不說完不會停。
    比如:
    “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五十歲,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天氣熱的時候我們就喜歡吃西瓜,西瓜帶沙的好吃……我兒子也喜歡吃,我兒子在北京工作,北京好啊。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
    最后一個是躁狂癥,二十多歲,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海洛因,因為他就像一個被注滿興奮劑的吸毒者。有點輕微的幻聽和妄想,偶爾像是在和誰興高采烈地談著什么。他每晚很晚才睡,很早就起來,一起來就會走到窗臺邊深吸一口氣:“多美好的早晨啊,病友們,起來做早操吧!”
    其實那會兒連太陽都還沒起來,而且他有時候說話就像機關槍一樣,手舞足蹈噼里啪啦地說一通,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我問他怎么得的病,他很驕傲地回答我,是他自己想進來住一段時間,放松一下自己。
    他的特點就是狂妄自大,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但也不算很討人厭的那種。他好像對什么都感興趣,他甚至說精神病院其實是一個很美很舒服的地方。他還會把家人送來的水果分給我們,非常大方地說:“病友們,我們在這里相遇就是兄弟,不如我們來義結金蘭吧!”
    躁狂癥和狂躁是兩回事。躁狂癥就好像海洛因這樣的興奮者,只要別激惹他,他也不會做出什么太失常的事來。而狂躁大多數(shù)時候指的是一種狀態(tài),是病人憤怒爆發(fā)的危險時刻?裨隊顟B(tài)下病人會失去理智,出現(xiàn)暴力攻擊行為,只能約束處理。
    我還是覺得這是蕭醫(yī)生故意安排的,這三個病人放在我身邊,別說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待會兒,就是我想睡會兒都難。而且海洛因非常關心我,因為我是唯一 能在這病房里和他正常交談的人。我只要有一丁點兒想自殺的跡象,他就會去報告蕭醫(yī)生,他比護士還盡責。我覺得在他眼中,生活好像是充滿陽光的,美無處不 在。

    不知道為什么他這樣的也會演變成精神病,我聽蕭醫(yī)生說抑郁和躁狂都歸在同一個大分類里——心境障礙。原來過于興奮和過于憂傷,就會變成一種病,一種連我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病。我覺得這兩種病應該可以用兩個詞來概括,一個是樂極生悲,一個是憂傷致死。
    我對蕭醫(yī)生的問題還是保持著沉默,無論他問的是什么,我都用沉默來回答。我看過電影,那些精神科醫(yī)生會在這些問題中找到你的癥結所在,從而知道該怎么下手治療你。
    第七天,蕭醫(yī)生不再問我問題,他只是嘆了口氣,他說:“唐平,無論什么樣的精神病,真正能治病的不是醫(yī)生,也不是藥,而是病人自己。其實精神病人有一句共同的格言——我堅信這世界上沒有醫(yī)生能治好我的病,除了我自己。”
    我還是在沉默,但我認同他的說法,因為我一點都不想被治好。我只想快點搞死自己,結束這狗日的生命。
    蕭醫(yī)生看了看我,接著說道:“就像感冒,其實沒有任何一種感冒藥能真正殺死感冒病毒。感冒藥起的作用只是激活人的自身免疫系統(tǒng),靠人體的自身免疫系統(tǒng)去清除感冒病毒。我也一樣,我能起的只是輔助作用,你不愿意打開自己的心門,我就無法幫你。”
    然后他就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他眼中蒙上了一層我無法解讀的東西,像是憂傷,又像是失落,更像是一種孤獨。我無法解讀這種孤獨,因為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孤獨。很多時候我都能看到他的微笑,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孤獨,我甚至覺得他在這一刻比我還失落。
