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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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沉就那么看著,眼神非常淡,真的好像一個局外人。
一行人前后到了停車場,眼看顧銘琛就要上車,而溫晚也朝另一邊走去,阿爵疑心地瞄了眼賀沉。只見那人的臉色尤為平靜,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以為賀沉準(zhǔn)備袖手旁觀,誰知道快上車時,那人忽然又停了下來。只見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背著日光,語氣也懶懶的:“顧總!
顧銘琛最架不住挑釁,他這一路都在揣測兩人的關(guān)系,越想腦子就越疼,像是被人拿著錘子狠狠地砸,又悶又痛。這會兒聽到對方主動叫他,倏地就停了步子, 轉(zhuǎn)身看時眼底就像著了火:“有事?”
溫晚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聽到賀沉的聲音也馬上停了下來。
賀沉慢慢地走過去,在顧銘琛面前站定時才露出一點(diǎn)笑:“看這樣子,你好像是誤解了溫醫(yī)生!
溫晚和顧銘琛都是一愣,他們誰也沒想到賀沉開口居然是想替兩人澄清的?
溫晚則警惕地觀察起賀沉的一舉一動,以她對這男人的了解,才不信他會這么好心。
賀沉一臉良善,語氣也格外正經(jīng):“昨晚在夜店巧遇溫醫(yī)生,她當(dāng)時喝多了, 我看她穿著與平日不同,還特意化了妝。這樣一個女人待在那里會非常危險。于是主動想送她回家,可是溫醫(yī)生不記得自己住哪里,所以只好把她帶去酒店。”
他這話說得句句都真,可是溫晚聽起來怎么那么別扭?
顧銘琛面色緊繃,聽了之后從唇間溢出一聲冷笑:“你這是想告訴我,我老婆昨晚打扮得很漂亮,獨(dú)自去夜店尋歡?”
溫晚這才似醍醐灌頂般,賀沉故意強(qiáng)調(diào)的那些個字眼,可不就是加重渲染了這個意思。
賀沉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的時候又接著說:“老婆?難道不是前妻?”
顧銘琛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額角的青筋幾乎要爆裂一樣。他咬牙瞪著賀沉,這個男人他自然也是認(rèn)識的,雖然比對方小了幾歲,但這名字卻半點(diǎn)不陌生。對方在商場上那些手段他也早就見識過,溫晚會和他扯上關(guān)系真是始料未及,而且看他那副樣子,分明是護(hù)著溫晚的。
忍不住對兩人的關(guān)系就更加懷疑起來,可他不想率先敗下陣,強(qiáng)忍著怒氣道: “我們還沒辦完手續(xù),另外,賀總以什么身份糾正我如何稱呼小晚?”
他這番故作狎昵的語氣,賀沉只是淺笑:“那顧先生現(xiàn)在又以什么身份質(zhì)問溫醫(yī)生?既然你已經(jīng)簽了離婚協(xié)議,那就是已經(jīng)決定放棄這段感情。那么剛才在里邊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又是以什么立場?”
顧銘琛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他的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溫晚也被忽然反轉(zhuǎn)的情勢怔了怔,賀沉現(xiàn)在這樣是……在幫她?
她意外地看著賀沉,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么,除了蕭瀟之外還從沒有人這樣維護(hù)過她,而且這人居然是成天和她不對付的賀沉?!
賀沉卻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轉(zhuǎn)頭對顧銘琛說:“顧總此刻恐怕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之前看你那么緊張,想必也是關(guān)心溫醫(yī)生的。既然關(guān)心她,那就讓她好好生活。”
他走近一步,避開溫晚的視線,聲音極低地吐出一句:“想給她幸福,你早就沒資格!
溫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賀沉給帶上車的,她的腦子還停留在剛才那一幕, 再回頭看時,只見顧銘琛長久地站在原地,而表情早就越來越模糊。
車?yán)餁夥蘸孟褚Y(jié)冰一樣,阿爵把后視鏡掰到一個看不到后座的角度,他可不想時不時窺見那張嚇?biāo)廊说哪槨?
溫晚坐了一會兒見賀沉不說話,猶豫著還是禮貌道謝:“剛才,謝謝你!
