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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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世間情為何物,還沒有肉來得實在!”月黑風(fēng)高夜,人跡罕至的虎踞山山頂上,一身紅衣的懷秀在院子前拿著剛剛烤好的山雞,彎著紅唇嘆道。
一縷煙霧裊裊上升,帶著誘人的香氣,許多動物聞到了自己的近親和遠親被燒熟了的味道,嚇得躲得遠遠的。
“好詩好詩!”
懷秀拿著烤山雞,聞了聞,點了點頭。當(dāng)然是好詩!
“誰?”她突然眉毛一皺,手里拿起了一個火把,有些警惕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自從一個月前她爹去世,就只有她一個人住在虎踞山了。
“姑娘……”一個身穿青衫手拿長劍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笑吟吟地看著她豪放的樣子。
“你是哪兒來的?”懷秀皺眉看著他。
男子看了看她,毫不介意她的不友好,說道:“姑娘—不,女俠,在下林朝歌,無名小卒,前來虎踞山拜師學(xué)藝!
原來是個拜師的。懷秀放下了警惕,滿意地看著被自己烤得香噴噴的山雞,嘴里問道:“拜師?拜誰?烤山雞……”其實后面那句話和前面是沒有關(guān)系的,只是懷秀看著面前的肉,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林朝歌自然是把話都連在了一起,笑著看了看滿眼只有手上烤山雞的懷秀說道:“不,在下是來拜懷洪前輩為師的!
居然有人十分坦然加淡定地稱江湖第一魔頭為前輩,還面露崇敬。
懷秀的視線終于離開了手上的肉,看了他一眼。此男雖然白白嫩嫩,溫文爾雅,卻沒有手上的肉來得有吸引力。
“你先等著!
就這樣,懷秀把林朝歌晾在了那里。等到自己酒足飯飽,她看了看遠處黑壓壓的樹林,幸福地笑了笑。她在虎踞山生活了二十一年,也吃了二十一年,這山還沒被她吃空。
“我爹他死了,就在一個月前。你還是拜烤山雞為師吧!蹦谴嗡鶑耐饷婊貋恚硎苤貍,一個月前不治而亡。死前,她爹才把一身內(nèi)力傳給了她。
懷秀從來不知道山下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是占山為王,在虎踞山過著自己的日子。
林朝歌皺了皺眉,隨即看向她,笑著說道:“你是他女兒,那么我就拜你為師吧。師父!”
“停!”懷秀伸出手制止他,“那我不就成了烤山雞了?”
“師父為何對烤山雞如此執(zhí)著?”
無知這病沒治。
懷秀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情不知其所起,一吃而深。你懂什么!還有,不要叫我?guī)煾!?
“師父教訓(xùn)得是,我會慢慢參悟的!绷殖栊σ饕鞯攸c頭說道。
懷秀:“……”這人缺心眼?
“懶得理你,你下山去吧!闭f到這里,懷秀忽然側(cè)頭打量了他一下,“你是怎么上來的?”虎踞山一般人可是上不來的。
林朝歌笑了笑,嘴里吐出了四個字:“天道酬勤!
懷秀不得不佩服有文化的好處,單單四個字,輕輕松松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怎么‘天道酬勤’上來的就怎么‘天道酬勤’下去吧!闭f完,懷秀瀟灑地轉(zhuǎn)身離開。
“師父!绷殖柙趹研闵砗蠼兄,頗有不離不棄的味道。
懷秀加快了腳步。
“你們誰都走不掉!”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傳來。
樹影婆娑,一陣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一群拿著火把的人在懷秀的面前一字排開,攔住了她的去路。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懷秀被嚇得一愣,但是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來者何人?”她覺得要收回“虎踞山很少有人能上得來”這句話了,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二批開掛上來的人了。
人群里,一個手拿大刀面露兇相的人走了出來,說道:“哼!我們是長生殿的人,奉殿主之命來討《七式絕塵》。”
長生殿?《七式絕塵》?懷秀第一次聽到這兩個詞。從前,她爹嫌棄她沒有練武天賦,從不教她武功,也從不跟她講江湖上的事情。
但是,身為魔頭后人的她,氣勢上不能輸給別人。
“長生殿?”她不屑地笑了笑,“你們要,我就給你們嗎?當(dāng)我懷秀是擺設(shè)?”她如同王者一般看著面前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心中卻是十分忐忑。
“懷洪老兒死了,你一個女娃娃我們怕什么!”