    其實在精神病院里很少有心理治療,因為這里的大部分病人都沒有認知能力。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幻覺和妄想糾纏著,只能通過藥物一步一步地將他們帶回現(xiàn)實世界中。只有恢復了認知能力之后,才開始進行初步的心理和行為治療。
    男病號樓一共就四個住院醫(yī)生,三個主治醫(yī)生,一個主任醫(yī)生。而男病號樓的病人超過兩百,醫(yī)生完全是在超負荷工作。而且主治醫(yī)生和主任醫(yī)生還要幫忙 兼管女病號樓的部分病人,其工作量難以想象。這家精神病院算是我們市最好的,因為專業(yè)的精神病院在我們市就這一家,其他的都是綜合性醫(yī)院。通過他們的工 資,我或多或少能猜到原因,因為實在是請不起更多的醫(yī)生了。
    蕭醫(yī)生專門接像我這類的“危急”病人,所以他是最辛苦的一個。
    精神病院的醫(yī)生和護士都很苦,他們的工資低得讓我無法相信他們竟也是高收入醫(yī)務隊伍中的一員。收入之苦只是一方面,更可怕的就是工作之苦。特別是看護重癥病號和有攻擊行為病人的時候,據(jù)說在精神病院里找不到一個沒被病人打過的醫(yī)生和護士。
    醫(yī)生和護士就像親生兒女似的伺候著病人,有些帶有對抗情緒的病人甚至故意處處刁難,將口水和屎尿拉在床上。護士只能忍著惡臭去一一收拾,病人會在這時候得意地拍手大笑,甚至會趁護士不注意,抓起一把屎向護士臉上砸去。
    我親眼見過這樣的事,但那護士只是嘆了口氣,然后快步地轉身跑去洗手間里沖洗。我還見過第一天剛來精神病院里的小護士,在辦公室里低聲抽泣,我聽 說她在家里是獨生女,而且家庭條件非常好。結果來的第一天就遇到病人發(fā)難,病人起哄地欺負她,還掏出襠里的玩意在她身后尿尿。
    那個小護士邊哭邊說,說她明天就辭職,離開這個鬼地方。這算什么工作,和奴才一樣地伺候病人,每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一件她身上穿的衣服。
    蕭醫(yī)生點了點頭,遞給她紙巾,然后繼續(xù)走到窗邊看那其實沒什么風景的風景,我再次看到了他的憂傷和孤獨。他嘆了口氣,說:“能走就快走吧……別回頭。這里是泥潭沼澤啊,一旦深陷其中,想走也走不了了……”
    突然間,或多或少,我讀懂了他的孤獨和憂傷。而且我知道他的憂傷比我還深,雖然他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那個小護士最后還是留了下來,她現(xiàn)在都能游刃有余地面對病人的種種為難了。很快,她臉上也掛起了蕭醫(yī)生的那種微笑,原來微笑也會傳染。精神病會不會傳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微笑會傳染,因為我親眼見證過。
    在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時間后,我開始理解蕭醫(yī)生為什么那么抗拒馬千里送來的病人。這些病人都是犯案后,因為有病歷證明送來的,這里面有不少鉆法律空子的刑事案犯。
    雖說法律明確規(guī)定:精神病人只有在不能辨認或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情況下造成危害結果,可以不負刑事責任。
    但如何判定病人在實施犯罪時有無認知能力,這就是讓司法機構頭疼的事。而且這樣的案犯因為市內(nèi)無專門的保安強制醫(yī)療機構,都是直接丟到精神病院來,這無疑是讓已經(jīng)緊張得無以復加的精神病院雪上加霜。
    就在我入院的半個月后,我就親眼看到過這樣驚險的一幕。
    一樣是馬千里送來的扎手貨,真名忘了,外號叫痞三。聽外號就知道整個一流氓地痞,沒少鬧事打架,連醫(yī)生都不放在眼里。“操!罵你?老子他媽還打你呢!怎么著?老子是精神病,殺人都不犯法!”這就是他這類病號的口頭禪。而且他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絕對是很清醒的。
    痞三被送來的第二天,他就趁著護士送藥的時候,將房門反鎖挾持了護士。護士在房間里發(fā)出一聲聲驚恐的尖叫,男護們打開鐵門,蕭醫(yī)生一連幾個大腳將木門踢開。
    只見護士的衣裳已經(jīng)被撕破,痞三正在撕扯她護士裙下的內(nèi)褲,護士兩手緊緊地護著。蕭醫(yī)生過去朝他肩膀猛踹一腳,將他踢開,男護們也上前制住他。痞三掙扎著,口中還罵著臟話:“小騷貨,下次老子肯定讓你美死!”