賀沉瞥她一眼,輕蔑之情溢于言表:“平時對付我挺能耐,怎么到你前夫面前就戰(zhàn)斗力為零?”
溫晚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深呼吸一口才將火氣壓了下去:“我之前也幫過你,咱們扯平了,前面路口下車!
賀沉許久都沒發(fā)脾氣了,現(xiàn)在卻被這女人氣得不輕。
他伸手一把扣住她纖細(xì)的后頸,拇指和中指剛好掐住她頸間的脈絡(luò),表情猙獰可怖,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準(zhǔn)備將她掐死一樣。
溫晚被他嚇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面前的男人是她招惹不起的。呼吸漸漸有些艱難,她還是仰著脖頸倔強(qiáng)地望著他。
賀沉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堅硬厚實(shí),卻此起彼伏地釋放怒意:“如果是為了向顧家報恩,那么送你兩個字—愚忠。如果是因?yàn)閻勰莻男人,那就是愚蠢!
他說這些話時幾乎貼著她的唇,溫晚都能感受到他那股來自胸腔的恨意。
賀沉說完便將她重重甩開,溫晚轉(zhuǎn)過身大口呼吸著,等緩過勁便對他怒目而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賀沉冷冷望著她,溫晚沉吟片刻,還是輕聲說了出來:“我沒你以為的那么善良!边@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是她心底最不堪的一面,仿佛只要從未說出口,她就沒有那么骯臟。
“和銘琛結(jié)婚,是為了我自己。從六歲開始我就沒有家,早就受夠了寄人籬下的生活,在顧家待了十年,當(dāng)我知道銘琛要結(jié)婚的時候,很害怕。怕叔叔阿姨會覺得我多余把我趕出去,不想再換地方、也不想再漂泊。后來紀(jì)顏出事,顧叔叔要我和銘琛結(jié)婚,他知道我的弱點(diǎn)……”
溫晚說得艱難,每個字都難以啟齒,說到這她便長久地沉默了,肩膀微微發(fā)著抖。賀沉看著她瘦削的脊背,垂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做。
過了許久溫晚才抬頭看賀沉,臉上帶著淺淺笑意,只是眼眶明顯紅得厲害: “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女人,沒你想的那么好!
賀沉皺眉聽著,沒有再接話。
到路口溫晚執(zhí)意下車了,她沒想到自己會把這些話告訴賀沉。因?yàn)槟暧讜r的那些經(jīng)歷,她非常善于在別人面前偽裝,要將最完美的一面表現(xiàn)出來,她害怕被討厭和看不起。
其實(shí)人自私一點(diǎn)又有什么錯呢?以前她覺得自己的自私?jīng)]有傷害到任何人,那讓她稍稍減輕了一些負(fù)罪感。可是和顧銘琛之后兩年的婚姻,她看見了顧銘琛的痛苦。
終于還是走到了離婚這一步,她更加不敢說出自己最真實(shí)的心思,太齷齪了, 也太卑鄙。
賀沉直到目送那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這才緩緩合了眼。
阿爵把后視鏡重新調(diào)好位置,看賀沉還是冷著一張臉,忍不住道:“反正都要離婚了,就是多看他一眼也沒關(guān)系!
賀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阿爵說:“雖然在警局溫醫(yī)生的目光一直沒落在你身上,可是就為這事吃醋不劃算。”
賀沉被氣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吃醋?”
阿爵僵著臉,居然當(dāng)真騰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兩只!