懷秀挑眉:“看樣子,你們是想動手?”
“是又如何?”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懷秀看了看他們,又側(cè)頭看了看林朝歌,說道:“你不是想要當(dāng)我徒弟嗎?給你個機會表示一下誠意!
林朝歌見懷秀把這事推給了他,無奈地朝她笑了笑,說道:“師父,徒兒只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
“你不是有劍嗎?”懷秀瞪他。
“拿著劍,看起來……嗯……好看嘛!绷殖枵f得無辜,彎著嘴角,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
懷秀咬牙看著他的劍,說道:“好劍,好賤!”原來拿劍的不一定是高手,還有可能是繡花枕頭。
“怎么樣,給還是不給?”
懷秀連《七式絕塵》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要怎么給。
林朝歌似乎覺得這局面不夠亂,又來插上一腳:“師父,我都叫你這么多聲‘師父’了,你就收了我吧!
一下子被兩件事情煩著的懷秀有些暴躁。
懷秀看著林朝歌臉上的笑容,咬了咬紅唇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說道:“能別叫我?guī)煾竼?我不想收個比我自己還大的徒弟。”她將嫌棄全表現(xiàn)在了臉上,想讓他有點自知之明。
可是……她似乎高估了林朝歌的理解能力,不,或許應(yīng)該說低估了他臉皮的厚度。
“師父芳齡幾許?”林朝歌抱著劍,雙眼含著笑,沐浴著月輝問道。
懷秀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回答道:“芳齡十八又三十七個月……”
被晾在一旁的長生殿眾人不樂意了,帶頭的人開始拉仇恨。他將大刀往肩上一扛,說道:“江湖上都知道懷秀是女魔頭,出了名的兇狠,二十一歲了也沒人敢娶。你們能別廢話了嗎?《七式絕塵》交是不交!”
雖然自己曾經(jīng)下過山,但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這么差的時候,懷秀一下子黑了臉,大聲叫道:“交你個大頭鬼!先給我說清楚,我哪里兇狠了!”
林朝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后抱臂笑而不語。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調(diào)侃的目光,懷秀皺著眉朝林朝歌瞪去,吼道:“看什么看!我兇嗎?”
林朝歌輕微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師父二十一了嗎?居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他嘴角的笑意無限擴大。
“是十八又三十七個月……”心中億萬只神獸奔騰而過,懷秀氣得氣血上涌,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怪自己空有一身內(nèi)力而不會用,若是會用,她現(xiàn)在一定一掌把林朝歌給拍下山。而事實上懷秀也的確朝林朝歌拍了一掌,可讓她驚訝的一幕發(fā)生了。
她那憑空拍出去的那一掌堪堪劃過了林朝歌的側(cè)臉,掀起了一陣風(fēng),一掃而過,隨后,林朝歌身后那個長生殿的帶頭人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
懷秀看著那人倒地,又看見林朝歌耳邊的一縷頭發(fā)緩緩飄下,頓時目瞪口呆。
“師父神功蓋世。”林朝歌似乎沒有被嚇到,嘴角微微上揚,在月光的籠罩下,青衫墨發(fā),俊逸無雙。
懷秀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一掌真的是自己拍的,心中既驚訝又欣喜,同時感嘆:怎么就打歪了呢!
她一雙眼看向林朝歌,又彎了彎嘴角,心中想著:趁熱打鐵,拿他再試一下吧。
她正要動手的時候,長生殿那群人失了領(lǐng)袖,群龍無首,開始有些混亂。
懷秀不耐煩地看過去,冷冷地說道:“怎么樣?打還是不打?”