    蕭醫(yī)生脫下白大褂給護士披上,讓其余護士送她回護士室。他送護士走出房門的時候,我看到了他頸部因為緊咬牙關暴起的青筋。護士離開后,他走到痞三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痞三。
    痞三咧嘴一笑,“怎么著,老子有精神病,你能拿我怎么著?”
    “你根本就沒精神病,你完全有認知力,我可以證明。你拿著那張假病歷一起等著進監(jiān)獄吧。”蕭醫(yī)生的聲音非常冰冷。
    “我操你!”痞三一把掙開男護,呼嘯著向蕭醫(yī)生撲去。蕭醫(yī)生錯身一把架住他的拳頭,右手一抓他的頭發(fā),向自己身后一拉,同時右膝向他腹部掃去。痞三痛嚎一聲,蕭醫(yī)生抓著他的頭發(fā)向后一推,將他整個人摔倒在地。
    痞三捂著肚子,指著所有人喊叫了起來:“你們都看到了,醫(yī)生打病人,醫(yī)生打病人了!我要告你們!”
    蕭醫(yī)生挽起袖子:“穿上白大褂我是醫(yī)生,脫下白大褂——我是蕭白!”說完就上去按住痞三,一拳一拳地往他臉上甩去。我數(shù)過,一共十三拳,他停手的 原因是痞三已經(jīng)被這十三拳打得昏迷了過去。我清楚記得他打人時的眼神,沒有喜怒,只是冰冷,可怕的冰冷。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他打人,一次就夠了,因為我知 道當一個人出現(xiàn)這種眼神時,能殺人。
    男護們將痞三拖出病房的時候,他的眼角、嘴角和鼻子不斷地往下滴血。他被從我身邊拖過時,嘴一咧,一粒東西從他嘴里掉了出來,那是一顆帶血的門牙。
    蕭醫(yī)生也走出房間,對著身邊的護士說道:“送他到約束室,全天約束。等他醒過來后,如果還鬧就靜注10mg安定。”
    接著他看了一眼痞三的背影,閉上眼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要一支安定。”
    護士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是否該去拿針劑。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起腳向護士室走去,那里已經(jīng)多了一名需要治療的病人。

    痞三第四天就被馬千里帶走了,蕭醫(yī)生已經(jīng)出具了新的診斷證明。證明痞三屬單純的反社會人格,并無間歇性精神病。當初痞三找關系開的假證明,其實就是為了他能更肆無忌憚地作惡。馬千里來的時候看了一眼痞三臉上的傷,回頭望向蕭醫(yī)生。
    蕭醫(yī)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打的。”
    馬千里呵呵一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揮揮手讓人將痞三押走。痞三被押過蕭醫(yī)生面前時怒目圓瞪說道:“老子不會放過你的!”
    蕭醫(yī)生的頭微微傾斜,冰冷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回道:“出獄后歡迎你來找我。”
    “數(shù)罪并罰,沒二十年你絕對出不來。”馬千里微笑著補充了一句,接著又指了指痞三說道:“還有,蕭醫(yī)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個找的就是你!”
    痞三咬了咬牙,不敢再說話。他右側的刑警推了他一把,將他押進警車,帶走。
    我每想到這件事時,耳邊就會響起那兩句話。
    一句是痞三的:“醫(yī)生打病人,醫(yī)生打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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