“……”
賀沉回去之后直接去了閣樓,管家手里還抱著他的外套,一臉疑惑地看阿爵: “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阿爵搖了搖頭。
“閣樓里的東西都大半年沒碰,還以為他沒事了,這又是受什么刺激……”管家絮絮叨叨地走開,只剩阿爵還站在樓梯口。
賀沉抬手摸了摸閣樓里的東西,這里每天都有專人打掃所以沒有落下任何灰塵,而且采光非常好,就連桌角那株綠蘿都生長茂盛。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里面的擺設(shè)都有些年頭了,卻看得出來主人非常愛護(hù),而且似乎主人很愛收藏書畫一類,在北面墻的中央正掛了一幅畫。這幅畫賀沉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名字叫作《莫迪里阿尼的女人》。
他想不明白那個人為什么格外珍惜這幅畫,手指試著輕輕撫摸上去,一點(diǎn)點(diǎn)仔細(xì)欣賞,卻依舊沒能看出來什么。大概他天生就是不懂欣賞這些,難怪每次都被嘲笑。
這畫拿來的時候還未裝裱,他當(dāng)時忙就給耽擱了,現(xiàn)在想想那人這么重視,他該好好珍惜對待才是。
指尖慢慢垂了下來,每次來這兒待一會兒,他的心情就能很奇怪地平復(fù)下來。剛想轉(zhuǎn)身離開,指尖卻不小心刮到了那畫中女人的眼睛,賀沉腳步頓住,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來,剛才那手感—
他試著又輕輕碰了碰,再用力壓下去的時候,那畫中女人的眼睛部位忽然有些松動,等他的指腹挪開,那一小片就慢慢從畫中整個剝落下來。
賀沉蹙了蹙眉,慢慢俯下身去,仔細(xì)一看,他居然發(fā)現(xiàn)那畫中女人眼底藏了秘密……
才不過兩三天的工夫,溫晚要離婚的消息馬上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連醫(yī)院里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都拉著她表示慰問:“男人都這樣,有點(diǎn)錢就亂來,你條件這么好,回頭給你介紹個好小伙。”
溫晚哭笑不得,只好連連點(diǎn)頭:“謝謝阿姨!
“我說真的呀,我老公以前的同事自己出去做生意,現(xiàn)在家里條件挺好,就是兒子一直沒找著合適的對象。那孩子我見過,長得好又聰明……”
溫晚怕自己再不攔著阿姨會真把這事提上日程,笑著握了握她的手:“不著急,我現(xiàn)在還有事,劉阿姨您忙。”
好不容易才離開,溫晚長長噓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按理說醫(yī)院里沒幾個人知道她和顧銘琛的關(guān)系,離婚這事也才剛剛決定,怎么會這么快就傳遍了?心里納悶,倒也沒想深究, 反正這事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也無所謂丟人與否。
剛走了兩步后面就有人叫她名字,溫晚回頭一看,孟行良站在辦公室門口皺著眉,朝她又不耐煩地招了招手:“來,給你說個事。”
溫晚走到他面前,兩人進(jìn)了辦公室才聽主任道:“賀老的事你知道了,今天葬禮,賀霆衍作為長孫得出席!
溫晚不太明白孟行良的意思。
孟行良又解釋道:“孩子知道賀老去世情緒一直不穩(wěn)定,這次去不知道會不會出什么岔子,你跟著去!
溫晚挑起眉,想了想賀霆衍的情況還是同意了:“我去準(zhǔn)備!
孟行良揮了揮手,溫晚已經(jīng)起身要走,他忽然又出聲攔住她:“還有個事—”
他這次眉宇間有些猶疑,看來是不太好聽的話了,溫晚耐心聽著,果然孟行良臉上很快帶了幾分虛與委蛇:“小溫啊,按理說你的私事我不該干預(yù),只是這事也傳得太難聽!
溫晚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孟行良起身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前兒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年輕人的夜生活我倒是沒意見,只是這事都鬧到警隊(duì),而且你總歸是還沒離。”
溫晚垂在膝上的手指不由得狠狠收緊,解釋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我知道了,以后會注意。”孟行良會知道,肯定其中緣由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所以解釋的話說了也是徒勞。
溫晚在走廊又接到了顧銘琛的電話,自從那天之后對方一直沒聯(lián)系過她。溫晚也忙,現(xiàn)在再看著屏幕上那個名字,心里忽然生出幾許尷尬:“喂!
顧銘琛沒有馬上說話,只有細(xì)微的電波在兩人耳邊流淌,溫晚也不主動問,直到他啞聲開口:“我明天有空,下午去辦手續(xù)?”
溫晚握緊手機(jī),輕輕點(diǎn)頭,隨即想到他根本看不到,這又低聲回答:“好!
顧銘琛的聲音啞得厲害,像是被粗糲的沙石碾壓過:“這件事先別對媽說,她一定會阻止,也會為難你。辦完手續(xù)我來講!
溫晚之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其實(shí)對周爾嵐她當(dāng)真是開不了口,雖然是顧銘琛出軌在先,可是對著撫養(yǎng)自己的老人總是欠了些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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