這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有人說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下次請四大護法或是殿主來,定不會再吃虧!
“是啊是啊,請四大護法來。”
懷秀長袖一揚,傲然獨立,道:“來一個我吃一個,來一群我吃一群。”
“走吧走吧!币蝗喝搜杆偬幼吡。
看著他們敗走,懷秀有些得意,伸手拍向遠處的一棵樹,卻連風(fēng)都沒有。
這到底怎么回事?
“師父?”林朝歌走到懷秀身邊。
懷秀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抬腳就走。
“師父……”林朝歌跟了上來。
“干……干什么?”懷秀想起剛剛的事情有些后怕,僵硬地轉(zhuǎn)過身問道。她真的被嚇得有點腿軟了,得回去好好歇歇。
但是偏偏林朝歌這個時候又有事。
“收我為徒吧,雖然我不會洗衣做飯,但是可以暖床解悶!彼χf道。
懷秀:“……”其實對她來說,還是有個會做飯的徒弟比較實在。
“若是你覺得‘師父’這兩個字叫起來顯老,那么我姑且叫你一聲‘美人師父’吧。”
美人師父?倒是很順耳。但是,什么叫“姑且”?
“暖床解悶我不需要,如果你會做飯,我還可以考慮,還是明天再說吧。”打了個哈欠之后,懷秀加快了腳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林朝歌得到了懷秀的回答,滿意地停下了腳步,月光灑落在他的青衫上,給他的臉鍍上了一層霧一般的光澤。他笑著,看了看地上那攤血跡,又看了看那個漸漸遠去的紅色身影。
懷秀回到自己房間關(guān)上了門,立即軟了腿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她回想起剛剛的事,還是心有余悸。這武功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她腦中又浮現(xiàn)出林朝歌那張笑臉,抹了把臉哀號。
第二日,懷秀睡到日上三竿,打開房門出來的時候,林朝歌早就坐在院子里享受著陽光了。
“美人師父,你起床了?”
懷秀乍一聽到“師父”這兩個字,還是有點無法適應(yīng),皺了皺眉,但是想想加了“美人”兩個字,也就算了。
“用過早飯—不,是午飯了嗎?”懷秀問道。其實是她自己餓了。
林朝歌搖了搖頭,看著她。
“你不會是指望我煮飯給你吃吧?”懷秀挑眉,紅衣黑發(fā),風(fēng)情萬種。
林朝歌無辜地笑了笑,說道:“可是……”
懷秀打斷了他,嚴(yán)聲說道:“可是什么可是,暖床解悶?zāi)挠星腥庾鲲埡谩!?
聽著她的話,林朝歌從懷里掏出了一把扇子,刷地一下展開,沉吟了一番,道:“俗話說得好,君子遠庖廚,這柴米油鹽醬醋茶,怕是比較麻煩……”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誠懇,可懷秀看著他,總覺得他是在調(diào)笑。
“為師餓了,要吃飯。想暖床你就下山,慢走不送。”懷秀留下一句話,不給他推辭的機會,就走出了門。意思是:你趕緊煮飯,我回來就要吃。
其實,因為有個嫌棄她的爹,懷秀長這么大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她現(xiàn)在只是想讓林朝歌知難而退。
可惜,她小看了林朝歌。
每天,懷秀都喜歡在虎踞山走走,等她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香味—肉香。
“嗷嗷!”懷秀雙眼發(fā)亮。
只見院子里,林朝歌燃起了一堆柴火,樹枝上串著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肉,架在火堆上面。他蹲著,青衫曳地。
虧他想得出來就這么糊弄她。
懷秀看著他蹲在地上有些狼狽,卻依舊保持著自己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美人師父,你回來得正好!
要開飯了!懷秀彎著唇走近。
“徒弟學(xué)藝不精,今天中午就吃這些吧。”林朝歌說話時笑得十分得意,像是在嘚瑟。
懷秀拉起自己曳地的紅衣,蹲在他的身邊,問道:“這是什么肉?”
