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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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孟太太果然遣香絲來請錦繡一同去聽?wèi)颉?
靜安路有一處茶樓，里面設(shè)了戲臺，鼎鼎有名的永和班在這里的演出場場爆滿。一樓主要供應(yīng)茶水，二樓設(shè)了一圈的雅座和包廂，視野更開闊。
孟太太、錦繡和香絲一起走上二樓，進(jìn)了一個包廂，點了一些茶水和點心。從這里往樓下看，可以看到戲臺的布景已經(jīng)搭好，人頭攢動，樓下有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廝在人群中來往伺候著。
孟太太眼神一掃四周，矜持地將絹帕捂在鼻子上哼笑說：“早知道今天人這么多，就該包個場子。香絲，今天演的什么戲？”
香絲口齒伶俐道：“回太太，是游龍戲鳳。”
孟太太端起青蓮纏絲的瓷茶盞，輕抿了一口，淡聲道：“這戲班子也沒眼色，現(xiàn)在都沒皇帝朝廷了，還演什么龍啊鳳啊的�！闭f罷突然記起了什么，忙對錦繡道，“你看我人老頭暈的，竟然說了不應(yīng)該說的話�！�
錦繡深居簡出，乍然出門本就有些局促，如今聽孟太太主仆這一問一答，更是肯定了孟太太不過是戲弄自己。錦繡雖氣性大，城府卻深，只不露聲色地回答：“太太，香絲，你們都錯了。今兒演的是春閨夢，剛進(jìn)門的戲牌上就寫了�！�
孟太太尷尬地一笑，不再說話。
錦繡靠在座椅上，全神貫注地盯著戲臺，手臂上的絞絲銀鐲子襯得一截藕臂白皙如玉，身上的那件白綢撒花的旗袍也贏了幾分春光。
孟太太看得暗暗生恨，又慶幸自己的兒子爭氣，總算沒有被她迷了去。正想著，一個驚喜的男聲響起：“太太，錦繡，你們在這兒聽?wèi)颍俊?
錦繡回頭一看，孟華站在包廂外面，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一身西裝革履，正笑瞇瞇地看著她。孟太太笑容滿面地招呼道：“原來是華兒，可真巧！”孟華走到桌邊坐下，說：“我今兒來這附近辦事，聽說這里的旦角唱得地道，就過來坐坐，沒想到碰到你們。”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聽?wèi)虬伞！泵咸Z氣中略帶遺憾，“早知道你們兩個年輕人這么有緣分，我就不讓錦繡來陪我聽?wèi)蛄�，去舞廳跳舞喝咖啡才適合你們。都怪我一個老婆子，見不得新式的東西�！�
孟華忙道：“哪里的話，不是太太，我們哪里能這么熱鬧地看戲�！�
錦繡不吭氣，表情淡漠，低頭擺弄手腕上的絞絲銀鐲子。孟太太有些尷尬，忙向香絲使了一個眼色。香絲微不可察地向她點了點頭，孟太太這才放心下來。約莫半盞茶功夫，一個小廝匆匆上了二樓，一見到孟太太就道：“太太，可找到你了！督軍太太剛遣人來找你打牌呢！”
孟太太驚道：“督軍太太？那可得罪不起。香絲，快，給我收拾著東西，我馬上去她那里�！�
孟華有些失望道：“太太，既然這樣，我們也跟著回去吧�！�
“別為了我壞了你們的興致，”孟太太制止道，“華兒，你就陪陪錦繡吧，她好不容易出來聽場戲。”
孟華面上掩不住心中的竊喜，嘴里恭敬地回復(fù)道：“是，太太�！�
錦繡身子沒有挪動一下，只懶洋洋地說了一句：“謝太太�！�
下了樓，孟太太正迎見孟老板和幾個商人模樣的同行往戲樓里走，忙躲到一邊。待孟老板走過去，香絲忍不住道：“太太真是算得剛剛好。”
孟太太哼笑一聲說：“就讓老爺撞見他們兩個聽?wèi)�，我回頭再添油加醋一番，還怕說不動老爺？錦繡想嫁給和兒，沒門！”
香絲附和道：“太太真是高明。”
“反正我不能讓那個女人做我的兒媳�！泵咸珣醒笱蟮爻隽藨蛟�，“走，咱們回去�！�
一輛汽車從拐角開進(jìn)來，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Ｔ诿咸媲�。穿著白手套和制服的司機(jī)下了車，恭敬地為她打開車門。孟太太正要坐進(jìn)汽車，突然看見西邊街角處，孟嘉和正和寧清如肩并肩散步。
清如穿了一件淡綠色旗袍，濃密的青絲用胭脂色蕾絲帶高高束起，眉間眼角的笑意矜持清淡，小家碧玉的模樣如同雨后青荷般美好寧靜。不知寧清如說了什么，孟嘉和一直在微笑。孟太太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兒子露出這樣溫軟如春風(fēng)的笑容，一時間看晃了眼睛。
“太太，少爺他……”香絲也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失聲道。
孟太太將兩人談笑風(fēng)生的樣子盡收眼底，冷笑著說：“怕什么，我這個兒子我還不了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說著，她坐進(jìn)汽車?yán)铮抗獾�，姿態(tài)矜持。香絲也跟著坐進(jìn)汽車，只是那眼睛有意無意地瞥著外面，怎么都收不回來。
汽車緩緩地開動了，香絲心神不寧地坐在那里。回了孟公館，她扶著孟太太下了車。孟太太擰了擰眉頭問：“香絲，你的手怎么這樣冷？”
“大概……大概是我今天穿得太薄了吧�！毕憬z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孟太太和藹地說：“那就多穿點�！�
“謝太太。”香絲跟隨孟太太拾級而上，有意無意地說，“太太，你說老爺會不會也碰見大少爺？”
“碰見就碰見吧，省得他總是亂點鴛鴦譜，把錦繡塞給他�！泵咸e閑地打了個哈欠，“那個女孩子看著挺本分的，做個妾侍還是不錯的。”
香絲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孟太太故意斜了她一眼，厲聲問道：“怎么？莫非你也想做大少爺?shù)逆�？�?
“太太，香絲不敢�。 毕憬z嚇得趕緊下跪。
孟太太也不扶，就任她在那里跪著。
“你不敢？你敢的事情可多著呢！趁著這件事我就告訴你，我給你的東西，你好好收著。我不想給的東西，你也別存了要的心思，懂了嗎？”
“香絲明白了�！毕憬z的聲音里帶了一絲哽咽。
“起來吧。”孟太太不再看她，提步便往屋里走去。花圃旁邊有一地的落紅，她未作停留踩上去，絲毫沒有了先前的憐惜之情。
香絲趕緊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孟太太進(jìn)了屋，往天鵝絨的沙發(fā)上一坐，看了看鐘表，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時辰。
“太太放心，老爺看到二少爺和錦繡一同看戲，一定會重新考慮這個婚事的�！毕憬z乖巧地蹲下來，為孟太太捶腿。
孟太太細(xì)細(xì)思量，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還不夠�！币霃氐捉^了錦繡嫁給嘉和的心思，只做這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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