林朝歌得意地笑了笑,道:“只怪我武功平平,山間的動物又都沾了美人師父的靈氣,太敏捷,我只好就地取材了。”
懷秀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立即站起了身。
“美人師父果真是冰雪聰明。就是那只兔子!”林朝歌一邊滿意地看著架子上的肉,嘴里一邊說道。
懷秀頓住腳步,僵硬地回過身,低頭,看向他:“你……你說什么?”
林朝歌收了扇子站起身,打量了她一下,說道:“美人師父,難道是因為天太熱了你的冰雪聰明化了嗎?”
懷秀:“……”
她捏緊了拳頭,從牙齒里迸出一個字:“說……”
林朝歌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說道:“就是那只在院子里亂跑的兔子。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我就抓來烤了。兔肉滋補,正好給你補補!
“那只兔子是我養(yǎng)的寵物!”懷秀咬牙切齒,盯著林朝歌,恨不得現(xiàn)在殺了他。
“啊,這樣啊!誰讓美人師父不看好自己的寵物……”林朝歌彎著唇無辜地說道。
看著林朝歌依舊淡淡地笑著,一副和自己無關(guān)的樣子,懷秀覺得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了,瞬間被氣得氣血上涌:“林朝歌你渾蛋,你給我滾去死!馬上!”
不知是因為什么緣故,懷秀的紅衣瞬間飛揚,衣角飄在了空中。她的周圍刮起了一陣風(fēng),以她為中心由內(nèi)向外擴散,并且漸漸擴大繼而消失。
一時間,火焰搖曳得厲害,周圍的塵土有些被吹起,之后,外面樹上棲息的禽類四起,好不熱鬧。
懷秀被這一景象給嚇到了,一時間忘了生氣。
這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看了看周圍,飄揚的紅衣已經(jīng)乖乖垂下,火堆上的火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塵土也已經(jīng)落下,只有外面禽類的叫聲依舊沒有停止。
好厲害!懷秀心中驚嘆。
原來自己生氣的時候,內(nèi)力是可以回來的!懷秀突然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她看向林朝歌,只見他的黑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散亂。
他用手將飛起的發(fā)絲捋好,然后笑瞇瞇地說道:“美人師父武功蓋世!”對于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他似乎并不感到驚訝。
懷秀幻想了一下林朝歌俯首大喊“師父千秋萬代,一統(tǒng)江湖”的樣子,有些得意。若是自己用心掌握,改日這股內(nèi)力定能運用自如。
懷秀興奮地想著以后,又看著林朝歌溫和的笑臉,忽然對著林朝歌發(fā)不起火來了。
罷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想通了,懷秀也不打算再和林朝歌計較,于是轉(zhuǎn)頭離開。
“美人師父……”
聽到林朝歌帶著磁性、十分溫柔的聲音,懷秀頓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后回頭:“又干什么?”
只見才當(dāng)了懷秀半個多月寵物的兔子已經(jīng)被烤好,放在了石桌上,而林朝歌坐在桌前,手里拿著個兔腿,咬了一口。
雖然說直接動手抓著吃不是很斯文,但是他的動作卻一點都不讓人反感。
“美人師父,兔肉烤好了,不吃嗎?”林朝歌笑著問道。
懷秀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吃!”然后走過來坐在林朝歌的對面,抓起另外一只兔腿。
好歹這兔子身上的肉也是她養(yǎng)了半個多月的,憑什么讓給別人?
想到這里,她把林朝歌手上那只兔腿也搶了過來,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林朝歌好笑地看了看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抽出一把扇子打開,慢悠悠地搖著。他一身的青色與虎踞山的林木似乎融合到了一起,柔和養(yǎng)眼。
當(dāng)然,懷秀覺得手里的兔腿更加養(yǎng)眼。
一頓兔肉雖然讓懷秀心疼,但是也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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